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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3、凌虐(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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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好了没两日,又开始下雨,冬天的雨,总是冰冷刺骨。
窗檐下滴滴答答,药房中的药材都潮湿了。
鬼医指挥着药童挪动药材,避免受潮。
两人忙活了好半个时辰,才将晾出来的药材尽数收归入库,只是药童走了好一会都没回来,鬼医放下手中天秤,有些奇怪。
推开内堂的门,并未发现有黑色身影站在门后。
直到尖锐之物抵着后脑。
他立马举起双手,僵硬不动。
“血丹的成分。”来人开口。
即使声音低沉,但鬼医总觉得这是林英之的声音。
“你是......”
尖物一动:“回答。”
“我不能答,这是大绒国机密。”
“死也不答?”
鬼医摇了头:“这是我们诡术一脉的根本,我不会回答的。”
“好。每只乌鸦的血丹,除了母蛊血,其余成分,是不是一样?”
鬼医沉默了片刻,微微点头。
片刻后,脑后没有了尖锐之感,他悄悄地,试探性转头,身后已然无人。
太守府,应淮阅过一遍官员呈上来的内务和案子,批阅了一番又商讨了一番后,打发了所有人。
乌鸦呈上最近几日的行程,应淮看过点了头,然歇息了不到半晌,公主仪仗出现了太守府前。
“怎地还住这里?不嫌寒碜吗?”大公主来到前厅,进门便是左右嫌弃。
“我的府邸还没建好呢,先将就一阵。皇姐怎么来了?”应淮招手,立马有人上酒。
“噢,来和你商量,东城冻死的那些人,是我们接了,还是让城里的氏族出钱。”
应淮疑惑:“肯定让氏族出钱,难道这些人活不下去,还要赖在我们头上?”
“那倒是......”
“皇姐怎么妇人之仁了,噢,皇姐本就是女子。”应淮举杯,笑着眼一饮而尽。
“倒是我优柔寡断了。”公主看着他片刻,随后扶着额,摇了摇头,“本来还想商量些别的,许是一路来伤了风,如今有些头疼。”
“虽然寒碜,但是客房还是有的,皇姐自便。”应淮伸了手。
“那就明天再与你商议吧。”公主走到门边却又回头一笑,“希望明天是个好天气,弟弟。”
“但愿如此。”
刚放下酒杯,公主又探头回来:“弟弟,要不要姐姐替你物色几个美人回来?”
应淮耳朵一动:“姐姐还有这份好心?姐姐送的美人,我可不敢享用啊。”
姐弟俩相视一笑,默契地从对方眼中读出了别意。
公主笑着手指点了点他,没再提。
热气氤氲了卧房,片刻后,应淮身着单薄寝衣,准备就寝,却在这时有人敲门。
“殿下,公主那有情况。”
“进来说。”
进来一名乌鸦低头汇报:“冷竹放了一名外人进府,在花园侧面小路尽头。”
应淮眯了眼,哼了一声:“看清是谁了吗?”
“属下不知,但捡到一块碎布。”乌鸦从怀中掏出一块青黑色碎布。
应淮接过,前后仔细翻了翻,没认出来。
“这很普通啊。”
“是普通啊。”
乌鸦闪电般的速度,就着应淮自己的手捂上他的口鼻。
“!”
霎时刺激的气味钻入鼻中,随后手脚发麻,胸膛沉闷,一时间身体竟然动弹不得。
一股猝不及防的冷意突上心头。
乌鸦松了手,任凭他跌在床榻上,随后摘下面具。
是林英之。
“你......你敢杀我......就会......重新开战......”他舌头麻痹,说话艰难,只能用那双小眼睛瞪着她。
今天,没有人可以救他,生死,全在她的手中。
他的得意,狂妄,暴虐,虚伪,在一刻只化为了无用的嘶哑。
“我不是来杀你的。”她声音很低,坐到榻上,此时平静无比。
“我一般,不对没有反抗之力的人下手。”手一翻,玉衡现,“但是,现在不是一般。”
“你......你敢......绒不会......放过你......”
他瞪着眼,声音嘶哑,手指发颤,全身紧绷。
林英之低着头,和他对视。
然后捏住了他的嘴,给他灌了药。
再然后,玉衡翻过刺瞎了他的双眼,短刀现,砍去了他的手和脚。
她动作快,也没有被溅到很多血,她就这样静静站在榻边看他挣扎、蠕动、动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很简单,很快,也很平静。
想想也很荒唐,双方打了这么久的仗,竟然是以这种方式收尾,全程甚至没有一刻。
她并不觉得怎样痛快,她只是想这么做。
俯下身凑到应淮的耳边低语:“应淮,我的报复,你觉得怎么样?”
