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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1、凌虐(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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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宴席摆在一处江边,临江高台,既能欣赏江边水土,又能享用即时打捞的水鲜。
高台建在山壁之上,江水冲刷岩石,带来一阵青苔味。
“这里以前就因河鲜出名,往来的文人墨客不少,如今,要被北绒占了去。”元七在石阶上俯视江水。
“青天台,位置不高,却名青天,建造此台的人,口气也不小。”秦影转身对着林英之闲聊。
“将军们,这方向,是汇到哪去啊?”范越问。
“绕山,汇到仙龙江。”萧默回答。
几人一边登高,一边闲聊,看似面上轻松,实则内心不平。
林英之始终没有开口,她没有心情。
石阶之上,一行几人登了顶,两名乌鸦早已等待在此。
“请。”
青天台从外表来看,是座大殿,殿外,同样有乌鸦等候。
“请。”
“留一百人在外。”
“是。”
乌鸦们并没有阻拦护卫入殿。
青天台分为内殿和外殿,外殿是露天高台,内殿便是用膳之地。
绕过屏风,首先见到外殿上,有人正在杀鱼,接着,便是内殿。
能容纳几十张食案的大殿,此时,座下四张桌案,座上两张,是北绒大公主和三殿下,而首座之下,摆了一个刑台。
刑台上,吊了一口黑色大箱。
看见箱子的第一眼林英之就知道,里面有人。
“熙王兄弟啊,好久不见好久不见啊!”应淮嬉笑着下座,前来招呼。
她在殿内环顾,看见了十几名乌鸦,甚至冷竹,但是没看见淮鸦。
这份不安的预感又腾起,箱子里的,八成是淮鸦。
“林副尉怎么走神了啊?请入座,来来来。”应淮招呼着林英之。
她没动,盯着应淮,想从他脸上读出些阴谋。
“看着我做什么?林副尉不认识我了吗?嘿嘿。”
另外三人面面相觑,皆知道对方不安好心,但各自带了兵,心里不虚。
入座,上菜。
“熙王兄弟,我皇姐。皇姐,这位......”
应淮在上座一一介绍,他和秦影假意寒暄又说了许多,但是林英之听不进去。
他们没有谈论战局,就是没有说有用的,基本都是在假客套。
而林英之,她的注意一直在箱子上,可是她疑惑,没有人关注这口箱子,所有人都在自说自话,就好像这刑台这箱子不存在。
酒过三巡,她忍不住了。
“箱子。”她开口了。
所有人都停下了酒。
秦影深深望了过来,眼中有着隐隐流动的不明意味。
这一局,谁在意谁先输,他们输了。
“是林副尉,在问?”
她深吸一口气,憋住火气:“别演了,我快看吐了。”
应淮佯装不好意思:“哎呀哎呀,光顾着叙旧了,倒是忘了,今天请各位来,有一件重要之事。”
他一手提酒壶,一手拿酒杯,下了首座,给自己倒了一杯:“那就是,赔——罪——”
他这一声说得响亮,响到殿内都有回音。
手一招,暗处上前两名乌鸦,上刑台,开黑箱。
淮鸦从箱中掉了下来。
元七和萧默对视暗了眼色,秦影看了眼林英之,而林英之盯着应淮。
淮鸦抱着头,蜷缩着身体微抖,没有出声。
“元七将军,萧将军,他,可认得?”应淮介绍,“抱着头做什么,让二位将军好好看看。”
一旁的两名乌鸦撤了黑箱,锁了淮鸦的双手,吊起他的手臂让其跪在刑台上。
“就是他,杀了萧复将军。当然了,这命令嘛是我下的,对不住啊,对不住。”嘴上说着对不住,但脸却是嬉笑的。
这台戏,可不就是冲着她来的。
林英之喝了口酒,冷静一番。
“三殿下要怎么赔罪?自刎谢罪吗?”萧默冷冷开口。
应淮大吃一惊,指着自己:“我啊?我死在这?萧将军是想,战事重燃?战事重燃不就是,抗旨?抗你们皇帝的旨?”
萧默一手按在食案上,憋着怒意,开口不能。
“萧将军可要慎言呐。诺,这么多刑具,总有几样萧将军满意的吧?”
一名乌鸦递上木盘,盘中摆了十几种刑具,供萧默选择。
秦影递了一个眼神,萧默没有选。
“萧将军仁慈啊,既然将军不动手,那,我代劳?”应淮又指了自己。
他甚至特地在林英之面前转了一圈,挑了柄鞭子交给一旁的乌鸦,然后,这场戏开始了。
“这菜好像不大新鲜了啊。”秦影突然开口,“林副尉那的好像比我的新鲜啊。”
然后,众目睽睽之下他大喇喇坐到了林英之身旁,按住了她的手臂。
“别冲动。”他喝了口酒,低声道。
她也不想冲动,但是巴掌都甩到脸上了。
应淮明知道他们的关系,却当着她的面,对淮鸦用刑。
鞭声扬在大殿内,一鞭一鞭,回响宛若伴乐,为他们的宴席增添声效。
应淮到林英之面前,敬了杯酒。
她没有喝酒,而是低声问:“要怎么样?”
