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8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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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之宁睡过头了，一觉起来手机显示已经中午十二点，她心疼机票的同时又发现早在今天六点，自己收到了一条改签成功的短信，起飞时间在下午四点二十，距离下一次起飞还有很充裕的时间。
想到是谁的手笔，她偷偷笑了下。
下午她准时到达机场，登机前给云落发了条短信。
楚之宁：【上飞机了，两个半小时以后落地。】
男朋友：【嗯，等你回来后，榆苏的事都会解决好。】
近年关，榆苏的温度已经逼近零下十度，宜宁作为纯粹的北方城市要冷上许多。楚之宁回来之前已经穿了最保暖的羽绒服，从头到脚武装，在出口等车时还是被打透了。
第二天她到墓园，哈气成霜，满山阶梯墓碑都笼罩在冷白的气息里。还是常年如一日播放着佛歌，整个墓园除了楚之宁外再无其他人。
楚彬的墓碑上了一层水汽，楚之宁用纸巾一点点擦干净。
照片下楚彬的笑容一如当年，正直爽朗的警察。
她絮絮叨叨说了这一年发生的事。
结束时，阳光穿透寒气，拨云见日。
她到焚烧区给楚彬烧纸，一位年轻皮肤黝黑的男子穿着墓园制服在看炉火，见到楚之宁后用眼神跟她打了个招呼。
楚之宁：“宋大爷请假了吗？”
年轻男子跟宋大爷长得六分相似，活脱脱一个年轻宋大爷翻版，他脸上被冻出高原红，吸鼻涕捡起一旁的铁钩在炉火里扒拉出滚滚白烟。
“我爸今年十月底的时候没了。”
楚之宁愣住。
“岁数大了还愿意溜达，滑倒了，摔到脑袋，送医院的时候人就没有意识了。”宋大爷的儿子说，“金元宝，往里倒吧。”
“你是宋大爷的儿子宋阳？”楚之宁问。
“宋阳是我弟。”宋平说，“我叫宋平。”
他笑着说：“看来我爸平时没跟你提过我。”
楚之宁：“我一年只来一两次，宋大爷跟我说的不多。他肯定跟别人提过你的。”
“哈哈谢谢你，”宋平用棉手套煽着炉子里冒出的浓烟，“不用安慰我，我跟我爸关系一直都不好，当初我娶媳妇的时候他就说，只要我敢把刘笛娶进门，他就跟我断绝父子关系。”
火舌吞噬金元宝表面的金色，漏出下方的银，烈火灼烧，将银色吃为灰烬。
楚之宁没想到这位叫宋平的人会跟她说这么多，她一时不知如何反应，等火星跳到她面前时，宋平用棉手套帮忙挡了一下，她这才往后退了半步。
“…后来呢？”
“哈哈哈后来真断了啊。”宋平把炉口的灰烬往里推，示意楚之宁再往里倒金元宝纸钱，“刘笛不能生，我爸看她就来气，看我更来气。去年宋阳媳妇生了个儿子，我跟刘笛这才能上门，以前到我爸家，老头都拿着菜刀站门口，走一步他就要把自己脑袋切下来。”
“老人吗，不传宗接代在他们看来就是不孝。”
最后一点金元宝烧完，楚之宁笑笑说：“没想到宋大爷还干过这样的事。”
“比这过分的还干过呢。”宋平说，“脾气一上来真倔，偏我这人吃软不吃硬，当时心里也憋着一股气，我自己亲爹都不支持我，反而还用自己的命来威胁我，这是亲爹能干得出来的事？说白了不就是自私么，既然他都不考虑我，那我也不考虑他，他要真把自己脑袋切下来，我敬他是条汉子。”
灰烬味飘入空中，被冷风卷走。
楚之宁垂眸一笑。
·
