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茶攻略》醒骨

86、琬青番外

　　虽然张青鹤在陈氏得到了很好的成长，上班也上的很快乐，但老一辈总希望子女能够待在离自己更近的地方。
　　张市长也不例外。

　　他找陈琬说这个事，一是倾诉，二是希望陈琬帮忙劝劝。现在在张青鹤那里，陈琬说的话比爸妈管用多了。
　　陈琬听了以后，开着玩笑道：“青鹤太能干了，您跟我说这个，我怎么舍得。”

　　张市长以为她在恭维，没当真，呵呵笑道：“就你喜欢夸她，我闺女我能不知道吗？青鹤啊，踏实努力这些优点是有的，可是她啊，缺心眼。当然，有小陈你照顾她，青鹤吃不了亏，可是，企业的职场环境还是太复杂了，我还是希望青鹤能待在简单一点的环境里，没那么弯弯绕绕。”
　　“是，您说的是。”陈琬笑着答了两句，后面却词穷了，没能接的上话。
　　这发生在陈琬身上简直匪夷所思。

　　好在张市长也没发现，自顾自着絮叨着对女儿的担心，陈琬就沉默地听着，偶合应和两声，直到对面挂了电话。
　　陈琬缓缓放下手机。

　　她说舍不得，说的像玩笑，听的人也觉得是玩笑，只有她自己知道，不是。
　　她是真的.......舍不得。
　　张青鹤的喜欢“藏”在脸上，陈琬看着她，时常扪心自问：你不喜欢她吗？你对她一点感情都没有吗？
　　怎么可能。

　　但是，陈琬又问自己：你能给她什么回应呢？
　　你能交付她同样的坦诚和真心吗？
　　你能扛过疾风暴雨的反对吗？
　　张市长对女儿的过度保护陈琬最清楚，他是绝对不可能任由女儿和女生谈恋爱的。至于陈家，又不是没有同性恋的先例，那小子现还在同他对象挤合租房呢。
　　你也要同她过那样的日子吗？

　　陈琬个性要强，对权力有着势在必得的决心，她是万万接受不了自己失败、落魄的，更接受不了对象和自己一起失败、落魄。

　　陈琬一万个不想放张青鹤离开的，可张市长对这事很上心，陈琬能搪塞就搪塞，搪塞不了就说自己与青鹤聊过，她很想留下。
　　张市长对张青鹤想留下倒是相信，但他不甘心，于是决定自己找女儿聊聊。

　　张青鹤回到家，父亲把她带到书房，一副促膝长谈的架势，她有些莫名其妙，等父亲提到要她换个离家近的工作时，张青鹤立刻表现出抗拒。
　　“我不要。”张青鹤猛地摇头，“我在陈氏干的好好的，干嘛要换。”
　　“陈氏是不错，但企业里面工作很忙的。”张市长循循善诱，“你不想做个清闲点的工作吗？”
　　“我不觉得忙。”张青鹤直接了当的拒绝了，“我不换。”
　　“唉，企业里面上班没那么简单，尤其是你这种秘书工作。”张市长与她摊开来说，“你跟着总裁身边，是不是得会交际？接待各种各样的人，有些人很麻烦的，你能应付吗？”
　　“我怎么就不能了？”张青鹤不满。

　　“你现在觉得能，是因为这些差事还没落在你头上。”张市长说，“你看陈琬和她秘书各种局，你以为去只要喝酒就好了吗？里面的门门道道很深，你哪里能应付得来。”
　　“我现在不行，不代表我以后不行！”张青鹤犟道，“而且琬姐说，人各有所长，只要能把自己的长处发挥好就行了，我就算不擅长这个也没关系！”
　　“那是人家护着你！”张市长拍着桌子说，“你看看她身边跟的那个秘书，那是‘有所长’吗？人家是样样长！”
　　“人家就是护着我！怎么了？”张青鹤也拍桌子，“护着我也不行吗？”
　　“人家凭什么护着你？”张市长火气上头，有些口不择言，“要不是我去找陈琬，人家能护着你？”

　　张青鹤一愣，只觉得一盆冰水从天而降，把她所有抗争的底气和自信全都浇成了湿柴火，再燃不起来一点儿了。
　　张市长说完了才意识到自己把什么事情给秃噜出去了，索性把事情给女儿说明白：“我去找了陈琬，让她关照关照你，她就把你提到了秘书处。”
　　“.......你找她干什么？”

　　“你原本的那个部门内斗，把你卷进去了，所以才派你去接陈琬。”张市长看着一脸呆愣的张青鹤，道，“你不知道，对吧？你压根没看出来。我跟你说企业的职场环境复杂不是吓唬你，你这种没心眼的，被赶出来了连为什么被赶出来都不知道，你真觉得自己适合在那儿上班？”
　　“......你找她干什么？”

　　张青鹤在意的和父亲根本不是同一件事，她蹲下来，抱住自己的脑袋，不停地问父亲“你找她干什么”，她只觉得前几个月的自己就像个演独角戏的小丑，滑稽又好笑。
　　原来，她以为的被陈琬记住，被陈琬从茫茫职工中挑选出，成为贴身秘书，都是假的。
　　陈琬对她所有的温和、引导、关照，都是因为父亲的一句话而已。
　　她并没有被另眼相看，并没有被寄予众望，并没有......被喜欢。

　　张市长不知道自己踩了什么雷，让女儿哭成这样，有些不知如何是好，安慰也安慰不到点子上。张青鹤难过至极，也没心思搭理父亲，自己躲房间里哭去了。
　　第二天要去上班，张青鹤有些踌躇，她不知道怎么面对陈琬，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留下。

