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心血》十三天雨

181、帮凶（一）

　　“失误了啊。早知道你在，我就去换一身衣服了，现在我好难看啊。”

　　“城里戒严了，你进不去，城外没有好的布料坊，你想要新衣服，下次我带给你。”她闻到血腥气，“你受伤了吗？”

　　淮鸦身上还是那身血污的流光白锦，他点头又摇头，“没流血了。你怎么来这里了？没去打西渠啊？”

　　“你把面具摘了，我就告诉你。”

　　淮鸦摘了面具，露出了属于闻清语的脸。

　　再见，还是让她有些恍惚。

　　“说啊。”

　　“要来对付你啊，不欢迎我啊？”

　　淮鸦不满，“不要学我说话！”

　　林英之轻笑一声，随即说起了正事，“是谁要你杀萧复的？”

　　“主人啊。”

　　果然是，“杀他的时候有人看见你的脸了吗？”

　　“没啊。”

　　没人看见他的脸，她心里倒是松了一口气。

　　“我不要新衣服了，你把我弄进城吧。”

　　“进城做什么？”

　　“装傻啊？杀丑八怪啊。”

　　林英之想了想，郭楼平粗眉短鼻，样子是不好看，“是丑。但我为什么要帮你？”

　　“唔......因为......因为......”淮鸦转着面具苦想理由。

　　她没见过这样的表情出现在闻清语脸上。

　　“你带我去见你的主人，我就让你进城。”

　　“真的？”

　　“真的。”

　　“可以啊。但是主人见不见你，我就不知道了。”

　　淮鸦松了口，能进城就能继续任务。

　　“行动地点，时间还有方式要听我的，不可以再闹出仙龙江那的动静，行刺的时候不能让人看见你的脸，能做到吗？”

　　淮鸦偏了头，眼神虚飘，声音不那么坚定，“可以啊。”

　　这是他心虚的表现，她将人掰过来，“不要骗人，到底可不可以？”

　　“唔......我才不要听你的，在哪什么时候杀人我自己定。”

　　林英之后仰，“这样，我很难让你进城。”

　　“你刚刚说了要帮我的！”

　　她深吸一口气，“我送你一个小礼物，你听我的安排，如何？”

　　“什么礼物？”

　　“你先答应。”

　　“你的礼物我不喜欢怎么办？”

　　“那就没有办法了啊。”她弹走身上的松果，不再开口。

　　淮鸦手指摸索面具边缘，狐疑地瞥着林英之。

　　“你在利用我啊。”他看出来了，她在利用自己，光明正大地利用自己。

　　“是啊。”她回之轻笑。

　　淮鸦定了眼，思索了片刻，“好吧。”

　　他先让一局，以后再讨回来。

　　林英之从袖子中拿出一枚木枝纹理金色镂空小球递给他。

　　淮鸦接过，拿在手里仔细观察，表情不像惊喜，也不像喜欢。

　　“看起来很普通啊，能用来干嘛？”

　　“能用来要挟我。”

　　淮鸦一愣，没听懂她的意思，“我没懂。”

　　她拿出自己的那枚金色小球，和淮鸦的放在一块，一模一样。

　　“这是我送你的把柄，我们密谋的把柄，别弄丢了，丢了我就不认了。”

　　“是秘密？但是我会告诉主人的。”

　　“我知道。”

　　她递了话出去，应淮要是不傻，就会认为她可拉拢，可共谋。

　　接下来，便是会面。

　　淮鸦应下了，收起了镂空小球，拉起林英之的手翻来翻去，又掰过她的下颌左看右看。

　　“在找什么？”她没有抽回手，而是任他找。

　　“找金光呢。”他翻到了林英之的后领，还想往里面看。

　　她推开了他的手，拉了衣领，“再翻就无礼了。力量用多了，这些光就会出现，压制你。”

　　“你知道？这是哪来的？你给我下的？”

　　她摇了摇头，“不是我，我和你说过，你的力量不属于这里。”

　　淮鸦目光有疑，有些不相信。

　　“生死有道，这里有自己的规则。不怕伤不怕死，是我们，妄图用自己的力量扭转这里的规则，不可取，这些金光就是惩罚。”

　　“这惩罚的底线是哪里，我不知道，也不想去挑战它。”

　　“嗯？为什么？你不想试试会有什么后果吗？”

　　她垂了眼，摇摇头，“不想，怕。别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淮鸦一声笑了出来，“哈，那我要是用我的命开玩笑不是又能要挟你了？”

　　“是啊，但希望我们不会落入这样的局面，很难选的。”

　　他歪了下脑袋，视线瞟到别处。

　　树上一时无声。

　　“现在能说你的主人是用什么控制你的？”

　　“说不出来。”他很快回答。

　　“一定要听他的吗？”

　　他疑惑地转过来，“听主人的话，就和呼吸一样简单啊。”

　　她不问了，她想知道的从他嘴里问不出来，还是得见应淮。

　　“不问了，准备行动吧。”

