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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哥哥 ...


  •   与此同时的安南,长洲桥下,明朗静静地看着眼前郁郁葱葱的滩涂和潺潺的河流。

      河岸边现在已经成了公园,但神奇的是,那根他们睡了好几年的水泥管子竟然还在原地。

      这是他捡到小鱼后住过的第一个地方,也是住过最长的地方,之后他们也陆陆续续换过几个地方,有废弃的车厢,也有垃圾场的铁皮屋,但哪里都不如这里那么像个家。

      明朗长久地在河边的水泥管子边坐着,看着他们生活过的地方,万般滋味涌上心头,脑海里反复回荡着贺允川在机场停机坪上那声“哥哥”。

      这声“哥哥”让贺允川的身影和小鱼完全重合在了一起,也让明朗忽然明白了之前很多困惑和奇怪的感觉——他其实应该能认出他的,毕竟贺允川在不经意中做了那么多和小鱼一样的举动,只是自己一直在被贺允川欺瞒和误导着,以为路羽才是陆小鱼。

      明朗无法接受自己的弟弟喜欢自己,虽然没有任何亲缘关系,可他一直拿小鱼当明亮来看。跟自己养大的人有了超越兄弟的感觉,这让他感觉糟糕极了。

      虽然他们之间只有那一个在冷库里死前浅尝辄止的吻,但依然让明朗产生了一种深深的罪恶感。

      而且更加糟糕的是,他发现自己对贺允川似乎是动了心了。对一个会让自己产生罪恶感的人动心,这是多么讽刺的情感啊。

      他无法接受。

      正当他深陷混乱抓狂无法挣脱时,贺允川竟然就那么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贺允川显然也没想到在这里会看到明朗似的,一脸错愕。

      “你又放了什么定位在我身上?”明朗气急败坏道,“贺允川你有完没完?”

      “真的没有,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这,我平日心情不好,就会来这里待一会儿的。我真的没跟踪你。”贺允川真的是慌了,反复解释道。

      “我没骗你,这个公园就是我投资盖的,我害怕这里变成商业用地,被他们填了。那节水泥管子也是让他们留下来的,我真的经常来的,不信你进去看看!”贺允川指着水泥管子里面对明朗解释道。

      明朗想了想,猫腰钻了进去。水泥管子内壁上密密麻麻全是日期,各种不同物品的划痕划出来的日期。

      日期是从贺允川18岁开始的,有时候一个月一次,有时候几天一次。

      那些刻痕看得明朗心里一惊,他知道自己错怪了贺允川,又内疚又感动,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他企图转移话题:

      “我记着,这里原来挺宽敞的,怎么变小了?”明朗扶着水泥管子的内壁,坐了下来。

      小时后俩人睡起来都很宽敞的水泥管子,如今竟然感觉如此狭窄逼仄。

      “不是这里变小了,是我们长大了。”贺允川也跟着他坐了下来。

      明朗听罢,不禁看了一眼贺允川,是啊,他的小鱼都长这么大了,原来小小一个,每天挂在他身上,如今站起来跟他一样高,能背着他走通宵下山了。

      这感觉让他陌生极了。

      “干吗一直戴着口罩?”明朗刚才就注意到了,这才腾出空来问他。

      “没什么。”贺允川偏了偏脸,躲开了明朗的视线。

      明朗觉得不对,伸手就去扯贺允川的口罩。

      贺允川的伤口被扯到了,他不自觉地“嘶”了一声。

      “谁打的?”看着贺允川嘴角的淤青和伤口,明朗厉声问道。

      “贺允浩。”

      “他怎么回来了?”明朗一听这个名字,立马警觉了起来。

      “今天是贺允瀚的葬礼,爷爷让他回来的。”

      “你要不要提高一下安保规格?我怕他对你不利。”

      “没事,叫狗不咬,贺允浩反而是贺家人中最无害的,能当着所有人面打我,反而说明他背地里不会有什么动作。而且,贺德安不会允许他长久留在国内的,现在贺家一团乱,他也怕这个蠢货到处惹事。”

      “等着。”

      很快,明朗拎着个便利店的塑料袋回来了,从里面掏出来了带碘伏的棉签,开始给贺允川擦拭伤口。

      边擦,明朗边低声问道:“为什么给我装定位器?”

