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光日记[末世]》沐风栉

8、“你的手麻吗？”

　　三小时后，几人带着东西出现在了校园里。

　　学生们在操场上游荡，由于没有听觉，并没有被车声吸引。干涸的血液凝结在校服上，但还是能看清一部分蓝白的底色，证明着他们学生的身份。

　　下车时，花书林快速下车打开了后车门，问纪扶光道：“我扶你下车？”并伸手。

　　纪扶光躲开，“不用。”

　　于是花书林讪讪地走了，方白薇剜了他一眼。

　　花书林叫花书雪兑换了两把枪，又叫方白薇兑换了一些对应型号的子弹，他自己拿一把，给了花书雪一把，子弹对半分。

　　方白薇从车里拎了两根棍子，递给纪扶光一根，花书林瞄她们一眼，满脸写着“花瓶还需要武器？”。

　　兑换武器时，纪扶光看见了棒球棍，有心想搞一根，想了想还是作罢，家里有。而且她……知道其他的积分来源，在此刻暴露武力不大合适。

　　“这样，咱们分两组。”花书林自然而然地开始安排，“白薇跟着我，书雪你带上扶光。你们两个去一楼二楼，我和你嫂子两个负责上面三层。”

　　教学楼十分破旧，年纪看起来不比在场的任何一位小，一共五层，大门紧闭着。如果忽略玻璃上的血迹和时而闪过的人脸，也勉强算窗明几净。

　　大门不知为何紧闭，但拿脚指头想也知道，那地方肯定堆满了活死人，只要开门，摩肩接踵的活死人就会像倒豆子一样从里面涌出来——于是几人来到侧面，花书林用自己打气球的技术打碎了门锁。

　　人的气味顺着破碎的玻璃门飘进教学楼，走廊里游荡的学生缓缓转过头来——

　　无数双死白的眼看着他们，没有走动，三人纷纷打了个寒噤。

　　纪扶光躲在最后，打了个呵欠，心说学生就是学生，抢着吃人的速度都比超市那帮要慢。

　　“白薇，咱俩走！趁他们行动慢快上楼！”

　　这种时候就慢不得了，两人乒乒乓乓地冲上了楼，枪声闷棍声叫骂声惊呼声此起彼伏。纪扶光简直惊叹，两个人怎么能搞出如此之大的阵仗——只是花书林打气球技术不好，打掉的活死人还没方白薇敲死的多。

　　于是就剩下两个人了。

　　花书雪姑且两手握枪，死死盯着走廊里缓缓朝她们靠过来的活死人，手抖脚也抖，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帕金森了。

　　“你，你你你你你别害怕……我打它们。”花书雪声音也抖，语无伦次，“不行不行不行……我哥走了……我好害怕啊……不不不我不害怕我不害怕，你藏好，你藏好……我来……我有枪！”

　　话都说不明白了，别逞强了吧。

　　纪扶光装作瘸的站不稳了，轻轻靠在在花书雪背上，抬起她的手臂，“你先开一枪。”

　　“你说得对，我得开枪。”花书雪还是抖，然后尖叫，“那边那个的嘴里在流血啊啊啊啊啊啊啊——我打不中啊啊啊啊啊——”

　　于是纪扶光握住她的手，对着那个活死人开枪，正中眉心，一枪毙命。

　　“……咦？”花书雪愣了。

　　她能感受到手背上的温度，很凉，比她凉很多。

　　活死人太多，一枪显然是不够的。于是纪扶光就这么握着花书雪的手，一枪，一枪，又一枪。

　　子弹不知道是用什么异空间储存在枪里，枪尾居然还有个小屏幕，显示着剩余弹药数量。这一波兑换了一千颗，一人一半，当这个数字减少到467时，走廊里已经没有一个站着的活死人了。

　　枪有后坐力，声音又很大，纪扶光枪法又很准，每枪都能精准爆出一朵脑花。

　　花书雪手震得麻，眼也花，耳朵也嗡嗡作响。

　　血液和脑浆混在地面上流动，交融，随后干涸，她生平第一次见这么多血和爆掉的头。

　　虽然每一颗都是她亲手爆的。

　　虽然是活死人。

　　虽然是活死人……

　　可是在超市，它们也是需要吃东西的……死人不需要吃东西，死人也没有这么新鲜的血液。

　　纪扶光打完就松开了她，她没了支撑，才发觉自己站着都困难。片刻，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扶着墙根，扑通一声跪下，“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边吐边哭，直到胃里都吐空了，舌根泛起苦涩，站在一旁的纪扶光才听见她微弱的呢喃，“我杀人了……”

　　这不是抢功吗？纪扶光皱眉，“是我杀的。”

　　枪都拿不稳，你杀什么人。

　　呕吐物的味道估计也会吸引活死人，好在剩余的活死人都在教室里，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出来，于是纪扶光没有着急，只是看着。