　　大军进入荆遥后第三日，气温忽然下降，还伴着雨，与淮鸦行刺那日一样。

　　林英之和元七在巡视布防，自那日元七与郭楼平发生冲突后，两方都在减少碰面。

　　元七驻扎在城外二十里，而郭楼平驻在城内。

　　“入夏前最后一次骤冷了，雨停，大概就要转热了。”元七下城楼，玄童在楼下等待。

　　“林副尉，我一个男人身边一直跟着个姑娘，看着太不像样......”他无奈看了眼玄童。

　　林英之的视线穿透雨幕里，朝更远处望去。

　　“快了。”

　　“什么？”

　　“没什么。”

　　快了，今夜就动手。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几个身穿紫衣的紫薇剑宗弟子，借口自家宗主有事相商，入营请元七。

　　与此同时，郭楼平所在的将军楼，灯火通明，林英之光明正大入楼找其所在。

　　三楼，东南角，议事厅，郭楼平在等其表弟郭子专事成的消息。

　　吱呀一声，推门而入的是林英之。

　　“要窝到什么时候？”她进门便问。

　　郭楼平拍了桌，“你是什么职位，轮的到你来质问我？”

　　“你是缩头乌龟。”她抵在门上，静静看着准备发怒的男人。

　　郭楼平先是一愣，随后怒不可遏，“你说什么？以下犯上！我斩了你！”

　　他猛地拍桌，起身准备拔刀，林英之又说：“我看到紫薇剑宗的人去营地找元七了。”

　　拔刀的手一顿，郭楼平装作不知，“这些草莽和元副将有什么关系？”

　　“不知道，问你。”

　　“问我？你什么毛病？我怎么会知道！问我？”

　　“你真的不知道？”

　　“你再胡搅蛮缠，别怪我不客气！”

　　林英之看着他点点头，故作玄虚，“那就当你不知道。”

　　她从身后开门，退了出去。

　　她这一来说的一通话，让郭楼平不知道她在卖什么药，但是因为心中有鬼，总觉得她话里有话，不免有些心虚。

　　难道是计划败了？

　　败了就算了，要是暴露了那就麻烦了。

　　“来人！去叫郭子专统领！”

　　林英之挑了一条人最多的路，一路出了将军楼，往城外方向去，却在路上拐进了小巷。

　　袖子中抽出黑布，卷起银白发，蒙上黑布，借着错落的民屋翻跃，又折回到了将军楼。

　　在将军楼背面，攀着窗户跃上三楼，她就这么单手抓着护栏，荡在外面。

　　同样荡在外面的，还有淮鸦。

　　他一身夜行衣，与林英之四目相对，两人抬头，听着屋内的动静。

　　屋内人来回踱步，听上去有些焦急。

　　约一炷香的时间，轻微的开门声响起，屋内多了一个脚步声。

　　“怎么样？”郭楼平迫不及待问，“元七死了没？”

　　“啊？”郭子专疑惑了一瞬，“消息还没传来呢，他们才去。元七出了事，肯定是大动静，表哥别急啊。”

　　“才去？怎么是才去？”郭楼平拧眉疑惑。

　　“怎、怎么了？”他的身神情让郭子专有些紧张，不免压低了声音。

　　郭楼平转了眼珠，突然一惊，“遭了，你的安排被人知晓了！”

　　“不可能！”

　　就在他话音落，有人破窗而入。

　　是淮鸦。

　　郭楼平一个趔趄震了一瞬，黑色身影现身的同时，他看见了面具，同时有一道机关声。

　　郭子专愣愣站在原地，只见流光一闪，银色枪头从郭楼平胸口穿出。

　　而另一个身影窜到郭子专身前，利刃划过脖颈，他只看见一双漠然无情的眼睛。

　　一个呼吸的功夫，瞬杀二人，二被杀的人连呼救都来不及。

　　林英之将匕首丢下，淮鸦收起长枪，两人一言不发，从三楼破窗一跃而下。

　　淮鸦取下面具，和铁棍一起交给林英之，脱下夜行衣露出里面的普通人家的常衣。

　　林英之将面具藏在自己身上，铁棍藏进事先准备好的木棍中，交还给淮鸦。

　　两人沿着林英之刚才的路线，折回小巷。

　　“随便编个名字，做点伪装，元七见过你，躲着点人。后天，我带你出去。”

　　“好。你别想趁机把我关在这里。”

　　两人一前一后，边走边低声交谈。

　　“想过，不好实现。”

　　“哈，我就知道。”

　　来到巷子口，还没有将士集结，但是郭氏兄弟被杀的消息，应该很快会传出来。

　　两人交换下眼神，即将分路。

　　淮鸦拉了她，“为什么要跟我一起行动？明明我一个人就可以杀了他们。”

　　“两个人，快。”

　　“说服不了我啊。你还有什么别的打算？”

　　林英之扫过他的脸，朝外面看去，“我本就杀业累累，下地狱也没关系，但你不一样......”

　　“你变成现在这样，有我的原因，所以......”她顿了一下，转头直视他的双眼，“你的杀业，我和你一起承担。”

　　淮鸦挑眉，“这算什么？”

　　“算帮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