      他对被监视这件事,还是很排斥的,毕竟失去了十年的自由,很难从这个阴影中走出来。

      “我就是,害怕。”贺允川声音很低,“怕你像当年一样,一声不响就再次消失了,然后我就再也找不到了你了,我当时……鬼迷心窍了。”

      这话一下子浇熄了明朗的愤怒。

      贺允川对明朗消失这件事,简直有了ptsd,从跟明朗奇迹般地重逢那一刻开始,他就无法控制地想要掌握明朗的行踪。

      只有知道明朗在哪,才能给他带来安全感。

      他最开始是在明朗的手机上装了定位软件,但他还是每天提心吊胆的,于是花高价在国外购回一套还处在研发阶段的自供电型定位芯片。

      趁着明朗洗胃手术,他勒令医生把芯片埋进了明朗的手臂里。

      那芯片极小,植入过程就跟打针差不多,伤口小到可以忽略不计。

      明朗醒来后确实感觉到手臂内隐隐作痛了,但他以为是洗胃导致的,并没想太多。那伤口恢复极快,很快明朗就彻底忘记了这件事。

      “你把我送还给陆星波后,他当夜就把我送回了贺家,从那以后,我就开始失眠,头痛,无理由地呕吐,浑身长满荨麻疹,打针吃药都没用,最后确诊为分离型焦虑,做了很长时间的治疗才有所缓解,与其说是治好了,不如说是我慢慢接受了永远失去你的现实。重逢后,我的焦虑症复发了,看不到你我就焦虑,我就……无法自控的装了定位器……对不起。”

      贺允川悬在空中的手指不敢触摸明朗那个还带着血痂的伤口,又缩了回来:“还疼吗?”

      “不疼了。”明朗并不知道自己的行为会给贺允川带来如此巨大的阴影,“我是对不起你……”

      “但我绝对不是贺锦云说的那样!”贺允川眼里都是委屈。

      明朗把用剩的碘伏棉签统统塞进了塑料袋,低声问道:“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贺允川的声音更低了:“你扛着路羽进来的那一瞬间,我就认出来了。”

      明朗想到了,毕竟自己的外形跟分别时变化不大,只是更加成熟了而已。此时再回想贺允川当时看自己的眼神,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只是自己当时没看出来。

      “为什么不认我?”明朗问道。

      “你不是也不想认我吗?”贺允川的语气中明显带着埋怨。

      明朗还真的被他的话噎住了,他不但不想跟他相认,甚至还不断跟当事人强调了自己的想法,这让此时的明朗很是尴尬。

      “因为你坐牢了?不好意思跟我相认吗?怕我看不起你?怕拖累我?”贺允川反问道。

      明朗没否认,他沉默片刻后,恍然大悟般说道:

      “其实,你一直都知道我的事情,所以我拒绝当你保镖时说我杀人坐牢,你才会那么淡定?怎么知道的?”

      “十八岁那年,我终于不需要监护人允许,可以自己回国了,我立刻就偷偷地回来了,回来的第一件事,就回安南找你。”

      他想问问明朗为什么抛下自己,明朗答应过永远不会抛下自己的,他想问问明朗明明知道陆星波是个人渣,为什么要把自己还给他?为什么?他想问问既然注定要抛下自己,为什么一开始给了自己一个对家的期待?