　　看着花书雪跌跌撞撞地站起来，转身，偏偏腿又软了，结果就成了个面对着纪扶光坐着的姿势——速度很慢，但纪扶光并不着急，反正活死人暂时不会出来。

　　花书雪屡次张嘴，想说点什么，但好像是不知从何说起，最终也没有说出来。

　　于是纪扶光蹲下，以为自己没听清她说什么，只是花书雪确实没说话，只是流着泪望着她。

　　“我杀人了……”又过了许久，花书雪才说道。

　　“都说了，是我杀的。”纪扶光蹙起眉，这丫头怎么抢功上瘾？“积分都加在我这了——你听见一声积分提示了吗？”

　　“没有，我没听见。”确实没有，她就听见枪声和爆头声了。

　　“这说明系统判断人是我杀的。”纪扶光拿出手机，“喏，积分和明细。”

　　总积分：96

　　明细：【成功杀死一名幸存者×6，积分+60

　　杀死感染者×3，积分+3

　　杀死感染者×33，积分+33】

　　纪扶光她原来有手机，分数还很高，快两百了都。

　　杀死幸存者是什么意思？好高啊，60分。

　　她还会用枪，手很稳，很准。

　　看见这么多活死人，也并不害怕，倒不如说看起来都有点无聊了。

　　可是，既然这么强，那一开始怎么会惨到那个地步？

　　超市里，嫂子说她哥“死她手里可别怪我。”说的也是纪扶光……吗？

　　花书雪脑子乱成一团。

　　片刻后，她抖着手，抬起手来。

　　纪扶光犹豫了一下，没躲。

　　然后花书雪碰了碰她垂在身前的手，“你的手……麻吗？”

　　“啊？”纪扶光愣了。

　　……

　　纪扶光是个没什么感情的人，天生如此。

　　她喜欢的事物不多：一是积分，因此她热爱各类积分制的游戏；二是新鲜感，新的风景，新的人，新的物品，新的想法，甚至她在某人身上发现的新的品格新的情绪，只要是她没见过的，她都感兴趣。

　　所以她也有很强的探索欲，探索欲会带来更多的新鲜感。

　　在花书雪把胆汁都吐出来的这段时间里，她也思考了很多，最终只剩下一条：花书雪跟她以前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很新奇，她想留着她。

　　思考了一下普通人会考虑的东西，她把自己的谎言梳理了一遍。

　　她撒谎加油站那几人是她队友，不知道有没有被花书雪怀疑。

　　她是靠演戏扮弱混过来的，现在表现得太过，反差太大。花书雪就是个普通人，估计接受不了。

　　她还撒谎自己手机没带，现在露馅了。

　　哦，明细也拿出来了，花书雪知道她杀人了。

　　于是她顺便想好了，花书雪要是问，她就这么说：

　　真的是一个村里的队友，但都不是好人，她见死不救了而已，不知道怎么就给她算分了，可能是系统坏了。

　　装弱是怕他们不收她，因为她只有自己了，想要队友。

　　会使枪是打气球练的，练得不错。

　　手机带了，搁兜里忘了，一摸兜才发现的。

　　她想了36度全方位立体防御的回答，编了10086个糊弄人的理由，结果花书雪只是问：“你的手麻吗？”

　　轮到她愣了。

　　“那个枪……后坐力好大。”花书雪脸上的眼泪都还没干，“我手都麻了，你一直扶着我，你不难受吗？”

　　说实话，她习惯了。

　　“我刚才吐了，会不会有点恶心啊？”花书雪笑，但笑得很难看，“都不好看了，我哥他们看见该嫌弃了。你会不会嫌弃啊？”

　　“你到底在想什么？”纪扶光瞪大了眼睛。

　　怎么会什么都不问呢？

　　花书雪不理她，自言自语，“我有点站不起来了……”

　　此刻是如此安静，纪扶光能听见楼上传来的枪声。玻璃都碎了，有几具活死人从楼上飞下来，伴随着的是方白薇的嘶吼。

　　该不会是她徒手扔的吧？

　　就在这样的背景音下，花书雪终究是自己站起来了，她将自己掉在地上的枪捡起来，擦干净，然后塞进纪扶光手里，“还是你拿着吧，你打得准。”

　　本来就该我拿着，纪扶光心安理得地接过，瞟了一眼走廊……从离她们最近的教室里，果然有活死人被呕吐物的味道吸引，晃晃悠悠地走出来了。

　　顺手的事情，枪尾的数字从467变成了461。

　　花书雪弯下腰，“呕——”。

　　纪扶光薅着她后领子硬让她直起来，“不要吐了，再吐要脱水了。”万一脱水性休克就麻烦了。

　　花书雪忍着胃里的翻江倒海被人提着直起来，看了这个把自己提起来的人一眼。

　　又是一个看不懂的眼神，纪扶光心想。

　　她补充道：“也别哭了。哭也流失水分，还影响视线。”

　　好，花书雪的眼神她更看不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