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发了一笔小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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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四十四年正月二十八日下午，四贝勒府的接亲队伍来，娇宁拜别父母，登上花舆。花舆有三顶，贝勒府的娶亲太太一顶，娘家的送亲太太一顶，娇宁自己一顶。娘家陪送了一个丫鬟叫小月，另有宫里的礼仪嬷嬷跟着她。
娇宁今日不梳两把头，而是聚发成髻，盖红巾。一路上，娇宁撩起头巾，掀开小窗的帘子伸出脸来往外瞧，嬷嬷在外面走着，连忙给她扯下帘子重新盖住，娇宁掀开一回嬷嬷就盖上一回。
“格格，不能抛头露面，再者，小心冠子！”嬷嬷低声劝她道。
娇宁撒娇央求道：“嬷嬷让我看看吧，我一进了府，再想看看外面可就难啦。”
“那也不行……”嬷嬷看着这稚气的面庞，终究没忍心，说道：“新娘子的脸不能露出来。”
娇宁就明白嬷嬷网开一面了，笑嘻嘻在唇上比一个“嘘”的手指，只把帘子掀开一条缝儿，露出眼睛来悄悄看。
太阳西沉，寒鸦归巢，天色一会儿艳红，一会儿昏黄。轿子抬着她，晃晃悠悠，起先越走越繁华，后来越走越安静——但墙头上的瓦也越发精致漂亮，起初是灰瓦，后来是红砖瓦，到了贝勒府，变成了光灿灿的琉璃瓦。琉璃瓦上残雪未消，娇宁看着那雪，心想贝勒府里规矩大，也不知道给不给玩雪。
轿子停住，娇宁连忙将盖头放下，遮住脸。府内管家高静带着几个人迎出来，在轿子外跪了，带着底下人请安：“奴才管家高静给格格请安。请格格下轿。”
嬷嬷上前打起帘子，扶着娇宁下轿。
娇宁虽然看不见他们的脸，乍听见面前跪了许多陌生人，有些怯怯的，照娶亲太太的提示，让他们平身，又给了轿夫和他们赏钱。
进了府，管家和娶亲太太引着娇宁去她的屋子——嫁妆是前几日就已经送到贝勒府的，都安置在那里。
娇宁扶着嬷嬷的手去床沿坐了。自此，便是等着四贝勒来。
可是入了夜，四贝勒迟迟不来。
娇宁心里便有些焦急：她倒不是盼着四贝勒来宠幸她，她是肚子真饿了。从清早起来妆扮，就没吃上几口饭，一直饿到现在。
娇宁嘴里不能说话，也不能起身走动，只好手里翻来覆去绞帕子。
今日过来帮忙伺候的太监小厦子在旁边陪着，见新来的格格两只手上下翻飞快要将帕子扭成麻绳了，促上前小声禀道：“格格，贝勒爷今天许是皇上召他商议要事，所以耽搁了，这会儿是连贝勒府都还没回，不是有心晾着格格，格格别担心。”
娇宁敷衍着谢过他：“多谢公公。”一句谢还没说完，满屋子的人听见一声长长的：“咕——”
娇宁连忙去按肚子，结果又按出一声的“咕——”
一圈儿伺候的下人们都低着头咬着嘴唇憋笑。
不知过了多久，听见外头由远及近一声声通报，说贝勒爷到。
娇宁忍着腹诽，端端正正坐好，等他来挑开喜帕。
门口短暂的脚步纷杂之后，有个步履坚定的人向她径直走来，在她面前停住。
娇宁没来由地心跳加速。
四贝勒爷一句废话都没有，接过喜杆，就干净利落地掀了盖头。
盖头一掀，娇宁抬眼，面前人的容貌正撞进她眼里：此人干净面皮，容长脸面，眉目清楚，身形干练，一身红色喜服，此刻也正打量着她。他眼神沉静，看不出他是喜欢，还是不喜欢，黑眸子仿佛古井无波。
听说四阿哥今年二十七岁，办事得力，很受皇上重用，去年便侍从御驾南巡江浙，验收治理黄淮工程。娇宁一看，觉得果然是个身份高贵又很有本事的人。
先前福晋和格格耿氏入府时年纪都不大，但都早被调/教出沉稳性子，如今他乍被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盯着看，胤禛觉得有趣，便也没打心底里责备她失礼，只存心逗弄吓唬她一番。
“想什么呢？”四阿哥开口道。他声音沉沉的。
娇宁倒没怕他，刚刚心里怎么想的，嘴里就怎么回了话。
四阿哥轻轻笑了一声，在榻上坐了，问她：“身份高贵能看出来，有本事也能看出来？小小年纪，才进府就学着人拍马屁，这可不好。”听不出是真责备她还是开玩笑。
娇宁认真道：“回贝勒爷的话，真的能。”
胤禛扭头看她，小姑娘丹凤眼儿黑眸子亮汪汪的不掺假。因他向来喜欢实诚的人，见她竟如此认实，便也不恼她，笑问：“你倒是仔细说来听听？”
娇宁道：“回贝勒爷的话，人的眼睛会说话，人的通身气度也骗不了人。聪明的人，眼里有神，而愚钝的人，眼睛里空空的。有本事的人，因为总是能将事情办成，心里底气足，站在谁面前都不怯的；那些没本事的人，哪怕再怎么虚张声势，旁人多看他几眼，他总要心虚的。”
