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斗士:Child ofstars》桐蒼

1、此曲只应天上有

　　史昂有个不算秘密的秘密，他曾有过一位可爱活泼的闺女，单字一个“曲”。
　　嘉米尔人天生人养，关于史曲是如何降生的也许水瓶座黄金圣衣比史昂更熟。
　　史昂知道自己有战争后遗症，难熬的夜晚在外人看来，坚强的教皇大人也曾恐惧，那场盛大的圣战，永不褪去的记忆将这个存活者折磨的痛苦。
　　史曲从小就知道史昂的这个毛病，父亲的痛苦也是她的痛苦，小小的孩子暗暗在心里发誓，要把父亲拉出痛苦当中。
　　那是个夜晚，史曲抱着体温有些冰凉的史昂，用着小孩特有的奶音却又像个小大人一样，轻轻的拍着史昂的后背，“爸爸乖！爸爸不要怕！这里很安全，没有坏人！就算有！阿曲也会保护好爸爸的！”她说的很有底气，一脸认真样。史昂抱紧这小小的孩子，像似贪婪的汲取她身上的温暖一般“好啊……阿曲要保护好爸爸哟。”
　　史昂喜欢他家闺女吗？当然是喜欢了，这无法怀疑。童虎在在史昂第三次开始讲自家闺女多么多么可爱时打断他，一脸无奈的饮了口茶“当父亲之后都会这样吗？”史昂只是一脸纯良的笑着“那是因为你没有自己的闺女。”
　　童虎拒绝和这位沉溺在人父乐趣中的老战友，但史曲确实可爱这点无法反驳。
　　在圣域的孩子素质都是离奇的参差不齐，在某次对练把把对手击倒在地后，史曲突然被击败者指着骂着“你个怪物！没妈生养的玩意！孤儿！”周围的人发现这边诡异的气氛，赶紧把他们拉开。
　　史曲搂着史昂的脖子在他怀里哭，语气茫然“我是孤儿吗？为什么我没有妈妈呢？为什么大家都有？”史昂拍着史曲的后背，柔声安慰“我们家阿曲是星星的孩子…”史曲哭声小了一会儿又大了起来“那阿曲还不是没有妈妈！妈妈！阿曲要妈妈！”史昂第一次对史曲感到麻爪，沉思片刻，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阿曲乖，爸爸带你去见妈妈。”史曲听后逐渐安静下来，她将面具掀起一个角度擦了擦眼泪，声音哑哑的问“真的吗？”史昂沉重的点了点头。
　　“哇！爸爸骗人！！”史曲一手抱着花，一手指着童虎，一声哭了出来。童虎看了看哭闹的史曲又看了看一脸尬笑的史昂。揉了揉眉心“老战友，你这是？”“是的，阿曲，我跟史昂是契兄弟，我是你的「母亲」。”为表亲密童虎与史昂手牵着手两个大老爷们有些别扭的贴贴，仔细看他们的手，还能发现他们在互相使着劲。史曲看着他们这样歪头思索片刻“那你们亲一个吧。”
　　史昂与童虎发出尖锐的暴鸣声。史昂一把甩开童虎抓着史曲的肩膀疯狂摇晃“阿曲！！！你从哪里学的！！”童虎也在后面接受不良好“史昂！！你都教了这么小的孩子什么！！！”
　　预备役们在休息的时间偶尔会去猜想那些黄金圣斗士都是什么样的。“那还要说！肯定很强！我们什么时候也能那么强呢。”“阿曲呢？阿曲怎么想？”史曲看着远处的十二宫“两个老骗子。”其他人沉默片刻便又若无其事的聊起其他的。史曲环顾四周却看不到那个曾经指着她骂的预备役了，问了相熟的人才知道，那个预备役想不开当了逃兵被处理了。
