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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第 50 章 ...

  •   楚南星端着那小雪人进了屋,意外发现月朗已经醒了,正在床边穿衣,“哎,醒这么早啊,”

      月朗一边麻利穿衣,一边扭头去看楚南星,见他手里端一小雪人,“你把它拿屋里来,等下直接化成水了,”

      楚南星走到床头,将小雪人放在床头小桌上,一边说着一边褪了外衣,钻进被窝里,“外面下雪了,等下你再给拿出去呗,”

      他这一系列动作,连贯切十分迅速,月朗甚至衣裳都还未穿齐整,他便已经在被窝里躺平了。

      月朗套外袍的动作一顿,衣裳不上不下的卡在他臂膀上。双目疑惑地看着已然闭上眼,准备入睡的楚南星,“你这一宿不睡,去忙啥了?”

      楚南星睁眼瞟了月朗一眼,然后攥着被子翻了个身,“这一晚我经历的事可太多,等我睡醒了,再跟你好好唠唠。你现在出去,别吵我,”

      月朗果真没再说话了,楚南星只听得他窸窸窣窣穿衣的声,随后便是向外走的动静。一边意外今天的月朗竟这么听话,一边舒适的往被子里缩了缩,安心准备入睡。

      然而,他的安心还没维持到半刻,一声“咔嚓”脆响,骤然在屋中响起。

      楚南星睁眼一看,就见月朗倚在门边,一手圈抱着竹编碗,一手捏着核桃。见他看过来,一边冲他灿烂的笑着,一边捏碎了那颗核桃。

      果然,月朗就不是个会听话的人,他怎还会对他心有期待!

      楚南星不予理会,两眼一闭,扯过被子蒙住头。紧接着“咔嚓咔嚓”果壳碎裂的声音,此起彼伏,不禁疑惑月朗是不是在以捏核桃为乐,于是为了求证,掀了被子,再次睁眼……月朗神情得意的剥着花生。

      “这天都亮了,还睡什么觉,起来聊聊。”月朗冲楚南星挑了挑眉,“初桐的兄长找到了?”

      这觉肯定是睡不成了,楚南星披裹被子坐了起来,“你怎么知道?你昨晚也没睡?”

      月朗坐到床尾,“没睡得太死……那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楚南星伸出手,示意月朗分几颗花生核桃,“只找到她大哥,她二哥,兴许还在河底呢。而且我们这趟,都是她策划的,”

      “啊?”月朗对楚南星伸出手的视而不见,“初舍行不想找他孙子了?”

      “找肯定是想找的……”楚南星见月朗不理,而他又实在懒于动,便用手不轻不重在棉被上砸出点响动来,借此催促月朗,“这初桐肯定是奔着她兄长来的,但初舍行可就不一定了,”

      月朗施舍般地丢给楚南星三颗花生,“那张羊皮卷的来历,初桐知道吗?”

      楚南星捡起看了一眼,发现是还未炒过的生花生,又丢回给月朗,“她也不清楚,这羊皮卷是从初常手里得到,”

      “初常?那可是初舍行的心腹,”月朗把竹碗朝前一递,接住了楚南星丢回来的花生,“在初家的地位,可是比初桐都要高,可以说是初家的二把手。说不准……这羊皮卷根本不是从云霁山送下来的,而是一直就在初舍行手里,”

      一语激起惊涛浪。楚南星激动道:“那这初家二子不是来找他们父母当年的真相,是奔着毛陀峰上的尸体来的?”

      “咔嚓”月朗剥开一粒花生,“我们顺着羊皮卷找到的也不是初家二子……”

      两人的对话,骤然陷入诡异的中止。有些事情经不起抽丝剥茧的推敲,纵使明白真相不诞生在舌根,眼见的也未必是实,但他们仅窥见的,所听闻的,稍加推测串联,便已是荒诞不已。那他们不曾窥见的背后,又是何等的残酷。

      且那张羊皮卷的来历,实在难以自圆其说。在没有得知毛陀峰上的真相时,他们也一度认为那真是初家二子留下的线索。可真相并不如他们所想,就如月朗说的,他们顺着羊皮卷只找到了几十具尸体,而那些尸体则是孕育双子蛛的巢。

      也许初家二子便是为此而来,但在这中间定是发生了其他的阻拦,所以尸体没能被初家儿子带走,或是焚毁,而他二人也长留在此。

      初舍行必定已预料到这个结局的,初桐亦说过那张羊皮卷上确是她兄长的字迹无疑,那么就还有一个解释。当初初家二子也并不知晓,云霁山真会有他们所寻之物,而当他们真的找到时,便用这张羊皮卷向初舍行传出消息。

