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6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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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的流动变得缓慢，漂浮的粒子每一颗都裹挟着头顶散落的灯光。
楚之宁抬起头，撞上云落冰凉一片的眼底，她的心脏被冻得发抖，只能矮下目光，“不需要他，我自己也能把你手剁掉。”
云落笑了，声音没什么温度，“还没处上呢，就这么维护？”
“打算什么时候跟他在一起？”
她有没有卑劣的想利用顾江去忘记他呢。
无数个瞬间，有的。
一段感情而已，成年人的感情总是来的快去得也快，能真正留下的，似乎比爱情更多的形容词，是合适。
苏叶琴说得不错，顾江是适合她的。
但她又会在无数个瞬间中抽离出来，她的心总是站在客观又冷静的第三视角告诉她。
没用的。
他像一颗蒲公英的种子，一开始被风吹来扎根发芽，以为无足轻重，哪怕飓风过境后，她看着自己心里光秃秃的杆子，也能安慰自己说没关系，等枯萎就好了。
甚至她可以欺骗自己，将他从心里连根拔起。
可当她再遇见他，她回头望过去，那是一整片蒲公英花海。
原来风把那颗蒲公英的种子吹满了心脏，早在她试图遗忘他的每一个时间里，再次开花。
“你今天来闹这么一次，你觉得我跟顾江之间还有可能吗？”
云落听到这句话，心情不错地挑了下眉，终于舍得跟楚之宁拉开距离，留给了她不会窒息的安全空间。
“是么，真遗憾。”
楚之宁想抿嘴，但她的唇上还残留着云落刚才吻过的痕迹，她只好偏开眼，视线落在他垂在外套外的手指上，他的纹身，像他一样，隐隐地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锋利的红色四角星，几乎能将她的心脏刺穿。
星星，在两个人之间的意思不言而喻。
这个纹身是他在二人分手后纹上去的。
他为什么会选这个图案？
就像，他今晚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走廊的窗昨夜没有管严，此时敞开一道扁扁的缝隙，压缩了窗外的夜景。
风从中间溜达进来，卷起一阵突兀的铃声。
来自楚之宁的手机。
她拿出电话，看到来电显示，王永怎么会突然给她打电话。
云落没有避开的意思，她只好当着他的面点下接听。
“还以为你睡了。”王永说。
楚之宁：“有什么事吗？”
“我找你还能有什么事。”王永说，“蓝璇不是‘感冒失声’了吗，我估摸着也该到好的时候了，所以来……。”
楚之宁猜到他想说什么，立刻打断：“王经理，我现在我太方便，一会儿微信联系你吧。”
“啊？”
“啊。”
“行吧。”
楚之宁无意识地抿嘴，唇瓣咬在齿下，忽然意识到——
她刚才是不是舔了自己的嘴唇？这不相当于她间接含掉了云落的口水。
真奇怪，吻都接了，她现在反而在意这么一点儿小事。
“那你方便的话最好还是给我打个电话，我语音跟你说，文字一句两句讲不清。”说到这，王永笑了，“知道你缺钱，孔总的意思本来是让她休息几个月，是我去沟通下来尽快复更的，我是不是很贴心？”
夜晚十点，这种话听起来十分暧昧。
更别提是从一个年近四十的单身男人口中说出来。
楚之宁皱眉间，手机已经被人拿走。