　　当上逃兵就会被处理掉，这是圣域的一条铁律，就像女性圣斗士不能被男人看到脸一样。“那这样，是不是爸爸也不能看我的脸了？”还不是预备役时的史曲捧着面具仰起头看着史昂“因为爸爸也是男的嘛。”史昂有些好笑的蹲了下来，摸了摸闺女那手感极好的头发，顺便也感叹一下自己编发的手艺“阿曲喜欢爸爸吗？”“喜欢！！”史曲扬起大大的笑脸“阿曲最喜欢爸爸了！”史昂捏了捏史曲的小脸“那阿曲就不用在爸爸面前戴哦，但是，阿曲要记得不要被你不喜欢的男的看到你的脸。”史曲点了点头又若有所思，凑到史昂耳边小声说“如果阿曲哪天在爸爸面前戴起了面具，爸爸一定要记得，阿曲不是不喜欢爸爸了，而是，阿曲不想在爸爸面前丢脸……”史昂轻轻的笑了“好，爸爸记得。”
　　他记得，他当然记得。史曲静静的坐在床上，脸上因戴着面具而看不出她的表情，她似乎是望着对墙，静静的沉溺在自己的世界里，连史昂开门坐到了她的身边，她都没有发觉。
　　“阿曲……”史曲听到他的声音机械般转过头隔着一层面具看着他“父亲，”她声音哽咽嘶哑难听“阿曲再也站不起来了……”
　　史昂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她，他懂得太多的安慰话术，但这些都不能用在这个孩子身上。“父亲…阿曲成了废物呢。”她终于哭了出来了，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泪水像是汇聚成河从面具的缝隙中流出来浸湿了衣服打湿了被子。史昂紧紧的握着她冰凉而又颤抖的手，而她却奋力甩开史昂握着她的手。想要发泄却不知应该如何发泄，最终，她扯下了面具将其狠狠的扔了出去，哐当一声。面具砸到墙上，掉在地上，遂成几瓣，就像她还未开始的人生那样。
　　碎了。
　　童虎不知道这是本周第几次劝史昂去休息了。“阿曲，她说她不想看到你因为她垮掉。”他抱胸倚着墙，看着像似快要走火入魔的老战友，看着他那眼下夸张的黑眼圈。这几天来他像是一下子衰老了好几十岁。“不，童虎……”史昂声音沙哑，时不时还咳嗽一下，并不是他的身体因为这几天的无休止的压榨而变得脆弱，只是因为这几日的滴水未进，但他的嗓子不太好了。“我总能找到的，我总能找到的……”他面前的桌上，地上放满了一摞摞书，他的手上也在疯狂的翻动着一本书，“对了……”他一把把书合上，看向童虎“嘉米尔……”“没用！”童虎一步步走到他面前，双手按压着桌案，直视着他“那眼泉水的水，我给阿曲用过了，没用。只是名气唬人而已。”他叹了口气，“好了，赶快去休息吧。阿曲她需要你，圣域，也需要你。”
　　童虎最终是跟史昂打了一架，因为体力不支的史昂败下阵来，被压着去休息时，天边早已泛白。童虎又到了史曲房间前，轻轻的拉开一条缝隙，借着天边的光看见史曲还是静静的躺着，没有出任何变故。他长舒口气，心想这对父女总算有一个相对于是乖的了。他才想把房门拉上。“叔，我看到你了，我有话想跟你说。”史曲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了起来，看向门外的童虎露出一个疲惫但又乖巧的笑。
　　“叔，你跟父亲他……打过了吧。”童虎点了点头，没有否认。史曲捏了捏眉心“这里也没有外人，我就直话直说了。”她看向窗外泛白的天将繁星全都隐去，语气惆怅悲哀却莫名带有丝轻快“我快要死了。”
　　我知道我自己是怎么回事，那是基因上的病，治不好，只能遏制。但，早死晚死不都得死吗？这种病会慢慢「冻结」我的身体，最初是从脚开始然后慢慢的蔓延到全身。
