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茶攻略》醒骨

71、BE预警

　　苏简简站在喜悦而满足的晴天里，骤然被倾盆而下的恐慌浇了个透心凉。
　　怎么这么快？苏简简脑袋一片空白，手下意识的紧紧抓住姜深雅的手腕，有些无措的看着她。
　　我还没有给你拍毕业照。
　　还没有看到你从家庭的桎梏中挣脱出来。
　　还没有看到你过上自由的人生。
　　我......
　　我看不到了吗？

　　姜深雅只觉苏简简抓着她的那只手在微微发抖，看着她的眼神有些惊慌和茫然。她并不清楚苏简简在害怕什么，只是猜测苏简简听懂了自己刚才那句话的真正含义，所以吓到了。于是，姜深雅安抚地摸了摸苏简简扣在她手腕上的那只手，温和道：“我们会在这里待许多天，你可以慢慢感受一下，再告诉我......拒绝我也没关系。”

　　苏简简的大脑充斥着刺耳的警报，目前被搅成一团浆糊，根本处理不了任何信息，只能懵懵地笑了一下，不管姜深雅说什么都顺应着点头。
　　姜深雅感觉到苏简简颤抖的手并没有因此平稳下来，她回手与之相扣，拉着苏简简到窗边坐下。

　　酒店透亮的玻璃窗将城市的夜景框成一副宁静的画作，姜深雅拉着苏简简坐在这幅画前，将两人的手按在窗台上，看着连成一片的灯光许久，屈指敲了敲眼里的万千灯火。
　　“简简，你看。”姜深雅说，“他们的夜晚也是亮的。”
　　苏简简没有说话，尖锐的警报堵塞着她的耳膜，她根本听不清楚姜深雅在说什么。

　　“我......做过一个梦。”姜深雅说，“梦里的我时常坐在上华的一处高楼里，羡慕的看着外面的路灯，还有熙熙攘攘的人。那副场景于我而言就像一个看得见却进不去的画中世界一样，我永远无法成为他们中的一员，我只能被人带到一个又一个宴会，微笑，举杯，微笑，像个设定好程序的人偶。梦里的我十分懦弱，明明憎恶这样的生活，却不敢摆脱，因为我家人需要我这样活着，这......是我前二十年优渥生活所要付出的代价吧。”

　　尖锐的警报声减轻了些，苏简简的耳朵终于从崩溃的边缘缓和过来，系统熟悉而清脆的声音艰难的从警报的间隙里挤进来：“简简！苏简简！”
　　“我听到了。”苏简简盯着姜深雅一张一合但不知道在说什么的嘴巴，在脑海里应和了系统一声。
　　“BE预警了！你听到了吗？BE预警了！”系统为了压过警报音，力竭地嘶吼道，“女主马上要做一个会导致她和男主感情戏彻底BE的决定，还可能是个不可挽回的决定！简简，你要不要......”
　　要不要阻止她？
　　要不要拖延她一会儿？
　　要不要先让这个故事，不要有结局？

　　“我夜晚常常会想起那个梦的细节，惊得一身冷汗。”姜深雅感受着苏简简逐渐安定下来的手，继续说，“我必然不要过那样的生活。欠他们的，我上......已经还清了。我要走到夜晚的灯光里去，我想......和你一起。”
　　前面的话语都虚虚飘过，唯有最后一句恰好路过苏简简的耳朵，狠狠刺破了她的耳膜。
　　苏简简的手不由得紧了紧。

　　“别看了，深雅，别看了。”苏简简嘴里叫着‘深雅’，却并不清醒地知道自己在和谁说话，“我们出去走走吧。”
　　缓缓吧，让警报缓缓吧，给我一点思考的余地吧。

　　姜深雅察觉到苏简简现在的怪异，却不多言，只是牵着她的手走出酒店，走到那副灯火灿烂的夜景画里。
　　随着这个话题的搁置，脑海中扎破脑壳的警报音终于平息了，苏简简有些疲倦的揉了揉耳朵。
　　“简简？”系统小心翼翼地探出头，“你还好吗？”
　　“还好。”苏简简平静的回答，“没有聋。”
　　“现在怎么办？”系统焦急道，“只要男女主彻底BE，你的任务就失败了！你就会回到原本的世界，原本的状态！”
　　“我知道。”苏简简平静地说。
　　“你知道什么！”系统又气又急。

　　苏简简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知道什么，太多信息太多事故纠缠在一起，苏简简连从哪里开始想都毫无头绪。
　　好在她有系统。
　　系统喋喋不休的念叨将她从乱成麻中带到一个具体的切入点。

　　“你要不要阻止一下她？”系统说，“不是让你促进男女主在一起，就是把这件事往后拖。任务判定的标准很死板，就是男女主的感情而已，只要男女主感情戏没有彻底BE，你任务就不会算失败，你就......”
　　你就不会死。
　　苏简简顺着系统的思路往下想，却丝毫也乐观不起来。