胤禛听她说完，笑道：“确实有几分道理。”
娇宁和四贝勒一来一回说了好几句话，总算余光察觉嬷嬷在给她使眼色，这才想起盖头跳起来之后她忘了给四爷请安说吉祥话，连忙想补上，结果嘴皮子跑得太快，话到嘴边成了：“奴才见过四贝勒爷，给四贝勒爷拜年了！”
一句请安说成拜年，四贝勒起初被她这句突如其来的拜年给拜得怔怔的，略回过神来，忍俊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一破功，便没忍住大笑。笑够了，叫小厦子：“没出正月，确实还是年。既然拜年，拿金瓜子来。赏。”
娇宁耳朵根儿都红透了，起来领了赏，谢了恩。
有了前番这一笑，四爷整个人身形都松快了。
小厦子奉了交杯酒和子孙饽饽来。
娇宁素来没有酒量，抿了一口，辣得她咬着舌头，眉毛鼻子皱成一团，差点将酒喷到四阿哥脸上。四阿哥自从开府，先后娶了一个福晋、一个侍妾、两个格格，苏拉女子不算，钮祜禄·娇宁是第五个和他行礼的人，还是头一次有人敢把这酒往外喷。
下人们都替这新来的钮格格捏了把汗：四爷府上规矩大，京城王公贵族谁不知道？这钮格格看着挺喜相，可别新婚夜就招四爷厌弃。
不过四阿哥一反往常，依然没恼，笑叹道：“罢了。”说着拿过她手里的酒杯，替她喝了。
众人暗暗为娇宁松了口气。
大抵是四爷还拿她当个小孩儿。
小太监捧了碗来，又请娇宁吃子孙饽饽。
娇宁筷子夹起一个，吃了。又去夹第二个，又吃了。夹到第三个的时候想起四爷一直在旁边没动静，还让一让四爷：“贝勒爷不吃么？”
娶亲太太、接亲太太、礼仪嬷嬷三个妇人背后冷汗都下来了，全都准备好了随时跪下请罪求饶。
胤禛今夜算是彻底看清了这懵头懵脑的小格格，忍着笑，问她：“娇宁，生不生？”
娇宁一下子被他问住，愣了愣，才捂着嘴轻轻“哎呀”了一声：“生……生的！”
胤禛在旁哭笑不得，问小太监道：“小厦子，这是什么馅儿的？”
小厦子头埋得低低的，狠狠憋着笑，答话道：“回爷的话，为讨彩头儿，是白菜豆腐馅儿的。”白菜，百财；豆腐，都福。
胤禛放了心，轻轻拍着她的背，笑道：“幸而本就是生吃也无妨的东西，也就罢了。若弄些猪肉之类，怕是要闹肚子。”又笑她：“你的心也太粗了，面皮没熟透都尝不出来么？”
娇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出丑，怪害羞的，小声嗫嚅道：“回贝勒爷的话，奴才今天一天没吃东西，饿坏了。太太嬷嬷们都仔仔细细教了规矩的，都怪奴才一馋嘴，就忘了。奴才该罚。”
小妮子心地倒是挺好。胤禛笑道：“无妨，今日是你的大日子，准你无心之失。”
娇宁连忙谢了恩。
胤禛又叫小厦子给她取些现成东西来吃。
小厦子拿了些豌豆黄、糖耳朵、八宝窝窝头，还有一碗消食的山楂金汤。娇宁有了刚刚那一遭，收敛许多，略夹起几个糖耳朵吃一吃垫垫肚子就算了。倒是四贝勒看她吃，自己也起了兴致，拈起豌豆黄吃了几口。
礼行完，饭也吃了，底下人便都很赶眼色，纷纷退下。
娇宁来这前，嬷嬷们倒是教了她一些，可她到底是初次，心里很怕。
正心乱如麻之际，听见四贝勒唤她道：“你过来服侍更衣。”又问她：“会不会？”
“会……会的……回贝勒爷的话，会的。”
小妮子紧张得都语无伦次了。
换好了寝衣，洗漱过，又问她：“你认不认字？懂不懂佛经？”
娇宁低着头，捏着手，答道：“回贝勒爷的话，认得字，佛经会《金刚经》和《心经》。”
胤禛道：“这两部就很好。”说着叫外面的人去书房里取了这两卷经书来，给她：“念罢。”他自己去榻上躺下了。
娇宁答应着，就原地站在那里念。
胤禛笑道：“你也换下衣服，过来躺着。”
娇宁应声，战战兢兢换了衣裳，又战战兢兢听话去躺下。
“念罢。”胤禛吩咐道。
娇宁便举着书，开始念：“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
一部短短的《心经》还没读完，四贝勒呼吸沉匀，已是睡着了。
娇宁轻轻唤了一声“贝勒爷”，他没应，她猜四贝勒今晚是不会碰她，便安心将经卷放在一边，自己也睡了。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发了一笔小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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