榆苏市银海第一人民医院。
午后稀薄的阳光照入单人病房，地砖洁白如洗，墙壁被光影画出一道阴影和阳光的交界线。线条落在苏叶琴脸上，半明半暗。
按理说她在医院已修养两天，精神状态都应恢复的不错，但此时她的表情实在说不上好。嘴唇更是抿到发白。只因她对面沙发上坐着一个男人。
三年过去，年岁将他的五官雕刻成更成熟的模样，眼角眉梢褪去大学时代的青涩，双眸沉如水，长腿互叠，俨然上位者姿态。
苏叶琴讨厌死他这副样子，让她想起楚经海。
那年她去楚氏集团找楚经海要钱时，他坐在老板椅里瞧着自己也是这副神情。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来找我打着什么目的。”苏叶琴说，“我是不会同意星星跟你在一起的，她现在去宜宁祭祀她爸，等她回来我就会让她跟你分手。”
“像三年前一样逼她？”云落冷淡勾笑。
苏叶琴脸色一僵。
“好奇我怎么知道的？”云落慢条斯理道，“来探望之前，托朋友查了下阿姨在哪家医院，不巧，查出点别的东西。”
病床边珐琅花瓶里插着一束盛大百合，香味清甜。
光线穿透花瓣之间空隙，投射到对面人一口未动的咖啡杯中。
那是22岁的云落。
咖啡桌上放着一份牛皮纸袋，周边散落许多照片，场景迥异，照片内男女主人公却是一致的，全是楚经海。时间线从六个月前，直到今天上午。皆是举止亲密出入各种高级场所，当然，其中大部分还是酒店。
这六个月，正是楚经海出现在苏叶琴身边并展开追求，二人确定关系的时间段。
确凿证据摆在苏叶琴面前，直白地告诉她，她无意中成了小三——甚至被小三的对象比楚之宁还小一岁。
苏叶琴到底活了四十多岁，没有在小辈面前失态，“这些……是什么意思？”
“他在跟您交往的同时，还在跟其他人保持关系。这种人不值得阿姨您托付终身。”云落道。
苏叶琴把目光从照片上移开，投向桌面的香水百合。
“真没想到他竟然是这样的人。”苏叶琴瞥了眼云落，“我知道你跟星星在谈恋爱，我一个四十多岁的人，就不跟当你们小年轻的绊脚石了，回去以后我就跟星星说，我觉得楚经海不负责任，断了。必要时这些照片我也会给她看看。”
事情出乎意料顺利。
云落起身对苏叶琴深鞠一躬。
男人走后，“年轻人啊。”苏叶琴把照片一一叠好，拿起牛皮纸袋，“年轻人啊。”她起身离开咖啡馆，沿街一路走着，手上动作机械而重复，将一张张照片撕成不可辨认的碎片，直到最后一张也被撕碎后，她把装满碎片的牛皮袋随便扔到某个垃圾桶。
推开街边手帐商店，苏叶琴温柔道：“请问有裁纸刀吗？”
“有的哦。”店员很热心地帮忙找了四款。
苏叶琴挑了其中一个，“这个会不会划破手指？我女儿还小，担心她伤到自己。”
“这个可以放心的哦，我们家裁纸刀的刀刃都是经过特殊处理的，只要不用很大力气，是不会轻易划破皮肤的，前天对面幼儿园还在我们家订了两箱呢。”
百合花瓶被推远了些。
光线流转。
苏叶琴不为所动：“你今天是想威胁我？”
“阿姨，您根本没那么爱楚经海，当年知道自己当了小三，依旧要跟他结婚。”云落说，“我想来想去，也只想到这么一个，您现在如此阻拦我们两个的原因。”
“担心我跟楚之宁说什么吗？”
苏叶琴：“怎么可能？我是她妈妈，我做的一切都是为她好，我有什么可担心的！”
“您总是这样。”
“扮演一位温柔体贴的母亲，但凡事涉及到自己的利益，又绝不退让，甚至连自己的女儿也可以拿来利用。您以为她不知道么？她只不过没有了父亲，不想失去您这位唯一的亲人罢了。”
