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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第 5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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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桐并未有想再次踏进净水园的想法,在门口将东西交给楚南星后,便打算离去,是白知意见她形貌苍白憔悴,就连衣裳都不曾更换过,仍是那日与他们分别时的衣着打扮。
白知意一见了,急急地出门搀着初桐,低声着急地问是不是身体不适。
初桐摇摇头,试图推开白知意攥在小臂上的手,意想要离去。
白知意自是不肯,头一次展现出自己的强硬,半扶半抱着,将初桐带进了净水园。
楚南星大概是能知道初桐为何会变成这副模样。初桐自主策划的这一切,虽是在初舍行的默许下进行,但毕竟初舍行不曾明言允许过,所以这成形于表面的功夫,还是得做一做。
“初桐拿一铁盒来干什么,你父亲那画上的不是个木盒儿么?”月朗跨进白知意的小院,对倚在老梨树上的楚南星道。
“什么?”楚南星好似没听到一样,豁然站直了身体,“你说什么?”
初桐送来的东西,楚南星接过后,随手就转给了月朗。
月朗接过后,转身就抱去楚南星屋里,然后在屋里等了一会,见楚南星还没回来,耐不住掀了黑布一角看了眼。
月朗却没再说第二次,眼瞅着不远站在廊檐下,抱着枕头,神色幽怨的白知礼,“阿礼这是怎么了,气鼓鼓的?”
楚南星顺着他的话,侧头朝白知礼瞥了一眼,答非所问道:“你来干吗?”
“吃饭啊。”月朗道:“白澜他们饿的快不行了,快点儿吧,”
“哦,就去。”楚南星应完,抬手冲白知礼招了招,“阿礼,走,吃饭了,”
闻言,白知礼抱紧了枕头,将头扭向一边。
月朗走到楚南星身边,曲肘撞了一下,“你惹阿礼了?”
楚南星横了月朗一眼,“红口白牙,你这谣言张口就来,”说完便朝白知礼走去。“好啦,阿礼乖,就把阿姐暂借初桐一下,你也瞧见了,人也挺可怜的不是……”
楚南星站在台阶下,仰着头看着白知礼,好声好气地与她商量道。
白知礼不说话,仍是侧着脸,头却是微微垂下了些。
楚南星乘胜追击,“今晚我把念生抱来你屋里睡,好不好?”
白知礼正过脸,盯着楚南星看了一会,“念生都睡着了,你要把他叫起来吗?”
楚南星伸出手,示意白知礼将抱着的枕头给他,“没事,他都睡着了,不同意也是同意了,”
白知礼轻轻笑了一下,把枕头递了过去,“那,现在就去抱来,”
楚南星接过枕头挟在腋下,另一只手将白知礼从台阶上牵了下来,“好,等你吃完饭,我就去抱他过来,”
白知礼跳下石阶,欺身挨到楚南星耳边,细声道:“初桐在哭。一进门就开始哭了,”
闻言,楚南星向她身后的屋子投去一眼,而后便牵着白知礼离开这座小院。
白知礼不知道,在回程的路上,初桐悄悄哭过许多次,有时走着走着,忽然就瞥见她默默抹去眼泪的动作。白知意从始至终,都不远不近的跟在她左近,后来每到入夜休憩,白知意就会主动的去初桐的屋里,屋里的烛火有时长亮一宿,有时很快便被熄灭。
“哼!她就是看透了我阿姐心特别特别软,所以才哭的!”去往饭厅的路上,白知礼仍旧有些不甘不愿。
楚南星没驳白知礼这番带着成见的话语,也知道白知礼只是嘴上说说而已,方才白知意带着初桐回屋时,她即便不愿意,但看初桐的确心绪不佳,脸上没有表露出一丝一毫的不愿,只是趁着两人进屋后,默默地将自己的枕头抱了出来,然后站在屋外生起闷气来。
楚南星明白,白知礼只是不习惯。她与自己的阿姐乃双生,自降生,白知意给她的所有,便是十分,而今冷不丁的分了一半出来,纵使有不满,但也不会胡闹,因为还有他在。白知礼心里十分的清楚,自己不仅有个姐姐,还有哥哥,无论在哪一方受到了委屈,总会有另一方来哄她。