“王永是吧。”云落淡淡说，“假唱的事你歇歇吧，她不会再给蓝璇唱歌了。”
“还有呢。”
他把手机拿远了些，看到屏幕上的时间，重新贴回耳边，“有骚扰人的时间，不如费心思给蓝璇找一个声乐老师。”
电话没给王永留任何反应余地就挂断了。
楚之宁震惊他知道自己给蓝璇假唱之余，更多的是对他自作主张拒绝王永的恼羞成怒。
一首歌五千，有时候蓝璇每周能更新三首，加起来就是一万五。
楚之宁在Stacks累死累活加班加点一个月扣了五险一金的工资才勉强到这个价。
她说：“你今天过来不光掐人桃花，还断人财路是吧。”
说着，她去抢自己的手机。
云落将手机举得更高，低头看着小姑娘垫脚，手腕一偏，手机像漏网的鱼从小姑娘指缝滑走。
“楚之宁，你就这么缺钱吗？”
“为了钱，连自己的声音都不要了。”
抢手机的动作片刻停顿，楚之宁说：“你是鼎鼎有名的作曲家，当然不能理解我们普通人。”
“想要手机，也行。”
他低下头，颈线凌厉。
“说说，为什么这么缺钱？”
“当年那三百万，你妈不会一个子儿都没给你吧。”
手机被他抓着，眼睛看着只在咫尺之间。
可总也抓不住。
楚之宁没说话。
这种沉默在云落看来，反而像一种默认，他脸上挂着说不上是讥讽还是自嘲的情绪，“后悔么？”
她知道他在问什么。
分手那天，他曾求她，别不要自己。
她近乎麻木地摇摇头，苏叶琴在病房里问自己的那句：你的人生是人生，我的人生就不是人生吗？伴随着鲜红的血流入她脑海深处，成为困住她的锁。
她听到自己说。
“不后悔。”
意料之内的答案，云落垂下双眸，视线在她发顶停留，漆黑的瞳孔宛若冻住的黑曜石，连同情绪都冻住了。
似乎只有这样，那颗心脏才不会再因她产生撕裂的疼。
“楚之宁，我有时候真觉得你够残忍。”他说。
“残忍到我想问你，你当初真的爱过我么？”
他总是热衷问这句话。
以前在床上是调情，后来分手时是自虐一般的确认。
直到亲耳听到她说出那句，我爱你，但我更爱钱。
心脏像被长满锐刺的手握住，噗哧一声，刺出汨汨流出的鲜血。
她的手臂被男人失控地握住，那双漂亮的眼眸尾部，有一个上扬的弧度，衔了她不敢直视的情绪。
“当年的我到底是不是一个一厢情愿的傻逼。”
“被你，和你妈，玩弄在股掌之中。”
楚之宁闭了闭眼。
头顶的灯仿佛渐渐隐入三年前那场雨中，细细密密，绵延不断，夜色越来越朦胧。
他那天本来是找自己道歉。
因为一周前，两个人刚吵过一架。
刚跟他在一起时陈芷曾说她和他两个人脾气都不好，一定经常吵架。却没想到在一起那一年，两个人统共只有过那么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矛盾。
那年他打算在毕业后跟周孟开一家音乐工作室，每天忙得几乎见不到人。
但他每晚都会回家。
无论几点。
那天，他说晚上有事，要晚些回来。
苏叶琴也在微信找她，问她有没有空，带她见一个人。
楚之宁知道苏叶琴在谈恋爱，也许是因为有云落陪着她，所以这次她对苏叶琴谈恋爱的事情接受得比上次轻松，只是心里想着楚彬，多少没心情问她谈朋友的细节。
但苏叶琴提出让她见一面，她也是不会拒绝的。
在餐厅时，楚之宁收到云落的消息，他问她在干嘛。
她趴在餐厅阳台的护栏给他拍了一张夜景，说肚子很饿，在等上菜。
臭屁男友：【你在四合野？】
星星emoji：【你怎么知道？！】
臭屁男友：【我也在这。】
星星emoji：【这么巧。】
星星emoji：【来见客户吗？】
臭屁男友：【不是。】
臭屁男友：【我估计结束很快，到时一起回家。】