　　最初啊，我真的很害怕。对于死亡谁能不怕呢？死亡降临之前谁都能很轻松的说出，“啊……我好想死啊。”但死亡降临之时，又有谁能够轻松的说出“太好了，总算如愿了。”我如今能平静的接受，我快要死了这个事实。我只剩下上半身可以动了，不对，左手手指也有一些不能动了。我有些兴奋，对于死亡我有什么兴奋的呢？如果硬要在这兴奋上加一个理由，那也只能是……
　　“人死后会变成天上的星星。”史昂曾温柔的抱着史曲站在占星台上一颗颗教史曲认着什么是白羊座哪个是水瓶座。“那…阿曲死后也会变成星星吗？”史曲在史昂怀里抬头眨着大眼睛看着他，史昂轻轻笑了“会的，因为我们都是星星的孩子，最终都会回到星星上去的。”史曲感觉史昂情绪略微有些奇怪，这句话像是错误的，从小被教育要相信自己的第六感的史曲决定之后一定要去查查。史昂不知道自家小闺女脑子里在想什么，但总归是一些无伤大雅的。
　　我们会回到星星上去吗？不会的。史昂清楚，雅典娜的圣斗士死后会被统一关押在冥界的寒冰地狱，没有例外。史曲扯了扯史昂的衣服“那么，阿曲想要死后变成像启明星那种的星星！永远的看着爸爸！”史昂听后却佯装生气“什么话！阿曲为什么会认为自己会在爸爸之前变成星星呢？”“因为因为……”史曲低下头思考片刻，又摇了摇头“不知道，只是直觉……爸爸不是说要让阿曲相信自己的直觉嘛……”“你呀……”
　　童虎拉了一把椅子坐在史曲床边“你还小，你还有很大的可能，别老是把这些死啊活的挂在嘴边。”“别安慰我了，叔，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史曲笑笑“对了，叔，你能帮我拿下柜子那从左往右数第三个抽屉里的那个盒子，好吗？”她拍拍自己在被子里的腿“我不太方便……”童虎起身去拿“对了，叔那个抽屉要全部取出来才能拿到抽屉里的那个盒子！”
　　盒子到手后，史曲向童虎到了声谢，随机解开几层密码，取出一本装帧精美的笔记本。“叔，我死后可以把这本笔记本交给我父亲吗？”她将笔记本放在童虎手上，垂眸轻声道“说真的，我不害怕死亡……我只是……我只是害怕……”她抬起脸，泪珠划过脸颊，滴到手背上，她带着一些哭腔与害怕和担忧对童虎道“我害怕……你跟父亲会忘记我。”
　　我真的真的好害怕，好害怕他们会忘记我……我只不过是他们生命中的一个过客，我只是陪伴在他们身旁不到12年的短命客，我能拿什么来让他们长久的记住我……我是一个人，我是一个有七情六欲的人，一个有私心的人……如果抛去这些情感我还是希望父亲和叔你可以忘掉我，他们是经历过圣战的「老人」肯定见过太多的离别，我不希望他们在这「和平的时代」还要经历亲人的生离死别……对此他们还是不要记得我徒增悲伤……可是，可是！我做不到啊！！我不要他们忘记我！所以我才会写下那本笔记……我希望他们可以睹物思人。这样……忘记我的时间会延长吧……我相信时间会冲淡一切，我也相信总有一天他们会忘记我，但是我希望，我恳求……可以慢一点。
　　童虎觉得手上那本笔记本很轻很轻又很重很重，轻是因为这只是一把普通的笔记本重又能重到哪里去？重是因为……这本笔记本可以说是寄存了一位小姑娘一生的东西。