所以刚才她只是站在屋外,等着哥哥来哄她。
楚南星抱着枕头,跟在白知礼身后,“你阿姐这个毛病,还不是因为你,”
白知礼猛然转过身,瞪着俏丽的双眼,娇蛮道:“我今天不开心!你不许说我半点的不好,”
“好好好,哥不说了,不说了,”楚南星立即服软,拿话逗白知礼,“我家阿礼从头到脚,完美无瑕,”
“哼!”白知礼一仰脖,扭身走了。
楚南星看着白知礼渐行渐远的背影,摇了摇头,快步跟了上去。他刚才的话说的没错,白知意心软系天生,但见不得眼泪,这一点起源于白知礼。
白知礼小时候爱哭,每每遇见点不合心意的事,或是想要得到什么,父亲明言不许的东西时,都会用哭,来当做‘武器’。最开始也奏效过几次,后来母亲觉得此法只会助长白知礼的顽劣,哭也慢慢失去效用了。
本以为一而再三的不得,白知礼就会放弃了,谁知道碰上犟牛,非要不可。而且那时白知礼人虽小,脑子却灵活,有人在附近时,便扯着嗓子哭,待周边没人时,她就会停下来,等有人来了,她就又哭了起来。
父亲跟母亲洞悉了她这个小把戏,甚至有时候借此罚一罚她,故意让几位师哥在她附近待着,眼瞅着她哭的累了,就会端上一碗水,让她喝口水,歇口气再继续哭。
每每如此,白知礼就会哭得更凶了。
但白知意与她同岁,自是不明白父母的用心,每次白知礼一哭,她就急得不行,偷偷背着母亲,搬来许多玩意儿来哄,有一次甚至将母亲屋里的东西都拿了来。
因为就在上一次,白知礼哭的太久,一下背过气去了,这可给白知意吓坏了。自那后,白知礼的眼泪,在白知意眼里就是绝杀。
楚南星想起往事,不禁笑了起来,那时候的白知意俩人,也才五六岁的年龄,就因白知礼哭得背过气一事,一向乖巧的白知意难得对父母生了气,一连好些天都不搭理他们。父亲每天都追在白知意后边解释,说小孩子哭是哭不死的。
小小的白知意紧紧抱住白知礼的头,鼓着脸,葡萄似的眼瞪着父亲说,“你们一点都不爱阿礼了,你们就是要她哭死!”
父亲哭笑不得,一边迭声边说着爱阿礼,一边蹲下身将两个孩子拉进怀里抱着。
吃完饭,楚南星送白知礼回房时,白知意的屋中的蜡烛已经灭,显然屋里的人已经睡下了。本已阴云转晴的白知礼见此,立时又乌云盖顶,冲着那黑漆漆的屋子做了个鬼脸,然后抢过楚南星手里的枕头,好似要踏平脚下石砖一样,气呼呼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我去抱念生过来咯,你可不要锁门,”楚南星站在门外对白知礼道。屋里没动静,伸头往屋内瞧了瞧。今夜的月出的早,明明亮亮挂在窗外。“今晚不点那个小兔灯,改换月亮灯了么?”
白知礼有一只琉璃灯罩,上面刻满了形态各异的大大小小的兔子,燃上灯烛后,地上,墙上就撒满了兔子。这只灯罩是白知礼自小便在用的物什,几乎是走哪儿都要带上。
“啊……”白知礼撒赖地喊了一声,随后屋内便再次静了下去。
楚南星在门口踱了几步,试探地问了一句,“那我过去了?”
这下白知礼即刻应声,“好!哥你快去快去,”
楚南星下了石阶,往前走了几步,又扭头看了看白知意的屋子,没由来生出些惆怅之意。心中暗暗想着,对于初家他所知的是不是匮乏了些,要不要主动去了解一些,也不奔着将其如剖开那般透彻,至少近几十年,初家那些门里门外的恩恩怨怨……
楚南星忽然断了思绪,眼睛瞅向白知礼那间同样黑漆漆的屋子……阿礼似乎对初桐有些不喜。
但,日后回了龙泉,想来二人交往也不会过密,即使有书信往来,阿礼不亲眼瞧见,想必心情也会好上很多,阿意亦不会左右为难,所以……
这初家他还是得去了解一下。
楚南星一边往回走,一边在心中暗暗盘算。
“楚南星,你有病啊!”
楚南星如一阵旋风刮进商陆的屋子。正要进屋的月朗,便被这股旋风刮蹭了一下,一个踉跄撞在门框上。
楚南星充耳不闻身后月朗的叫骂声,像是瞅准了猎物般的猎手一样,直朝床榻去。
商陆坐在床沿,拿着巾帕给熟睡的念生擦脸,见状,下意识地抬手拦了一下楚南星,“怎么了?”