　　张青鹤很想搞清楚自己对陈琬来说究竟是什么，她对自己的好究竟是出于父亲的原因呢，还是有一点，有那么一点是因为张青鹤这个人呢？自己对她而言是一个可用的秘书呢，还是别人托付的麻烦。
　　她更想知道陈琬希不希望自己留下，只要陈琬有一点，哪怕只有那么一点点的希望她留下的意愿，那张青鹤必然赖着也要留下来的。
　　只要有那么一点点。

　　张青鹤就这样紧抓着最后一点希冀纠结着，一直纠结到实习结束，提离开那天。
　　陈琬依旧温和如常，没有一点挽留。
　　张青鹤觉得自己没有一点儿脸面留下来了。
　　她礼貌周到地同秘书处的大家告别，笑着谢谢大家照顾，在陶子不舍的眼神下挥手离开，却觉得自己走的狼狈不堪。

　　陈琬甚至都没有送她。
　　张青鹤来找她提离职的时候，话里说的是离开，眼睛里写的是恳切的期待。
　　那种期待十分灼人，不停地拷问陈琬：我真挚的喜欢都交付予你，你肯要吗？
　　你敢要吗？你能要吗？
　　每一句内心的发问都在鞭挞陈琬，逼着她正视自己的软弱无能。陈琬沉默了三个呼吸，每一个呼吸都无比漫长，然后，她果断抬头，迎着这道灼人的目光，客套着微笑道：“希望这段实习经历能让你有所收获。”其中意思明朗，没有一点挽留。
　　她给不起相当的回应，所以这份喜欢......陈琬不能要。

　　张青鹤离职了，但陈琬的世界仍残留着她的痕迹。
　　陶子会遗憾地絮叨着青鹤为什么不留下。
　　张市长会找她吐槽越来越难理解的闺女。
　　还有某些二百五听信了“陈氏某部门实习生因为请总裁吃统一方便面得到提拔”的谣言，导致陈琬赴宴的时候餐桌上总出现奇怪的东西。

　　除了见不到人，一切好像都没什么差别。陈琬半眯着眼睛，撑着下巴在桌上放空地想，下一秒，那个人突然出现在跟前。
　　陈琬心想：我是真醉了？出现幻觉了。

　　“嘿！”张青鹤狗狗祟祟地摸进来，看着一副醉酒模样的陈琬，悄咪咪地伸出食指戳了戳她的脸颊。
　　“你不是酒量很好吗？”张青鹤小声嘟囔，“怎么醉成这样。”
　　这是真的？陈琬心中诧异，面上却仍是一副醉过去的模样，对张青鹤的出现没有任何反应。
　　张青鹤这下确定她是真醉了，跑去酒店大堂开了个房间，再跑回来扶着陈琬说：“我扶你去休息，你能走吧？”
　　陈琬没回答，靠着张青鹤，但走的还算稳当。

　　张青鹤把人扶进房间，轻手轻脚地把人放在床上，长舒了口气，凑过去低声问：“渴不渴？我给你倒水。”
　　“不用。”陈琬忽地坐起，动作迅速，神态清醒，哪有一点儿醉酒的模样？张青鹤吓了一跳，猛地往后一蹦。
　　“你没醉？”
　　“没有。”陈琬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我的酒量，不至于。”
　　“那你脸那么红？”说实话，张青鹤怀疑这是陈琬的醉酒隐藏状态，只是和平时比较相似而已。
　　“醉酒妆。”陈琬往泛红的脸颊上轻轻一擦，就擦下一抹红来。
　　“你......”张青鹤又尴尬气愤，“你装醉骗我。”
　　“不是为了骗你，骗别人的。”陈琬说。

　　有些人仗着自己年纪大地位高，喜欢灌人酒，不灌醉誓不罢休，陈琬又是女人，更容易被针对着欺负，为了应对这些人，陈琬琢磨了好些装醉躲避的小手段。

　　“但我进去扶你，你也没说，你还是骗我。”张青鹤在酒店门口看见陶子在应酬，就知道陈琬在这，但陈琬没有出现，张青鹤便开始担心，小心翼翼地摸进来找她，看到她醉酒也热心帮忙，没想到陈琬又是装的。张青鹤越想越委屈，便把之前纠结的事全都说出来：“你说记得我，看重我也是骗我的，你是因为我爸才把我带在身边的，对吧？”
　　陈琬垂着眼眸，平静地回答：“是的。”

　　张青鹤听她亲口承认，更是伤心：“你对我那么好，也是因为我爸爸交代的，对吧？”
　　“没错。”陈琬说。
　　这两句简短的回答宛若两根利箭刺穿了张青鹤的心脏，令她呼吸都开始疼痛了。

　　“所以你还没看明白吗？”陈琬站起来，看着满脸失落和难过的张青鹤，动作轻柔地揉了揉她的头发，说的话却格外冷淡，“陈琬是个虚情假意的骗子，不值得你掏心掏肺。”
　　“你知道我......”
　　“我们这种商人，所有情真意切为的都是利益，对别人好只是为了骗人来为我赴汤蹈火。”陈琬叹了口气，放下手走向门口，头也不回地说，“所以，别挂念了，走你的路去吧。”
　　张青鹤呆在原地，不知僵了多久，终于压抑地哭了出来。

　　细碎的哭声传进陈琬的耳朵里，就像啃咬大坝的蚂蚁。
　　愧疚终于决了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