      贺允川去了他们最后落脚的铁皮房,那里已经被推平了,现在是商业中心。然后他又去了长洲桥下,那里倒是跟原来一模一样的破落,但也沧海桑田,物是人非了。

      他找最好的私家侦探调查明朗的行踪,得知明朗因为杀人正在服刑后,贺允川呆住了,之前满腹的质问和怨恨顷刻间荡然无存。

      他立刻去了安南监狱申请探视,但是被拒绝了,因为他不是家属,也不在探视名单上——明朗的探视名单,空无一人。

      见不到明朗本人,贺允川只能找人帮忙调阅了明朗的案卷了解情况。

      阅读完后,贺允川觉得这个案子疑点重重——

      为什么明朗杀人之前,陆星波会正好来接自己。

      为什么整个案卷中,没有任何一个地方提到自己,按理说,自己跟嫌疑犯住在一起,就算作证还是调查,都不可能绕过自己啊。

      最重要的是,为什么自己关于那个夜晚,什么也记不起来。

      他随后找到当年代理明朗的公益律师,了解了整个案件的情况,但律师的描述跟记录在案卷中的明朗的证词一模一样。

      公益律师表示,自己其实也怀疑案情有猫腻,但明朗咬死证词,又没有别的证据,谁都没办法。

      “巧合而已,哪有那么多猫腻和阴谋,你当警察吃闲饭的?”明朗不自然地笑了笑。

      “那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贺允川问道。

      “案卷上不是都写了吗?”明朗眼神很是闪躲。

      “为什么我什么都不记得了?”贺允川接着问道。

      “忘了不挺好的,又不是什么值得记住的事情。”听到贺允川不记得当晚的事,明朗松了口气似的。

      贺允川缓了好一会儿,继续说道:“我按照你出狱的时间,提前几天去了安南监狱接你,却发现你已经走了。”

      即便到了现在,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依然带着巨大的失望和遗憾,毕竟这一错过,就又是四年。

      “是啊,表现好呗,提前释放了。”明朗尬笑两声,他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情绪说出这句话。

      “为什么没留在安南?反而来了滨湾?”

      贺允川当年几乎把安南翻了个遍,也没找到明朗,他万万没想到明朗出狱后就来了滨湾。

      “滨湾是大城市啊,人往高处走。”明朗说话时,没看贺允川。

      就这样,四年过去了。本已对再见明朗这件事绝望的贺允川,看着他朝思暮想的人扛着路羽闯进包厢的那一瞬间,心中并没有预想的那种剧烈的情绪,而是一种淡淡的恐惧。

      他担心这又是一个梦境,跟之前无数个夜晚一样。

      直到他确认眼前的明朗无比真实后,他用全部的力量,才勉强控制住了自己身体的颤抖。

      “哥哥,别再离开我好不好?”贺允川从侧面抱住明朗的脖子。

      明朗没说话,也并没挣脱,任由他那样抱着自己。没过多久,他感觉到肩头一片濡湿,侧头一看,贺允川的眼泪就那样断了线珠子般往下落着。

      这情景吓坏了明朗,小鱼是不爱哭的,从小就不爱,即便被亲妈抛弃,被舅舅反复扔掉,被小流氓打,捡垃圾吃剩饭,他都没哭过。

      可如今,他哭了。

      贺允川为了不让自己哭出声,他努力咬着嘴唇,但肩膀不可抑制地抖动着。明明人高马大的,哭起来就变成了一小团,可怜极了,心疼的明朗不知所措。

      “你别哭啊。”明朗急了,伸出手去抹贺允川眼角的泪,但手快伸到时,他想起自己的手很脏,又缩了回去。

      贺允川抓着明朗的手,哀求道:“你答应我,好不好……”

      在明朗身边,在安南,在长洲桥下,他现在已经彻底恢复了小鱼的状态,举手投足间没了贺家少爷的睥睨和强硬,全是明朗弟弟的乖顺和温软。

      “好,我答应你。”明朗对小鱼小时候的撒娇向来没有抵抗力,没想到小鱼长大了,他依然如此。

      “你之前也答应过我,还不是骗了我,你的承诺,没信用度的。”贺允川摇了摇头,眼眶眼见着又泛起了泪花。

      显然,贺允川也发现了明朗对自己撒娇依然没有抵抗力这点,开始肆意使用这个技巧。

      “那你要如何才会相信我?”明朗有点慌了。

      “你亲我一下,我就相信你。”贺允川抬起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明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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