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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1、坠崖(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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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淮阴沉着脸色回到北绒军营,可以说他走了一晚上,脚都快磨破了。
折腾了一晚上,本以为他已经处在暴怒的边缘,但看见隋淳的尸体时,他竟然忍不住笑了出来。
也许是死状太普通了吧,简单到离谱,仅仅是被一杆长枪穿心而死。
“把所有能动的乌鸦,都给我叫来。”
不多时,一排戴着面具的乌鸦整齐列在应淮面前。
“隋淳已死,你们直接听我调令。”
“是。”
他看向忙活了一晚上的将领,问:“你,叫什么?”
“末将公孙白。”
“公孙白,你接替隋淳,做此次出行攻城大将军。”
公孙白又惊又喜:“末将领命!”
“还有,把这段时间,见过那个女人的人,都查出来,杀了。那个矮子留着。”
“末将已经在查了。”
“很好,你很不错。点兵,列阵,我要拿下荆遥。”
应淮现在很平静,目光里闪着无与伦比的欲望,似一头饿兽。
听到此令,公孙白眉头一皱,请示道:“末将愚钝,粮草被烧,大军现在最多维持三天,还有路上的时间......”
应淮转过头看向公孙白,语气冷漠:“三天打不下,全军饿死。”
守在城楼之上的将士看见初日升起时,远方的援兵,各个瞪大了眼不敢置信。
“朱雀卫左右使,见过萧将军。”
旻涯与玄童下马见令。
众人齐聚在将军楼,玄童将昨夜北绒大军粮草被烧一事尽数告知。
栖枫剑摆在桌上,示意他们的行动都在朱雀校尉的指挥下进行。
北绒大军粮草被烧,失去了围攻荆遥的后盾,不日便会撤离,但是玄童提醒,指挥北绒大军的人,现在是应淮,他是个疯子,行事不能按常理推测。
“北绒人如果真的进攻,那就是自断后路。”萧默面容沧桑,但眼神坚毅,“童左使可知,北绒的粮草烧到什么程度?”
玄童推测了一番:“剩下的,不超过五天。”
萧默定了目光,起身向屋内众人拱手作揖:“诸位,萧某恳请,五天的时间,再守荆遥!萧某,感激不尽!”
“萧将军,荆遥也是我们的地盘,断不会让北绒踏足。”空空明志。
“萧将军,客气了。”
李不言从众人身后悄悄挪来,拉了下玄童衣袖,低声问:“栖枫剑在这里,那英姐用什么?”
青灿也跟在她身后,悄声问玄童:“首领怎么样了?”
玄童哑声,她也想知道林英之怎么样了,一想到她们分别时林英之浑身是伤的模样,她就一阵酸楚。
但她没有告诉他们,“首领在做自己的事,她......”
“童左使,你可见到林副尉?林副尉假意被虏,定然受到严刑,她如何没与朱雀卫一道回来?”
正巧此时,萧默他们谈及林英之的计划,他转来询问。
一时间,屋内众人目光都汇聚在玄童身上。
旻涯低头看着她略微藏不住事的样子,清咳一声:“副尉命我等留守荆遥,她有自己的计划,但副尉给我们留了命令......”
玄童抬头略显讶异。
“副尉要所有人,都保护好自己。”
流水滚过肌肤,带走身上的残温。
沉重的眼帘颤动不止,想要挣脱噩梦却沉沦于其中,又幸得山风吹拂,吹开了眼帘。
睁开眼,已经天亮了,身上一阵僵硬。
淮鸦试着动了动胳膊,却发现林英之趴在自己身上。
或者说,是自己一直环着她,两人才没有被冲散。
他们还紧紧握着玉衡,也许是手上用力想抓住点什么,便一直没有松手。
半边身体动不了了,他用手撑着自己,连带着林英之一起往岸上挪了挪,但是一用力便感觉胸腔滞涩,疼痛异常,忍不住咳出几口血来。
他依稀记得,落入瀑布之后,他好像撞到了哪里,紧接着就没了意识。
手肘处的衣服已经擦破了,腰上,背上都是撞击后的麻木感。
没有人来找,主人也没有派人来找他们,也许不知道他们被冲到哪里了,他自己也不知道他们身处何方。
那,还要杀她吗?
想到这里,手不由自主地抬起,玉衡的尖端抵在她的脖子上。
不对,主人现在已经安全了,她已经没有威胁了。
抬起的手臂又放下。
躺着吧,他也不知道要做什么了。
腿还留在水里,林英之醒来的时候,异常干渴。
她没有动,还是保持着姿势,声音沙哑:“......冲到哪里了......”