      所以这张羊皮卷,早于初桐知道兄长失踪的时间,就已到了初舍行手里。

      接下来的一切,或许可以看作是初舍行对初桐的一个试炼。以寻兄之名,借他们之手毁掉那批尸体,也许这才是初舍行真正的目的。

      楚南星盘弄着手里的核桃,心中隐隐觉得,他们看见的,听见的,乃至那些猜测,都是真实的。初桐说过自她父母离去后,初舍行便严禁他们外出,这显然是将他们完全的保护起来。但又是因为什么,促使初舍行竟做出,这疑似弃卒保车的举动。

      而这初家到底又在面临何种险境……不经意抬眼,就见月朗也是一副眉头紧锁苦思的模样。楚南星抬手精准将核桃砸进竹碗里,“你想到了什么?”

      “我在捋初舍行到底有什么仇家,能这么狠,”月朗将竹碗放置一旁,一条腿曲盘着压在床面上,双手压在这只脚的踝骨上,侧着脸看着楚南星,道:“这初舍行七年前死了儿子,七年后又死了孙子,要是这初桐再出事儿,这初老头可就绝后了,”

      “寻仇?我觉得没这么简单,”楚南星摇摇头,“倘若是寻仇,咱们这一路走得是不是太过于平静了,”

      “所以啊,这里面肯定还有别的事。”月朗挪了一下,半侧过身,“但是话又说回来,别人家的事儿,我们外人还是别瞎操心了,安安全全把初桐跟她哥送回去,这事儿就算结了,”

      楚南星闭上眼,后仰靠在嵌着木板的墙上,微微点下头,示意明白了。

      月朗又继续道:“这一趟咱们也算跟初桐认识,往后碰上了,也能说上两句话,”

      楚南星仍旧点了点头,月朗的意思他明白,假若以后初桐真有事相求,他不会置之不理。

      月朗见他神色懒怠,端起竹碗便打算走,可刚一下床,就听楚南星质问般的问道:“你要去哪儿?”

      扭头就见楚南星一脸不满地看着自己,那双眼里甚至带了些许的谴责。月朗不解,自己腾地让他睡觉,是犯了那条罪,“腾地儿让你睡个安心觉啊。咋啦,还想再聊聊?”

      “跟你也没什么好聊的。”对于月朗在他闭眼就能睡着时候,非拉着他谈话,楚南星显然是心有怨怼的,因为他现在毫无困意,只能掀开温暖的被窝,翻身下床,“去外间坐坐,等商哥回来,”

      月朗吃着花生粒,目光略有些下流的上下扫量正在穿衣的楚南星,说出口的话倒不似他面上那般轻佻,“外面下雪了,我带你滚雪娃娃去,”

      楚南星正里三层,外三层,颇为费力地穿着衣裳。他来时身上没穿这么多件,是到了这里后,商陆另给他再添的。“堆雪娃娃?你幼稚不幼稚,”

      月朗指了指床头的小雪人,阴阳怪气道:“就你今年十九。快点,外面等你,”

      楚南星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面色纠结地看着手里的腰封,思量再三还是将腰封丢在床上,转身出去了。

      “你杵门前做什么?”甫一出去,就见月朗两手叉腰站在门前。

      闻声,月朗没动也没应声,就那么笔直站着。

      楚南星觉得奇怪,准备绕到月朗正面,看看他在搞什么鬼,脚下刚一动,月朗说话了,“楚南星,你是怎么进屋的?”

      “啊?”楚南星脚下一滞,没太明白月朗这突来的莫名其妙的问题。

      月朗半转过身,手指着门,“你是从土里钻出来的吗?”

      就在刚才,他正要推门出去时,却发现这门推不开,好似门外被什么抵住了一样。他心下不解,照理这楚南星既然进得来,那他自然也出得去,再则,就这么一会功夫,即便外面下再大的雪,也不可能将门堵上……所以,之前楚南星是怎么回来的呢?

      楚南星的目光游弋在月朗与门板之间,几圈之后,终于明白月朗所问何意。满脸纯真指着灶房,“我从窗翻进来的啊。外面的积雪都有一腿深了,把这门都埋上了,”

      月朗面无表情地看着楚南星,直给人看得浑身不自在,才扭身朝灶房走去,最后再从窗翻出去。

      商陆两手拎着食盒回来时,空中的雪细细柔柔的飘着,行至院外,就见院墙的每一根木桩上,都蹲着一只巴掌大的雪人。进了院门,院中的积雪已然清扫干净,高高的堆在院子一角。而在那个角落,楚南星跟月朗正对着两个大雪球,精雕细琢。

      站着看了一会,转身打算回屋时,又见屋门左右两侧也立着两墩雪人。而在雪人一旁的地上,散落着清扫积雪的用具,以及,许是那两人嫌累赘脱下来的斗篷,就这么大喇喇的丢在地上。

