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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厢内的氛围因顾江问出这一句变得凝固。
像封存很久的衣柜里，乍一打开扑面而来的灰扑扑的气息。
“别急着拒绝我。”顾江说，“如果你身边总要再出现新的人，那为什么不能是我呢？”
“顾江，我之前应该有跟你说过……”
一个穿着雨衣的人从车旁路过，大概是觉得这辆车很眼熟，走过副驾驶的位置还回头看了一眼。
楚之宁注意到这个人打量的视线，对上目光，看到那人熟悉的面孔时，微微怔住以至于自己后面说的话就那样被吃掉了尾音。
苏叶琴看到驾驶位的顾江，很欣喜地上前拍拍他的车窗。
顾江降下车窗。
“小顾，我刚还想说这么大的雨星星一个人骑电动车回来不安全，没想到是你去接的她呀。”苏叶琴邀请道，“上来坐坐呗？正好我刚从店里买了点姜片回来，你看你外套都湿了，我给你俩煮姜丝可乐，暖暖身子再回家。”
顾江：“不用了阿姨，太麻烦。”
“不麻烦不麻烦。”苏叶琴说，“本来我也是要给星星煮的，多一口的事，是吧星星？”
楚之宁看了眼顾江濡湿一大片的外套，点点头，“上去坐一会儿吧，我妈煮姜丝可乐很快的。”
有好感的女生也邀请了自己，顾江没理由再推脱，说了声打扰就跟着苏叶琴和楚之宁一起上了楼。
进屋后，苏叶琴脸上藏不住的喜气，拎着生姜和可乐就进厨房忙碌。
在里面也没闲着，叫楚之宁帮忙给顾江洗点水果。
顾江忙说：“阿姨，别麻烦之宁了，我留着胃口一会儿喝您煮的姜丝可乐。”
苏叶琴被他高情商的发言哄得心花怒放。
时不时从厨房探头出来看观察楚之宁和顾江。
顾江喝了一口水，说：“你妈妈一直在看这边。”
“不好意思。”楚之宁说，“她这个人有时候会过于热情。”
“是吗？”顾江笑了笑，“我以为她想撮合咱们两个呢。”
空气安静两秒，顾江主动起身，转头对楚之宁小声说：“被阿姨看得我有点尴尬，不如你带我参观一下吧。”
楚之宁：“也好。”
两个人都在客厅傻坐，苏叶琴时不时投来饱含八卦的视线，的确让气氛越来越干，为了避免她一会儿会说出什么语出惊人的话，楚之宁觉得带顾江四处看看也是一个好主意。
正要起身，苏叶琴端着煮好的姜丝可乐走了出来。
“说什么呢？”她放下热饮问。
“没什么阿姨，刚才就是想问一下之宁，家里有没有窗可以看到外面的石海。”顾江又坐了回去，拿起一杯抿了口，很给面子的赞叹道，“很驱寒，谢谢阿姨。”
“星星房间可以看到海，不过就一点，全被对面楼挡住了。”苏叶琴笑着给顾江叉了一块苹果，“一会儿可以让她领你去看看，说到这还有一个特别有意思的事。”
顾江洗耳恭听。
“当初买房子的时候还被中介坑了，当时我哪知道能看见一条海那根本不叫海景房，这房子的价格还是按海景房的价格买的。”
顾江笑笑，“您前两年买的那套房子，那个应该没被坑吧。”
“那没有，吃一堑长一智嘛。”苏叶琴说，“银海广场那套估计下个月就可以搬进去了，到时候小顾你常来玩呀。”
“嗯好。”顾江说，“阿姨搬家的时候给我打电话，我来帮您搬家。”
“哎呦哈哈哈哈啊。”苏叶琴笑得合不拢嘴，“那我可真不跟你客气了，家里东西不多，主要就是星星自己的东西怕磕了碰了，她那屋你还没进去过呢，一面墙都是小人偶摆件。”
顾江笑着抿了一口姜丝可乐。
“我不搬。”
楚之宁淡淡道。
苏叶琴显然没想到楚之宁会当着外人的面拒绝自己。
银海广场的海景房新房竣工到装修完毕，再到现在的房屋管家告知甲醛检测通过，可以入住，一整个过程像一场燃烧了三年的炸弹引线，这是母女二人一直在回避的矛盾。
每一次提出来，都是一场双方不欢而散的争吵。
苏叶琴当着顾江的面提出搬家的事情，就是希望这件事以一种模糊的方式稀里糊涂地揭过去。
没想到楚之宁竟直接说不搬。
顾江状况外，察觉出母女二人之间平和的天平开始倾斜，圆场道：“之宁是在石海住习惯了吧。”
苏叶琴不想在外人面前吵架，说道：“我看也是，到时候小顾你可得帮我好好劝劝她，这么大的人了还跟小孩一样，任性。”
楚之宁平静地放下杯子，里面的姜丝可乐只喝了两口，方才刚出锅时微烫的可乐已经被她的手指捂得温度全失，像从窗外接了一杯雨水，载满了今夜的冰凉度数。
“妈，您别费心了，银海广场那边我是不会搬的。”
苏叶琴脸色变得不太好看，眉心皱出一道很深的痕迹，听到楚之宁说话，很抱歉地看了一眼顾江。
楚之宁：“银海离我公司太远了。”
苏叶琴脸色好了点，僵硬地笑笑，对顾江说：“银海那边离星星公司是有点远，那你可以工作日还住这边。”
