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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晚星就像你的眼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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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简不需要任何特效任何多余的妆造,双眼直接变的血红,眼白全部被血丝填满。
他的面部开始变的扭曲,眼角亦开始小幅度的抽搐着,程晦忍不住啧了一声,颇有些得意的看了陈初一眼。
“怎么样,还是我会挑吧。”
陈初目不转睛的盯着画面,根本不想理。
那几个小流氓听到秦风的语气,感觉挺能唬人,却还是完全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甚至还把随意的踢了踢周宸的腿,往他们身上啐了一口。
“什么剑帝,自不量力的东西。”
“哈哈哈哈哈,我看穹阁也就那样,要是老子去了,说不定能让那钟响个九百声。”
“咳…咳咳。”周宸忽然微弱的咳嗽了两声,恢复了意识,秦风的脸上越发浓重的阴鸷就那么生生的断掉,恢复成一副俯首帖耳的模样。
“主上。”
秦风就像是怕他碎掉一样,小声的喊他,周宸嗯了一声,慢慢的抬起手摸了摸他的耳朵。
“别犯浑。”
秦风低声呜咽了一声,喉咙又咕噜了一下,像是又把所有的难过都吞咽了回去,没忍住轻轻地用头蹭了蹭周宸的手。
他们谁也没意识到剧本里没让他们这么演,一切都流露的十分自然,只有围观群众目瞪口呆。
“不是…只有我觉得有点那啥吗?”场记A说道。
“你是第一天发现?他俩这半个月不都这么腻乎吗?”来自场记B。
“咱们这拍的到底是啥啊?仙侠断背山?”
“瞎说什么,顶多也就是个忠犬八公。”
“呵呵。”道具师不阴不阳的笑了一声,“别侮辱狗。”
“这小演员也是够牛的,才几天就把崇大少爷迷的神魂颠倒了,你们说那程家能让他进门吗?”
那两个场记倒是没有道具师那么刻薄,敷衍的笑了笑,没搭话。
他却来劲了似的,咬了咬嘴唇道,“我和你们说个八卦吧。”
“今天来的这个厉总…”他努了努嘴,朝向薛简,“就是他以前的金主。”
“哈?”两个场记都懵了,看看厉文谦,又看看薛简,其中一个认真思索了片刻道,“嗯…看着不怎么配,还是和崇大少爷更有cp感。”
道具师被气的眼皮一跳,嗤笑了一声转身进帐篷了。
他和薛简没有正面的恩怨,只不过是薛简和他提了几回,想让他弄一个硅胶垫缝在衣服里头,语气挺好的,说的很恳切,他也知道那绳子磨人,为了效果真实,上头还有些没处理好的倒刺。
但是他就是不想弄。
矫情什么啊,一天也拉不了多久,又不是二十四小时都在肩膀上挂着,以为自己是什么大腕吗,还敢和他提要求。
他一会儿说忙,一会儿说明天就弄,总之就是打岔不配合,薛简说了三四回,后来也明白他什么意思,就自己找了点儿棉花塞到里面了,但是看起来效果也不好,总鼓起来一块儿,后边就又拿出去了。
这本来很好,以前他都是这么打发那些小演员的。
他没想到崇山明在收工以后,直接自己开车去了一趟山下,三四个小时以后回来,天正好亮了,又可以开工了。
导演问他干什么去了,他说的云淡风轻,“薛简肩膀磨破了,我找点儿东西给他垫垫。”
“你能不胡闹吗?”程晦眉头蹙成了一个川字,“发疯也看看时间吧。”
程晦和崇山明之间的氛围从来都没有正常叔侄的那种亲情伦常,崇山明也对他的除了拍戏以外的管教都置若罔闻。
他只是抬手看了一眼表,示意他并没有错过开工的时间,然后就拎着那一袋子东西,敲响了薛简的门。
程晦忍无可忍的把他拉到了一旁,“你到底想干什么?就算真的是买东西,不能让小安去?再拍就是连着30个小时不睡觉,你觉得我能看着你这么糟践自己的身体?”
崇山明清浅的笑着,只有嘴角勾起,眸中却并无笑意,“看我糟践自己你受不了,怎么糟践别人就受得了的,我以前不知道,二叔还挺疼我,看来您也终于学会厚此薄彼了。”
“你…说什么呢。”程晦搞不明白他的逻辑,“我糟践他什么了?”他指了指薛简的门,压低着音量道:“风景最好的屋子他住着,好几个资历老的和我抱怨,我怎么说的,我说先到先得没办法,是他先到的吗?不是我提前让人把那两间留出来的?”
“半山有酒店不住,非要到这儿来住民宿,你说差价你来出,行我忍了,你让我挺大个导演,狗狗祟祟的撒谎,我也忍了,现在谴责上我了?程山明,你谈个恋爱谈疯了吧。”
程晦甚至气的叫起了他的本名。
“原来您知道我在谈恋爱啊。”崇山明的神色没有任何波澜,轻轻地瞥了一眼薛简的屋子,里头灯没亮起,看样子是还在赖床。
于是他把头转了回来,继续望着程晦。
“在别的地方我管不了这么细,可现在人在我眼皮子底下搁着,你让我陪你一起装瞎?”
