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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万里赢江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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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因为她那声低喃,不等她贴上去,他就已经睁开了眼。
“是我的错觉吗?怎么感觉你有点没睡好。”时舒卷心虚得挪开自己快要贴近他唇瓣的身体,借口觉得他没睡好。
苍也是心虚:“没有。”说着下意识就要去捞她:“过来继续睡会儿。”
时舒卷却灵巧地躲开,调侃道:“不用,我这身体年轻得很,睡这点时辰已经完全够了。我去外面洗漱了。”
结果等大军齐结时,苍却很是沉默,差点没听见莲的指令。
时舒卷骑着马过去:“你怎么了?”
苍没说话,垂下头。
这给时舒卷整得一头雾水。
直到晚上安营扎寨时,苍才把她拉到一边,问:“你是不是嫌弃我年龄了。”
时舒卷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早晨时说自己这具身体年轻,反而给苍整焦虑了。
时舒卷也没避讳来往巡营的士兵,就这样轻轻拉住他的手,温声道:“别没有安全感了。我都认定你了。”
“你和这具身体差了快十岁,可与我现代的岁数,却是没差几岁。不必想那么多。”
“我若真在意这些,也不会非要同你在一起了。”
苍睫毛颤颤:“舒舒,我以为你会先调侃我。”
“不想调侃你了。”
“舍不得见你患得患失的模样。我想到你可能因此睡不着觉,我就会觉得难受。”
“想来,这就是很喜欢了。”
苍心中一凛,听到此话似有暖流从心间滑过,嘴上却不依不饶:“那你是不是只喜欢我的容貌。”
时舒卷弯唇:“我确实很喜欢你的容貌。是一见着,就觉得梦中情人下凡的感觉。”
苍的眼睛已经开始凝聚担忧:“果然是因为容貌。”
时舒卷却直接踮起脚在他下巴处印上一吻,蹁跹柔软。
“我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你救我,我救你,数也数不尽。山中岁月又朝夕与共,久别重逢还再恩爱。你送了流星,我们一起埋了定情酒。”
“而今你却质疑我够不够喜欢你,爱你。”
说到爱时,苍明显热泪几乎快掉落。
她伸手擦去那滴泪:“我说了。你对你,才是真真的,已经无可救药的程度。哪怕有一天你容颜……”
不等她说完,他以吻封缄。她闭上眼,只觉唇瓣厮磨,脊背似乎被电了一下,只叫人想生死相许。
他的泪却不争气同时掉落。
而时舒卷脑子忽然浮现很多画面。
云竹坳里,悠悠镇上,明月布坊间……从前,他也试探过她很多次。哪怕他从前死守天命,可还是控制不住走向过她很多次。
原谅她此刻才意识到。
原来,爱情里,我们都一样患得患失,害怕失去。
索性的是,他们还有机会好好相守。
尤其是照狼回到军队向她汇报:“皇陵之中安槐先皇的遗体确存于东南角。尚医军主给的药虫确实在靠近棺椁处发出光亮了,定是黑莲丹无疑。”
尚医军主便是芪在军中的官称。当初给时舒卷治疗时用了黑莲和药虫相搭配,于是药虫只会在靠近黑莲时发出光亮。
芪:“既然确认了。何不直接带出来,虽说直接打开遗体棺椁有些不好,但我们只是拿走黑莲丹,不会冒犯已故之人。”
照狼:“昨夜我去时,已经被守陵的士兵发现了,也不知为何,守个陵墓要这么多人,让我只来得及离开。”
莲:“安槐最重先人安息,皇室名誉,陪葬也甚多。安槐开国之祖早就定下守陵者乃澹台一族,世代传承。近年澹台氏在安槐发展极佳,与容淮结为一党,势力不可小觑。自然守皇陵之人也要厉害些。”
“不过无妨,马上就到槐都了,等赢下槐都,皇陵之宝,自然是我们的。连陛下都应允了,不是吗?”
这话是莲在安慰正沉思的时舒卷。
她察觉到了,回应莲:“是。”然后转头对照狼道:“下去吧,你也辛苦了。”
希望近在咫尺,却不曾想,还有一番波折,不过索性,等莲赢了,就能拿到丹药了。
后日。槐都。灵台之上。
所有人都知道这一场战斗,是国都之战。大军就在灵台下枕戈以待,等着他们的主帅打一场漂亮的胜仗,从此再不要他们背井离乡,浴血奋战。
时舒卷昨晚还使劲儿用天机盘算了算,卦象显示,此战,尉迟必赢。
可她心中总觉得隐隐担忧,哪怕十拿九稳,却也害怕自己学术不精,会算错。
这毕竟是堂堂正正拿下救命丹药的一战。这毕竟是江山一统的一战。
她再怎么睡不着,和芪一起加固缝了软甲,做了暗箭,还是害怕。
容意和莲,其实她都很欣赏很欣赏。若可以,她真希望两人点到为止,不要受太多的伤。
她一直记得当年和容意一同患难在崖下,自己说如此星辰如此夜,怕此生都不会忘记。
可如今,却是不一样的担忧了。
不一会儿,对面白马飞蹄奔出,马上之人紫袍金腰带,银色铠甲,肆意的高马尾。
她站在灵台之下,都看见来打此战者,乃是容淮。
这一身,和平常的他很不一样。更精神,也更决绝。
他手握澹台一族的诡叉戟,戴着象征安槐皇族的银龙冠。单枪匹马而来。
莲依旧是那身黑色的铠甲,气势逼人:“怎么,来的不是摄政君王,而是大学士?”