　　童虎看着手上的笔记本的封面，他早就认出这个本子是送给史曲十岁生日的礼物，这个本子可以说是他的得意之作，为了做这个本子五老峰的竹子和树木不知道被他薅了多少，薅完又跑去了江南一趟。把他拉出回忆的是史曲那带有哭腔的声音，“我害怕……你跟父亲会忘记我。”
　　“阿曲，你在想什么呢？我和史昂怎么可能忘记你，乖，我们不可能会忘记你的。”他将笔记本放在一旁，轻轻的抱着史曲，有节奏的安抚着拍着她的后背。
　　就在此时，门突然被打开了，史昂急匆匆的走了进来“阿曲，怎么了？”史昂之前越睡越不舒服，翻来覆去的，想着要不然干脆起来继续去翻找资料，可又想到了童虎之前的警告，还是安分的在床上闭目养神算了，想着靠这种闭目眼神的方法慢慢的就能入眠，只可惜，他还没有等到自己睡着，反而是等到了史曲那紊乱的小宇宙，他本能的感觉到是应该是不好的事发生了，猛一睁眼一咕噜从床上爬起来直奔史曲的房间。直到看到史曲还安好，他才松了口气。跟童虎一起哄着史曲。
　　“好啦，阿曲，你看着我。”史昂扬起一个憔悴而温柔的笑，双手轻轻揉搓着史曲的脸，抹去她眼下的泪“阿曲，我向雅典娜女神发誓，好吗？”史曲轻轻地嗯了一声“我，原白羊座圣斗士现任圣域教皇，史昂，永远不会忘记我亲爱的女儿，史曲。”史曲侧过头看向童虎“那叔呢？会忘记我吗？”只见童虎竖起三指一脸正色“我，天秤座的童虎，永远不会忘记我亲爱的义女史曲。”
　　为了让这对父女好好休息，又想到他们可能最近都有些入睡困难，慈悲的童虎选择在这两人的脖颈处砍了一下，无视这俩的不可置信的眼神。
　　在考虑是把史昂扛回去睡还是就放在这里。童虎选择了后者，因为，留给这对父女的时间真的不多了。带上门出去后，童虎又叹了口气，小声嘟囔道“也真是上辈子欠这对父女的了……”
　　又是一年夏来到，热风裹挟着蝉鸣一遍遍席卷着圣域，就像是谁人的哭嚎一遍遍的传着。外头的炎热无法进入史昂的心，在蝉叫的最肆意的那一天，史昂他的星星的孩子终是没有撑过那一个夏天，他为她举行了一个小小的葬礼，只有他跟童虎为史曲送行。
　　他将她葬在嘉米尔，因为她说，她其实喜欢嘉米尔的山川虽然看起来蛮荒但也有的一番风味，如果可以，她想葬在那里，因为那是……
　　史昂的故乡。
　　“父亲，如果你以后没有什么机会回去看看嘉米尔的发展的话，可以把我葬在那里吗？”只剩下一个头可以自由活动的史曲侧过脸看着史昂“这样，我就可以代替父亲看着那里了，而且……”她露出了一个狡黠的笑“没有人会阻一位可怜的老父亲去扫一扫他长眠于此的女儿的坟墓吧。”史昂露出了一个苦涩的笑容，“好…”史曲却有些不满，转过头去不看他，过了不久幽幽传来她的声音“开心一点吧…我至少给你争取到了一个，可以名正言顺回去看看的「假期」。”但是可以的话，我并不想要有这个「假期」啊……史昂想。
　　史昂亲手把史曲的掩埋，立碑，一个人静静的在这个地方待了好多天。圣域又有好几日寻不到他们的教皇了……
　　以后的每一年的这段时间在圣域中你永远看不到教皇，他总是出现在嘉米尔靠着一个墓碑坐下，手上也总是拿着一本装帧精美的笔记本，那本笔记本像是不受岁月所侵蚀总是那么的「鲜艳」，而他靠着的那碑上写着
　　「这里长眠着星星的孩子」
　　“那么，阿曲想要死后变成像启明星那种的星星！永远的看着爸爸！”莫名的他想起了多年前自己的闺女那稚嫩的话。
　　人死了之后真的能变成星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