“不知道......”
一种平和的氛围笼罩着二人。
好一会,她缓了过来,艰难从他身上撑起:“......我们先握手言和?”
淮鸦静静看了她片刻,伸出了手。
象征性地握了手,她翻下来,凑到水里猛灌了几口。
他们的位置已经看不见昨天夜里的瀑布了,不知道被冲到多远,但是身上看着还好,没有很多撞击伤,大概,是淮鸦给她做了肉垫。
他们只是短暂得清醒了片刻,很快又重新陷入昏迷。
再次清醒时,天边已经出现了橙黄。
夕阳黄而泛红,和熙静谧中添了一丝诡异。
衣服已经半干了,二人开始默契地,互不点明,互相帮助。
林英之随意用了根树枝盘发,脱去残破的外衣,检查自己的伤口。
“淮鸦。”
岸边的人转过头来。
“来。”
一瘸一拐走来,他大概腰伤不轻,蹲下时明显困难。
“我的里衣和伤口黏在一起了......”她背过身,“帮我处理下。”
里衣半褪,露出的尽是鞭伤,而他,正是实刑者。
全是他打出来的,和里衣黏在一起的伤口,都是用细竹编抽出来的,有些甚至开始结痂。
好害怕,他突然间害怕,害怕到滞了呼吸。
他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我......扯下来的话......会......撕开的......”
他的声音不对劲,透出明显的恐惧。
“不要紧,要是等长好了再处理,更疼。”她转过头去,“淮鸦。”
他也抬眼,果真可以看出他的不平静。
真是个很难哄的人。
“别多想,做好眼前的事就够了。你帮我处理伤口,我也会帮你查看伤势,好吗?”
“......好......好......”
这是个漫长的过程,从黄昏到黑夜。
她能感觉到淮鸦用玉衡,小心翼翼地将衣物从肉里清除,这过程就像钝刀子割肉般难受,但总算全身通畅了。
血和汗又浸湿了里衣,像细丝一样密密麻麻的疼痛让她有些恍惚。
淮鸦挪到她身旁,替她拆开左手的包扎。
她现在可以说衣衫褴褛,但淮鸦既没有回避眼神,也没有展露出不合时宜的欲望,就好像根本没有这样的观念。
这么说前几次来出卖色相,就是赶鸭子上架。
她拉着腿盘坐起来:“下次看见穿得不整齐的姑娘,要记得回避。”
淮鸦顿了下,发现是在和他说,抬起头,有些茫然,视线在她肌肤上扫过几眼,问:“是像你这样吗?”
“大概吧。”
“为什么?”
“姑娘们会介意的。”她手上吃痛,轻抖了一下,“不过嘛,生死之事还是首要的。”
他又低下头去,道:“知道了。”
翻过她的手掌,惨得不像样,手腕上还有针眼,再次回想到她拔针的模样,不自觉摩挲上去。
“想到什么了吗?”
他没有承认,摇头:“没有......”
“那为什么哭呢?”
愕然抬头,果然感受到了有水从眼眶里滑落。
“我不知道......我没想的......我......”
他想用手背擦去,但是林英之先他一步,替他抹去了眼泪。
他真的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流泪,他想解释,但是林英之已经单手将他环了起来,轻拍他的背。
凑到她颈窝中,好像忽然有了支撑,可以让他的脑袋稍稍歇息一会,很舒服。
如果是只鸟就好了,可以一直窝在这里,不用思考,不用起来。
她的颈后有道划伤,散发着很轻微的血气,忍不住凑上去添了一口,她好像轻动了一下。
很淡,没什么血味了。
长长呼出一口,这样的静谧,让他很满足。
忽然间,他的颈侧落下一点轻柔,随后是轻轻一咬。
一种麻麻的感觉出现在后脑,连带着身体都有不稳,有种新芽破土而生的刺激,可是很轻,太轻了,新芽没有营养,无法生长,也无法开花。
“喜欢吗?”她松开了。
愣愣点头,又猛地摇头。
“我没懂。”她疑问。
“......太轻了......你可以咬破的。”他移开了目光,继续专注在她的左手上,可是心里却有些波澜,无法专注。
带着倒影的水面荡在他眼底,强烈的恍惚让他没法集中精神。
林英之说什么,他就做什么,等到他身上的伤也处理了一遍,已经不知过去了多久。
她也不确定淮鸦是好了还是没好,看他对着水面呆愣的样子,她心里就没数。
一天过去了,不知荆遥现在如何。
而荆遥此时,正在遭受应淮猛烈的报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