      拎着食盒进了屋,就见桌上摆着一瓦盆。上前一看,盆中盛了雪,还有一只小雪人,雪人的头顶还扣着充作帽子的半边核桃壳。

      商陆觉得可爱,放下食盒,将小雪人从瓦盆里捧了出来,细细看了一圈,便小心翼翼地放了回去后,随后剥了两粒花生,给这小雪人点上一对红彤彤的眼睛,嫣红的小嘴。然后又抓了几颗核桃,给门口的两墩雪人都点上了眼睛嘴巴。

      “吃饭了,”商陆一边唤两人吃饭,一边归置散落一地的用具,“刚出锅的豆腐花,烟笋煨的鸭汤,赶紧回屋趁热吃,”

      “嗯,好,马上就来。”两人虽答应的极快,可就是不见动弹。

      商陆摇了摇头,捡起地上两人的斗篷,抖了抖上面的雪,便准备回屋,进门时,又注意到门口的雪人。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脸上蓦地浮上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约过了半个时辰,楚南星跟月朗终于完成他们的大作,在院子里又堆起两墩,几乎有一人高的雪人。

      他俩甚至还给这两墩雪人配了武器——一把竹扫把,一把铁锹。

      俩人对着雪人欣赏了片刻,心满意足打算回屋。

      走到门前时,却发现门两侧的雪人都各自披上了他们的斗篷。商陆还给用竹筛充作斗笠,戴在雪人的头上。

      显然这两个雪人,一个代表楚南星,一个代表月朗。

      两人站在各自的雪人前欣赏了一会,不约而同的夸赞道:“有鼻有眼的,还不错。”

      酉时,雪又大了起来,纷纷杨杨好似摇落的琼花,三人围坐在火炉闲话。但楚南星却好似突然间有了心事,频频看向门外。

      “楚南星,你老看外面干什么?”楚南星每向外看一眼,月朗便也跟着朝外看一眼。可除了漫天大雪,哪还有其他。

      “我也不知道,就心里有种感觉……”楚南星手抚着胸口,微拧着眉头,表情十分的困惑,“就是……心里莫名开始感到高兴……”

      这是一种虚无缥缈,无法用言语去诠释的感觉。就好像是盼望了许久的事情,终于要落定了一样。即使他不曾看见成功的影子,可直觉却告诉他,他的盼望迫近了。

      月朗担心的将手搭在楚南星的额上“你别是发烧了吧……锦姨!?”,

      织锦突然出现在门外时,他心底那个感觉强烈了起来。

      “锦姨!出什么事?”见织锦神色惊惶,双目泛红,商陆立时觉得不对,急忙起身走过去,想将她扶进屋。

      织锦却是避开他,径直朝楚南星走来。

      楚南星忙接住织锦的手,“锦姨?”

      织锦甫一碰到楚南星的手,眼中就开始垂下泪来,还不待几人发问,便拽着楚南星出了门。

      留下月朗跟商陆。一人茫然不解,一人心中有数。

      一路上织锦一言不发,只他拉着愈走愈快,就好似要去追赶什么。等楚南星反应过来时,他已站在织锦后院那堵刻着画的墙前。而此时织锦则在那画上不知寻摸什么,正要开口问时,墙上突然出现一道门……而在那门后,另有一小院。

      楚南星不由想起,福满楼里他们为清韵辟出的那片竹林。

      “进去……快进去……”

      织锦脸上的悲痛愈发清晰,楚南星回过神正想安慰她,却猝不及防被织锦推进门里。

      门后的小院长而窄,有一座灰瓦青砖的小屋,屋瓦上铺了白白的积雪,除此外院内什么都没有,荒凉又凄冷。

      楚南星踌躇的往前走了两步,又回过头去看织锦。

      织锦撑扶墙,长吸一口气,催道:“你快去啊,你不是一直想见他,快去啊……”

      此话一落,楚南星的眼中先一步垂下泪来,整个人呆呆愣愣,下意识的向那座小屋走去。一步,两步……他忽然快步起来,冲扑倒小屋门前,又猛地停了下来。

      只见他深深低着头,抬手擦了擦脸颊,随后仰头呼出一口气,好似鼓足了勇气一般推门走了进去。

      这座小屋只有一间屋子,虽小但十分整洁,淡紫的帐幔将整张床圈围在里,床边放着一张小桌子,上面放着一盘黄澄澄的橘子,青色瓷瓶插着一束盛开的水仙花。窗下放着一鼎熏炉,屋中盈满青麟髓的香,这亦是让他魂牵梦萦的气味。

      一声细弱,苍老的咳嗽从帐幔里传出。楚南星再难自抑,埋下头无声落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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