“这边也挺远的，我每天骑电动车来回要将近一个小时。”楚之宁说，“我们公司附近的单身公寓，一个月租金才1500，下个月搬家，我可以直接搬到公司那边。”
“你这是…要搬出家住？”苏叶琴有点没办法接受，“你从来没在外面自己住过，让我怎么能放心？”
楚之宁早知道苏叶琴是这个反应，这件事如果不是苏叶琴今天主动提了，她会等到搬家前再说。
今天顾江在，她忽然觉得也是一个不错的机会。
“顾江的学校离Stacks不远，平时真遇到什么事我会给顾江打电话的。”楚之宁笑着说，“顾老师不会不接我电话吧？”
顾江正襟危坐，“怎么会，我24h不关机不静音。”
楚之宁看着苏叶琴。
苏叶琴：“我可以给你买辆车，这样你每天就不用骑电瓶车来回上班了。”
楚之宁：“我还没有驾照呢。”
女孩明亮如水的眸子往自己身上扫了一下，顾江心头一软，道：“阿姨，这段时间之宁确实挺忙的，你看眼底的黑眼圈就没下来过，要不是今天暴雨，估计她自己平时都很晚才到家吧。”
苏叶琴不说话。
“我觉得要不然先这样，之宁就现在公司附近租一个房子，等忙过这段时间，我高中同学是驾校老师，可以介绍之宁过去考个驾照，到时候要是回家住，买个车通勤的确更方便，您觉得怎么样？”
顾江不愧是大学老师，调理和逻辑都非常清晰，说出的理由让苏叶琴愿意接受。
她道：“那又得麻烦你了，小顾。”
顾江：“没事阿姨，这算什么麻烦。”
送顾江下楼，外面的雨凄凄沥沥，比来时小了很多。
风还是冷。
楚之宁裹了一件大衣，打着伞帮顾节承在头顶。
顾节上车后，降下车窗，爽朗一笑，“今天帮了你这么大一个忙，不谢谢我吗？”
“谢谢。”楚之宁说，“让你见笑了，我妈不太想让我自己出去住，但她比较信任你，如果提你的话，她同意的概率高一些。”
“把你牵扯进来真是不好意思。”
“不用不好意思。”顾江说，“希望以后这种能用到我的事情越多越好。”
男人点火发车，捏着手机在楚之宁眼前晃了一下，“还有刚才说的那句话，也是不是为了应付你妈妈。”
见楚之宁没反应过来，顾江温声道：“手机24h不关机、不静音。”
时间有一秒停止。
楚之宁感激一笑，“谢谢。”
“行了。”
顾江看着女孩柔软的发顶，想到第一次见她时的样子。
那是今年夏天的事，他原本是为了应付父母朋友撺掇的相亲局才出席，却在看到姗姗来迟的女孩时，心脏怦然悦动。
来人面容柔丽，却不失粉黛，是完全天然的漂亮。
她那天扎了一个丸子头，青春得像校园没毕业的大学生，后来一问，的确也才毕业两年而已。
男人没控制住自己的手，在女孩温热的脑顶轻轻地揉了一下，“还有上楼前我说的那句，希望你也可以考虑一下。”
不等楚之宁回应，顾江已经升起车窗，倒车离开。
没给她拒绝这种亲密举动的余地。
楚之宁站在原地对顾江摆了摆手，那辆黑色城市SUV在狭窄的走道转了个弯，明亮的车前灯在黑夜的雨里撕开一道暖黄色的裂隙，也是那一瞬间，楚之宁在路口看到一辆流线破雨的轿车。
那么黑，那么安静地停在路边，半边车子还隐藏在转角的绿化树林里。
细雨冲刷着他本就黑而亮的车头。
似乎有些眼熟。
这辆车。
SUV转入大路，很快消失。
楚之宁定睛往刚才轿车出现的路口看了一眼，方才还在那的车却像从没出现过一样，她不信邪地往路口走了几步，在路灯昏暗的光影下，看到了一目空无。
没有。
难道刚才是她眼花了？
前方路边。
司机刚刚松开油门，车速缓缓停下，暗夜影子一般隐入了另一道树丛阴影里。
“哥？还在听吗？”语音电话里陈令誉连问两遍。
后座的云落这才挣醒一般睁眼，按了按无线耳机，“你继续说。”
“你让我打听的我问了，有一个叫楚之宁的人，大概三年前吧，准确点说是你出国的四个月以后，到银海广场复港城全款买了一套三室一厅，两年前交房，不过人还没住进去，听小区管家说按照甲醛检测标准，大概下个月就可以入住了。”
头顶暗丛丛的居民楼里的某一间，在黑暗里亮起了一盏灯。
楼层不算高，所以在云落的位置很轻易地看到了那户亮灯房间窗户上悬挂的星星玩偶。
他捏了捏眉心，嘲讽一笑。
“复港城？”
陈令誉是云落在国外认识的朋友，平时虽然是个玩世不恭的富二代，但做起事来还是靠谱的，“是啊，这是个新小区，才竣工没两年，也算得上银海广场那边数一数二的小区了，海景特别好，那个叫楚之宁买的房子，还是21层高视野，正面向海的那种，挺有眼光呢。”
男人瘦而匀称的手指在眉心上方停顿，修剪干净的指尖嵌入那一片皮肤，睁眼，那双映衬着夜色的眸无比阴沉，似乎酝酿着比今晚更凶的暴风雨。
“是啊，挺有眼光。”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