“赵嘉枫演的烂耽误进度,王导指桑骂槐,骂的是薛简。所有人都有化妆间,他如果不是和我用一个屋子,就要坐到群演中间去了,多新鲜,你们差那一间板房?还有,他的肩膀伤成那样,换任何一个人,您早张罗着解决了,怎么换成了薛简就是忍一忍就行了,这就是你说的,没有糟践?”
崇山明这会儿和程晦说的话,比他俩一个月加起来说的还多。“薛简是你自己挑的演员,你看中他的才华,又轻蔑他的处境,有时候我都在想,你们这些人真是太有趣了。”
他的语气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嘲讽了,程晦愣了一会儿,又是气笑了,“这些我压根都不知道,我…”
程晦没能继续说下去。
他其实是知道的。
一遍一遍的拍都达不到效果的时候,谁能比他更烦,他才懒得管谁有没有被迁怒,谁有没有受委屈,看到了也装没看到就是了。
因为薛简什么都不会说,只会道歉,然后低头笑笑。
因为只有他既没有助理在旁边帮忙操持什么,也没有经纪人来给他撑腰。
因为他这么多年都没再演过什么好角色,一个和老板有感情纠葛,几乎算被雪藏的小演员,秦风让他演,都是给他的脸面。
所以痛一点儿就痛一点儿,忍一忍就好了,反正他都忍了那么多了。
“行。”程晦咬牙切齿,“算我不对?”
之所以是说算,因为这个圈子就是这样的,地位决定一切,薛简没到那个位置,谁拉着扯着往上走都没用,就算程晦真的偏爱他,别人也不会敬他什么。
不过薛简…是个好孩子。
程晦不是向崇山明低头,他只是有点儿良心发现而已。
之后当天,道具师就被降级了,他负责的重要道具都被B组调过来的人接了手,他成了打杂的,基本上被边缘化。
托了好几个人,打听了好几圈才知道,因为薛简。
就因为那个该死的硅胶,他没给薛简。
好像崇大少爷和导演吵了一架,说了些什么,然后就变成这样了。
他恨得牙根直痒痒。
薛简对这些一无所知。
其实秦风已经开始魔化了。
嗔痴悲喜,如灭顶荧惑,灼烧心原。
所谓心猿意马,一猿一马照见本心,而入魔,不过是信马由缰之时。
人本身就站在阴阳之间,由两方的力不停牵引才得以平衡,一旦失守,便会心猿奔走,意马狂蹄,被魔障蒙蔽心性,做出违背曾经意愿的事来。
入魔不是一瞬间的事,只不过若是真的迈过了那道黑白界限,极难逆转,入魔后的人大多数都是下场凄惨,极少有人能自己恢复神志。
“我饿…”
秦风喃喃自语,眸色仿佛一瞬比一瞬幽深,肩胛骨高高隆起,看上去就是猛兽捕猎之前的准备姿势。
“我饿…我饿…”
他不停的重复这两个字,带着一种机械的惊悚感,而后被收起的尖牙一瞬间弹出,几个人离开的背影倒映在他的金色瞳孔中,这对狮子来说,是最愚蠢的猎物。
他扑上去一口咬在那人脖颈的大动脉上,血浆溅了薛简一脸,他死死地睁着眼睛,眨都没眨一下。
周宸的血液让秦风恢复了一点儿体力,对兽人来说,足够了。
秦风轻巧的翻身,跳在一丈高的草垛上,两条腿分开蹲着,双手自然的垂在中间,而后仰头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爪子,紧接着再度扑下去,又是一人。
他心头的那些为人的伦常在慢慢消散,兽性占据了上风,他甚至在啃噬掉他们的血肉以后,支起耳朵蹲在草垛上,听着他的哀嚎的声音,勾唇笑了起来。
白狮兽人,本来就是极度危险的存在。
他和周宸的剑魂都被无咎门给打碎了没错,但是这不代表他连兽人的本能都失去了。
“秦风。”周宸侧耳听到那些异响,开始感到不安了起来。
“你在做什么。”
薛简的眼神恰到好处的透出了一丝犹疑,他抿唇后再度俯身,从最后一个活着的男人怀里掏出两张还温热的饼。
他凑到男人的脖颈上嗅了嗅,然后嫌弃的瘪了瘪嘴,十分遗憾般的移开了自己的尖牙。
男人喜出望外的想要奔逃,秦风抬起爪子,在他的脖颈上轻巧一划,男人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就咚的一声倒了下去。
秦风半饥不饱时,尚能与巨熊相搏。
现在吃饱了,杀个把山野莽夫,比呼吸还要简单。
他胡乱的用袖口擦了擦脸上的血迹,感觉擦不掉以后又蹲了下去,用雪搓着自己染红了的鬓角和脸颊。
搓了半晌以后脚步轻巧的蹲回到周宸的身边,把软和的饼掰开一小块,轻轻地塞到崇山明的嘴里。
“吃…”
秦风一边使劲的让他吃,把他要问的话全都堵回去,一边匍匐在地上,伸出舌尖舔舐着周宸身上的伤口。
他的舌头像带电。
轻轻一扫,让人连脊柱都酥麻。
崇山明整个身体颤了一下,只不过被化散在了迢遥的长风里。
他的舌头灵巧的像水蛇一样,会扫,会勾,会打转。
他说的薛简。
崇山明克制住了一把按住他的欲望,让自己的四肢停留在原地。
他闭了闭眼,用颤抖的声音说出了台词。
“秦风,你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