“林副尉是在问我?当然是赔罪啊!”
他大笑着又去给两位将军敬酒,而上座的大公主,一边饮酒,一边不动声色观察林英之。
这一圈敬酒他胡扯了许久才叫停:“好了好了,多少鞭啊?”
“回殿下,三十二鞭。”
淮鸦始终任何声音。
“将军们,殿下,我这条狗,还不错吧?我不让他出声,他就跟哑巴一样啊,哈哈。”
他大笑着爬到刑台上,抓起淮鸦的头发,让他仰头,特地对着林英之这面。
然后,他倒起了酒,炫耀:“看,没声吧”。
秦影再次用力按住她的手:“冷静!他在激怒你。”
酒倒在淮鸦身上,他猛地抖了几下,小幅度躲着,却根本躲不掉,即便酒倒完了,疼痛还是让他不住颤抖。
“三殿下,你对自己人也这么不通人情吗?”秦影出声。
“自己人?淮鸦,你告诉殿下,你是什么?”
“我是......我是主人的狗......”
应淮笑了起来,拍了拍他的头。
林英之闭上了眼,捏着酒杯,酒杯变形。
“英姐,再等等,再等等。”
秦影的手,从手臂滑到了她的手掌,紧紧握住。
“二位将军,可满意?还有这么多呢,要不,挑挑?”应淮再一次奉上各刑具。
酒杯彻底变形,但秦影抢在林英之前开口:“三殿下只是想让我们看这出戏吗?”
“是吗?是吗?”应淮仰头,四面询问,忽地发笑,“是啊是啊!不然我叫你们来看什么?”
好一个坦坦荡荡,光明正大。
“来,都上一遍,他敢出声,就加倍。”
乌鸦拿起藤条。
咣!
酒杯一砸在地,正好落在了淮鸦眼前。
他微微偏头,看了眼人。
“呦!林副尉这是想,自己动手?”应淮问。
“是啊。”她看着应淮。
“林副尉说笑的,这出戏我们可不会演,还得看三殿下的。”秦影出声。
林英之转头盯着秦影。
“你一旦出手,就落了他的套。事关两国战事,这个借口,不能给他。”
他在解释,耳边,是藤条声,就打在刚刚的鞭伤上。
“二位,是嫌不过瘾吗?”突然,应淮凑到食案上,“也是,翻来覆去的不是鞭子就是棍子,我都腻了,二位腻了也正常。”
“三殿下还有花样?但是天色已晚,不如,改日再请我们看戏?”
另一边,元七和萧默各自饮酒不明情况,听到此话出言附和:“冬天,天黑得快,下去的路不好走。”
“那真是可惜了。”应淮惋惜道。
“三殿下,改日再聚。”秦影拉起林英之,没有任何礼仪转身便走。
“走,英姐,你走,就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他强行拉走林英之,快速低语。
他的话,她自己也明白,只要她离开,这出戏就没有观众,没有观众,他对淮鸦用再多的刑也得不到鼓掌。
应淮看着他们的背影,摇了摇头,给了乌鸦一个眼色。
林英之都快走到门口了,这时,后面传来了淮鸦痛苦的呜咽,同时,还有一阵烧焦味。
她不敢置信地回头,淮鸦胸前的衣襟被扯开露出胸膛,而应淮,亲自上了烙刑。
没看错,也没闻错,是烙刑。
淮鸦拉紧了锁链,仰着头,颤抖着,克制地挣扎。
烙铁紧紧贴着皮肤,高温让他发出痛苦的呜咽,烤声滋滋,冒出白烟。
没人知道面具下他是什么表情。
“够了。”
她撒开秦影,大步跨向应淮,而后拔刀。
瞬间,冲暗处出现十几名乌鸦拦在她面前。
“林副尉,这味道,香不香?这可是烤肉啊。”
应淮没有够,他哪能够呢?用力按着烙铁,却一眼都没有看淮鸦,只幸灾乐祸看着她。
一脚踢开拦路的人,她挥了刀。
“林副尉,见了血,就不能收场了啊。”
应淮在期待,秦影当然明白,在林英之出刀前他厉声阻止。
刀砍断了乌鸦的武器,停在他的脖子前,凛然的杀意也被强行阻止。
应淮扔了烙铁,拉开衣襟向她展示:“还不错吧,我连夜制的,是个.....振翅高飞的鸟,我还挺满意的,淮鸦,你满意吗?”
他说的是烙印,烙在淮鸦右肩下的位置,拳头大小。
淮鸦剧烈发颤,发丝乱舞,碎裂的悲鸣被面具阻隔,血水在皮肤上肆虐,而面具之下,他是什么表情?
“我问,你满意吗?”
“满......满......意......”
元七和萧默不知道应淮打的什么主意,但是这种凌虐自己人的场面,即使是敌人,也无法心安理得地看下去。
林英之踹开周围的乌鸦,缓缓上前。
“啧,今天这出戏,就是给你看的,你还挺能忍的,林英之,我都要佩服你了。”
元七和萧默对视一眼,疑惑,但有不祥的预感。
“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蓝颜受这种刑也能无动于衷,我都替他心痛啊。”
他是痛心,痛心地扔掉了淮鸦的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