　　“脱离的机会并不随时都有，深雅姐姐在这个时候做出决定，绝对碰到了适合的时机。”苏简简将所有情绪压在最底下，逼迫自己用纯粹的理智思考，残酷的说，“要是这次没有脱离了姜家，之后姜家控制她的手段加剧，她还能脱离吗？再说，就算深雅姐姐这边一直拖，章永杰那边呢？他会既不跟深雅姐姐结婚，又不找其他人联姻，就这样陪着我们拖延？想想也不可能。拖延只不过是缓刑，根本改变不了什么。”
　　系统沉默下来。

　　“那你打算怎么办呢？”系统残忍地问，“看着她挣脱桎梏，远走高飞，然后，自己死掉吗？”
　　“这不就是我想要的吗？”苏简简说，“我一开始想要的不就是这个吗？”
　　系统发出几声电流刺啦的声音，似乎想说什么，又灰心丧气地闭嘴了，只是说：“那你说吧，按你想要的说吧。”
　　苏简简笑了笑，甚至有些轻松的想：我多活了三个多月呢，足够了。

　　姜深雅看似在欣赏沿街的景色，实则余光一直在注意苏简简的反应，苏简简呆愣的状态让她十分挂心。这时，苏简简突如其来的笑了一下，姜深雅立刻转过头看着她。
　　姜深雅转得太快，苏简简突然间对上她的目光，下意识回避了一下，口中道：“深雅姐姐我......”
　　“嗯？”姜深雅眼睛里已经盈起笑意，带着藏不住的期待看她。

　　苏简简想支持姜深雅让男女主那段见鬼的感情BE吧，可她恍惚中印象着姜深雅当时问的不是这个。
　　她问了什么来着？

　　惊雷般的警报把苏简简今晚的记忆搅得稀碎又混乱，她艰难地拾取着记忆的碎片，回想着警报前。
　　当时她问了什么？
　　你愿不愿意......
　　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
　　这个问题怎么会影响男女主的感情线？

　　苏简简刚刚下的决心又一次被搅碎了。很久以前，系统告诉她，有另一个猜测，问苏简简想不想知道。
　　苏简简拒绝面对答案，直觉告诉她这个答案她并不想知道，因为她面对不起。但逃避终究无用，答案还是这样亮堂堂地摆到了苏简简面前。

　　“系统......”苏简简有些恍惚地问，“你说...你说深雅姐姐是不是......”
　　她是不是也喜欢我？
　　系统灰暗地回答：“你自己早就知道了，不是吗？”
　　只是不愿意往这里想，不愿意面对这份她明明渴求，却无法回应的喜欢。

　　苏简简要说出口的话止住了，重新回到沉默里，姜深雅等了半天没等到答案，心里是有些失落的，但她没有表现出来，仍然笑着转回头，继续牵着苏简简的手往前走。

　　苏简简本以为她对姜深雅的爱不过是她一个人的暗恋狂欢，她可以坦荡荡的爱她一次，再坦荡荡的送她高飞。但，这份爱有了回应......
　　相爱成了一份负担。

　　苏简简无比冲动地想告诉姜深雅：我喜欢你！我也喜欢你！
　　但，这之后呢？
　　她就要死了。

　　难道她要告诉姜深雅，自己只准备爱她这一段时间，陪她这一段时间吗？
　　“苏简简，”苏简简狠厉地质问自己，“你怎么这么残忍？”

　　“苏简简。”系统再一次问出那个残忍的问题，“你打算怎么办呢？”
　　苏简简很想说“我不知道”，但现在容不得她“不知道了”，她必须知道。

　　夜晚街市的喧哗并不过分，对于安静地行走在其间的人来说，反而有一种“闹中取静”的效果。苏简简就依靠这点喧闹，隔绝了一切声音。她头一次屏蔽了系统，屏蔽了姜深雅，在绝对的沉默中，捶打自己的内心。
　　我想要什么？

　　我想要她有选择人生的权力，我想要她奔向自由。
　　我想要她不管在人生的哪一个阶段有滑向BE的倾向，都能回到HE的正轨。
　　我要她一生的幸福，而非一时。

　　苏简简突然停住了脚步，手却紧紧抓着姜深雅，没有放开。
　　眼前的姜深雅回头，与脑海中的系统同时出声：“简简？”
　　快入冬了，风刮得两人握着的那只手凉到麻木，可苏简简却无知无觉，她只觉自己的心热的发烫。她可能有点冲动，但……
　　“我愿意。”苏简简看着姜深雅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愿意跟你一起，来这个城市生活。”

　　姜深雅得到了期望中的答案，心满意足的笑了，之后她说了什么，系统说了什么，苏简简都没能听清，因为BE警报再一次炸破了她的耳膜。
　　这一次，苏简简没有被它吓到茫然无措，反而在脑海里坚定反驳它：
　　“闭嘴，这是个Happy End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