星星emoji：【好～】
十分钟后，西装革履，文质彬彬的中年男人进来。
他身后跟着一位年轻人，两具身影错落间，楚之宁看到中年男人身后那张熟悉而冷峻的脸，眉眼间写满了敷衍和不耐烦，看起来只是为了应付才过来。
四目相对的瞬间，彼此都从对方眼中读出了疑惑和不可置信。
还有连猜想下一秒会发什么都不敢的逃避。
苏叶琴起身，热切温柔地说：“经海，你来了。”
“这就是你的女儿吧，长得跟你很像。”楚经海笑着示意身边表情空白又僵硬的云落，“这是我儿子，比你女儿大一岁。”
“星星，来，这就是我跟你说的楚叔叔。”
那天楚之宁才知道，云落的云，是云虹的云。
他随母姓。
那时两个人都不够成熟，荒唐的戏剧像陨石一样砸在他们身上。
两个人都懵了。
他当场转身就走，却没完全离开，在餐厅门外的树下等她。
榆苏的天已经开始阴了。
台风即将来袭，酝酿着风雨。沿海城市是这样的，台风来临之前总会有一两天阴绵的天气，像是一场漫长的预告片，用以迎接持续至少一周的飓风乱雨。
其实两个人为什么吵起来，楚之宁已经记不太清了，她只记得那天云落格外沉默，夹着烟任由烟灰一点点蚕食烟身，灰烬搭得半长。
他的声音沉而哑，给人一种要沉到海底的错觉。
“你，是故意的吗？”
“正好你妈嫁过来，你连姓都不用改了，多方便啊。”
楚之宁不敢相信地看着他，不敢相信他竟然这么想自己。
他怎么能以为，她接近他是为了让他接受苏叶琴。
回过神时，她想打他耳光的手已经抬到半空，颤抖着，克制着，看到他耳朵上还戴着她送的耳钉，想到他这几天耳膜手术后的后遗症一直在不舒服，没舍得下手。
“云落，你混蛋！”
那晚她没回家，跑到陈芷家里哭了一晚。
那时她以为事态虽然荒唐，但都是可以解决的。
只要楚经海和苏叶琴还没结婚，事情就还有争取的余地。
她会争取。
云落也会。
她也的确这么做了。
但一切就像蝴蝶在南美煽动的那片翅膀，引发了龙卷风。
但后来的事超乎了她的想象，等她惊觉许久没跟云落联系时，一看手机，也不过才过去一周而已。
一周后，台风如约而至。
雨笼罩着路灯，织成了密密麻麻的网布，如果这时有一只飞蛾不小心闯入，等待它的将是一场漫长的窒息死亡的过程。
好大的雨。
海天颠倒。
雨水化为陆地的海，黑得像一面镜子，城市在其中颠倒，霓虹变成打碎的琉金琥珀。
他来道歉。
他说那天是自己冲动了，不该那么说。
他说这几天不是在冷战，是突然有一个很急的事情处理，微信有给你发消息，收到了吗。
他说放心他会解决，楚经海那边他会去谈，最坏的结果无非是他继续封杀自己而已，总之饿不死就是了。
他说你怎么穿这么少就下来了，冷不冷？
她说：“云落，我们分手吧。”
雨滴坠落的形状在这一刻清晰可见了。
银丝在路灯包裹下逐渐变得狭长，交融扩大成头顶明亮的光晕。
“算了。”云落嘴角抬起一丝嘲讽的笑，“纠结这个问题的确没意义。”
他开门离开，走廊的灯倾斜一瞬间又被他深色的衣摆裁得一干二净。
楚之宁嘴唇嗡动。
金属门开合发出的声响将女生说话的声音彻底覆盖。
也许只有周遭的空气听见了刚才那声若蚊鸣的三个字。
“对不起。”
楚之宁缓缓蹲到地上，手抵住冰凉的门，埋头肩膀颤抖。
门外。
云落靠在门上，等待走廊感应灯暗下后，在黑暗中摸索出一根烟，咬在嘴里。
打火机点燃烟丝，浓烈的焦油味蔓延，宛若暗中盛开的纱绸百合。
“所以我们当初为什么会分手。”
作者有话说
第64章 64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