楚南星推开商陆的手,俯下身一边轻轻拍着念生,一边低低地唤道:“念生,念生……”
大约唤了十来声,念生挣扎着动了动眼皮,就在要睁开眼时,便被楚南星猛地连人带被的裹了起来,“念生乖,今晚去你阿礼姐姐房里睡。”说完,又顺手将床上的布老虎拿了过来,放在裹成长卷的被子上,然后将被子卷抱了起来,“明早让你商哥去接你,”
念生挣扎想要睁眼的动作停住了,困顿无识地点了下头,便睡了过去。
商陆在一旁目瞪口呆地看着楚南星抱着念生走出去的背影,手里还攥着给念生擦手的巾帕。
“欺负我们念生现在说不了话,就欺负人家,楚南星这个哥当的一点都称职……”月朗一边眼望着楚南星风卷残云般离去,一边携抱初桐送来的盒子跨进屋内。进屋就见商陆埋身在橱柜里,不知在翻找什么,两扇张开的柜门,将他挡了个严严实实,只露出一截袍角。“哥,你找什么呢?”
“我看看橱柜里还有没有新的被子。”商陆掩上一扇柜门,扭头看了月朗一眼,“怎么把这箱子抱我屋里来了?”
“昂,楚南星让我拿过来的,”月朗将盒子放在桌上,然后向橱柜走去,“哥,所以这柜里有多的被子吗?”他一边说着,一边将商陆之前掩上的那半扇柜门又拉开,伸手随意地翻了翻,“不过,我估计是没有的,楚南星就没这个习惯,”
“我什么习惯?”匆匆去,急急归的楚南星,进门就听到这最后一句。
“你这来也匆匆……”月朗关上柜门,转头就见楚南星抱着一床被子走进来,“你飞着去的啊?还有空去库房拿新被子?”
楚南星抖了抖手里的被子,没好气道:“我遁地去的!”话锋一转,对上商陆,夹枪带棒的语气就降了下来,“商哥,没了念生这小火炉,你晚上盖这床被子,冷不冷?”
商陆没回身,仍站在橱柜前,整理翻找时弄乱的物什,“不冷。念生挨着我睡的时候,我还觉有些热呢,”
“哦。你要是觉得冷了,我再给你铺张毛毯,”楚南星将被子铺在床上道。
“行,若是冷了,一定与你说。”商陆规整好橱柜,走到桌前,看着那个黑布蒙起来的盒子,“这箱子的事,你告诉你父亲了吗?”
楚南星走了过来,手按在盒子上,“还没。但父亲说过,若真寻得这箱子,剩下的就交由我处理,”
“怎么听你父亲这话的意思,好像笃定了这箱子,是一定能寻到的,”月郎也走了过来,两只手撑着桌沿,垂头俯看。
楚南星拆了盒子上的黑布,“阿意说,当初初家给父亲看过一幅画,还言说待此事了结,便将此画奉上,”
商陆,“你父亲是见了那幅画后,才答应初家的求援?”
楚南星先是摇了一下头,而后又点了下头,“也许是吧。这件事父亲并未向我透露多少,就连阿意也不是很清楚。当初初家假意的说辞,是为了寻一只箱子,随后父亲也向我转达,家中也要找一只箱子,叮嘱我云霁山一行,务必尽心尽力,照顾好初桐,不论她有何要求,尽量予求予给,”
“那幅画是……”
商陆询问的声音戛然而止,两只瞳孔里明晃晃盛着那只月朗口中的铁箱子,脸上满是震惊之色。
那是只银白,四面均有刻画的长形状箱子。
一见到箱子的真貌,楚南星略显得激动地弯俯下身子,双手搭箱角上,仔细地端详,丝毫不曾注意到,自掀开黑布后,屋子里的另外两人,忽然沉默了下去。
“欸!你们看,这画上的小孩儿……”
楚南星转着箱子一面一面看那上面的刻画,忽然见到一副水边垂钓图。那画上垂钓者远远,小小一个影子。而在近前却是一个孩子,欢喜地蹦跳起来,抱住吊钩在鱼线上的鱼。那条鱼非常肥硕,几乎快有那小孩一半高了。得了这么一条大鱼,那小孩脸上的笑容,能比得过太阳去。
不知为何,楚南星乍一见到这幅画,心中油然而生一股难以抑制地欢喜,于是迫不及待地想将这幅画分享给其他两人,可当他抬起头,看见的却是两个已然呆住的人,且两人脸上具是一副惊讶之相。
“你们,怎么了?”楚南星试探地询问道。
“哦,没,没事,”商陆回过神道:“这上面的画,画的活灵活现,看着……”
他的话横中被月郎接了过去“看着很是熟悉。”
“熟悉?”楚南星低头看了眼箱上的画,“难不成这画上的景色,你们都去过?”
“不曾去过,”商陆摇头,“我们也只是在画上,草草见过一眼,”
“那这画中之景在何地?”楚南星追问。
商陆神色复杂往楚南星身上扫一眼,嘴里轻吐出两字,一时满室寂静。
——海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