“当然，您肯定也清楚这一点，不然不会有恃无恐。”
云落懒散地靠在扶手上，手指撑着太阳穴，另只手在膝盖轻敲，节奏愈快。
如果周孟在现场，就会知道这是云落耐心告罄的象征。
“难道一个女人生了孩子以后，凡是就要为孩子考虑么？”苏叶琴说，“我也是人，我也是女人。她的人生是人生，我的人生就不是人生了吗？她还那么年轻漂亮，以后机会还有很多。而嫁给楚经海，是我这辈子能遇到的最后一次机会了。”
苏叶琴表情极度认真，说到最后声音哽噎，似是觉得委屈。
云落看着，忽然笑出声。
他在苏叶琴警惕的眼神中站起来，漫不经心掸开裤腿上的褶皱，冷眸微垂，视线居高而下，绝对的俯视，“您说的对，人这种东西，作为一个个体，考虑自己没什么错，的确没人规定母亲要为了孩子奉献放弃一切。”
“所以，楚之宁也没必要考虑您是不是。”
苏叶琴：“你说什么？我是她妈妈，我给了她生命，除了让她跟你分手，我哪点对不住她！就连复港城的房子，我写的都是她的名！”
“她有求你把她生下来吗？”云落说，“我今天来呢，也没别的意思，一是探望一下阿姨，二是确认一下您是不是因为怕当年的事泄漏才如此反对我们两个。至于您后面到底攒了什么招打算逼她跟我分手，我懒得知道。”
苏叶琴看着他，唇线绷直，双手紧握。
“因为就算您不同意，就算她承受不住要跟我分手，我也不可能再放她走。”
“您要是缠得紧，我就带她出国，保证去一个您一辈子也找不着的地儿。您要是还想用自杀威胁她，我也会把她拷在家里。要是一不小心，您真死了，放心，我绝对会带她出席您的葬礼，到时候您是想跟楚经海葬在一起，还是想同她父亲合葬，记得提前让医生传个话，我一定满足。”
“……楚经海，死了？”苏叶琴僵硬地问。
“快了。”
“你这个疯子！”苏叶琴大叫，“星星不会同意你这么对我的！”
“当然。还有一种方案。”云落好整以暇道，“我不会戳穿您当年在我和楚之宁之间使了什么坏，您就老老实实继续扮演一位好好母亲，我保你后半辈子衣食无忧。前提是别再利用她的善良施压。”
“笑话，我怎么可能信你？你是楚经海的儿子，跟他不过是一丘之貉。没有你，我也能衣食无忧，大不了我把复港城的房子一卖，搬回石海。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星星好！”
云落沉默地看着苏叶琴。
良久道：“你知道她自从跟我分手后就在攒钱么？”
苏叶琴：“攒什么钱？”
云落偏头冷笑，“她自己像个傻子似的想攒满三百万还给楚经海，没日没夜加班，休息日去给陈芷烘焙坊送单，自己接兼职，二十出头的年纪把自己活成陀螺。你如果真为她好，为什么不现在就把房子卖了，把钱还了？”
“……钱是楚经海给的，我为什么要还…”
云落冷笑，打算结束对牛弹琴。
就在此时，病房门被人猛然拉开，一位披头散发的女人握着水果刀出现，刀尖滴滴答答地往地下流血，走廊外一地血脚印。
“啊！！！”
“杀人了！！！”
“快跑！！！”
尖叫声撕心裂肺传来。
女人双眼混沌，一副疯癫模样，直勾勾盯着苏叶琴。
几年前曾在宜宁医院发生的一幕，迅速破开八年光阴冲向苏叶琴大脑。她忘记呼吸，心脏骤然紧缩。
上一次发生这种场面，她失去了她的丈夫。
持刀女人抬起刀向病床上的苏叶琴冲了过去！
身影快成一道红色影子。
噗嗤——
鲜红的血像被打开开关，潮水般往外涌。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