容淮朝空中一划,诡叉戟带来沉重的风声。
“摄政王乃家妻,我又是先王后养子,我自然要替爱妻征战。她早已沐浴焚香,洗手羹汤,等我大胜而归。”
他身躯凛凛,高峻挺拔,一双眼光射寒星,笑得傲气,可提起妻子,却如山泉瀑布飞泻一般,哗然又清澈。
此话一出却是引起一众震惊猜疑。
摄政王怎么成人妻子了。不是皇子吗?可是安槐剩下的唯一储君啊。
“不错。摄政王就是女子。”容淮看了看周遭人群,打量着城墙铁壁外的江河浩瀚,“我也并非和她不和。不过有些顽固老臣知晓其女子身份,迟迟不肯让她登基罢了。”
“今安槐皇族唯剩我二人。自当以一当先,守护国土,荣耀我容氏风骨,灭了尔等仗势欺人的侵略狂徒。”
容淮说话还是那样滴水不漏,胸有成竹,似乎可掌天地一心,可辨利益权衡。
他就是这样的人,一国权臣,铁石心肠,大权在握。其实也算是个绝代人物。
可他心中却偏偏夹杂了一个女扮男装的少主,终究让他留有柔软。
时舒卷观他打斗时招招狠辣,每一击似乎都不懂得留有余地,莲的双剑划伤他的肌肤寸骨,他却似若无感,奋起直战。
最怕拼命之人。哪怕莲的武力值几乎是巅峰的存在,却还是很吃力。
打了半个时辰了,两人还在狠劲儿过招。
所有人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两国军士皆是怕了又怕。
但凡哪个人错躲了一下,便是毙命之局。
又是一个时辰。
莲也开始吃力了,两人似乎打出了默契,彼此身上的暗箭毒针飞快的放。
两人身影闪烁迅速,皆是躲避。
最后莲的双剑错落似棋,声东击西,终于还是诱得已经受伤的容淮闪避错方向。
容淮的心脏处插着莲的剑。他直挺挺疼得跪下,鲜血汩汩流出。他终于再也站不起来了。
时舒卷看着容淮的模样,想起自己的心脏曾经也受过两次致命伤。
她一时心情复杂,她知道,其实莲早服用了避毒丹,安槐一般的毒药都伤不了莲分毫,只要莲早早放出剧毒,其实可以赢得很快。
可是莲没有。这是堂堂正正的一战。
而且,哪怕是最后一击,莲都还是没有用尽全力。
只是他几乎也算是苟延残喘了,根本站不起来。
紫色的袍子染上血迹象,他艰难地转过身去,看着身后的方向。
不是王宫,不是江山,就只是带着希冀的那一点光。
他忽然扬唇笑了出来,阵阵鲜血淋漓洒出,他偏偏目光决然又满足,把那把剑痛快地从他的身体拔出。
他轰然倒地。像一座山崩坍塌般迅速枯竭。
底下的人以为这大学士疯了,毕竟国已经灭,再无容氏生机。他这一痛快拔剑,便是再无救活的可能。
不止时舒卷,所有人都读出了他孤身的决绝。
只是最后,他倒在属于皇室的灵台之上,伸出手臂,似乎想触碰什么,他漆黑的眸看着碧蓝的天空,嘴唇翕动着,不知说了什么字,便失重地掉下手臂,永远闭上了双眼。
时舒卷不曾听清。
可是离他最近的莲听清了。
是濒死之人气息不稳,但语气坚定的肯定句——
“我……必求、和你的、来生……”
莲不了解这位大学士感情的事,却知道他雷厉风行狡诈诡异的处政之风,时而坦荡杀伐,时而阴险毒辣,和群臣斗,和储君斗,丝毫不见输意。确乃权臣指点江山之风。
她没想到他最后竟然会是这样一句话。
她想,他也许求的,就是和他妻子的来生吧。是他嘴上的,爱妻。那位女扮男装的摄政王。
底下尉迟士兵举起武器欢呼振奋,她却有些笑不出。
莲只觉得如释重负。她的使命终于完成了。
天下,终将一统。
所有安槐士兵皆放下了武器,接受他们的结局。
“尉迟统天下,万世皆太平!”
这句神鹤教的“预言”整齐划一地从数万将士的口中说出,震天而响,似乎要冲破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