已经不会再听到他的声音了,她毒哑了他。
有些报复不需要大张旗鼓。
她擦干净玉衡,重新带上面具,出门前,贴心地替他吹熄了烛火。
府中护卫给她带路,找到了淮鸦的所在,地牢。
“为什么把他关在这里?”
“殿下让他思过呢。”
“思什么过?”
“他不是从青天台下来的时候就神神叨叨疯疯癫癫的,殿下给他医治还弄伤了人大夫,就给关到这里咯。殿下,是要放他出来?”
她点头。
护卫替她一路开门,下倒最底的时候,几乎一片漆黑。
“火折子。你可以上去了,我有话问。”
“是,是。”
地牢很黑,不大,还没关什么人,她的脚步声清晰可闻。
然后,她听见了轻微的呼吸声,和铁链的拖拽声。
“主人......主人......我知错了......主人,请绕过我吧......”
“主人我真的知错了......不要......不要把我关在这里......求你了......求你了......”
焦急、虚弱、恐惧。
那是一间不大的牢房,没有火,和一个无光的铁箱没区别。
靠近是一阵浓烈的血腥气,他的伤根本没有得到医治。
淮鸦看见了亮光,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向光亮爬去。
“我不该发疯的,不该弄坏药瓶,不该把医师推倒,更不该不回话,全是我的错!我知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我一定会听话的,主人,不要放弃我,求求你......求求你......”
他看见了,光亮,梦寐以求的光亮,看见了来人摘下面具。
那个面具他一直很想给她戴的,他很想他们能走在一起的。
激动的心情还未降下,一口气堵在喉间,他喃喃:“你来了......”
“我来了。”
“你戴上了面具......”
“我戴上了。”
“那我们,我们是同伴了吗?”
“是。”
“是像鸳鸯那样的吗......”
“是。”
“你的头发......怎么黑了......不好看......”
“水一洗就回来了,交给你来洗,好不好?”
“......好......”
铁链锁着他的脖子,连在墙上,他要用尽全力才能碰到牢笼外的亮光。
没有血色的手指,颤抖着抚上她的脸庞,碰触到的一瞬间,她看见淮鸦松了口气,他笑了。
抓住那只手,让自己深呼吸,她仰着头闭上眼睛,深呼吸,深呼吸就能压下那份涩意。
“是我,我来了。你等我。”
破开铁门,她进入牢笼,毁掉锁链。
“你还好吗?服过血丹了吗?”
她用光照亮他身上的伤口,掀开衣服背上还是一片狼藉,血肉模糊,肩膀下的烙印已经在发黑,他整个人都在发烫。
“吃了,主人给的时候就吃了。但是我不记得今天是什么时候了......我好像疯了,他们都说我疯了......”
她整理他的碎发,擦去他脸上的泪痕,温声道:“没关系,我记得,出去以后我告诉你。站得起来吗?”
“可以......可是我不可以走,我不可以离开主人。”他迷茫地看着林英之。
“可以!可以!”她忍不住抱住了他,“淮鸦,可以走,我带你走。”
但他摇头,他抗拒离开。
“不行,我要见主人,我不能离开......”
按住他的后脑覆了上去,他的唇已经干裂,像每一次亲吻一样,这次也是悠长而又轻柔的吻。
似安抚般,又碰了碰他的嘴唇和脸庞,让他冷静片刻:“我带你去见应淮,好吗?”
“主人......可是你怎么办?”
“我不要紧,你不要出声,跟着我走,没人会发现我。”
他呆滞点头:“......好......”
手臂搭在肩上,她扶起淮鸦,让他靠着自己。
他身上都是伤,她不敢用力,地下仿佛有个深渊,深渊中是有什么存在正扯着他的意识往下拉。
她能感觉他的害怕,目光牢牢盯着火焰,他很怕他们手上这点光亮会熄灭。
“别怕,要是火熄灭了,你可以让它重新燃起来。”
他默了一会,摇了摇头:“主人......不让我用......这些能力,要经过他允许......”
她沉着眼,没有出声。
搀扶着淮鸦出了地牢,她有意躲避着可能有巡卫的地方,但一切都很顺利,她带着淮鸦一路来到花园小路尽头,没有碰到任何人。
是大公主清扫了障碍。
“你要带我去哪?”淮鸦转头,指着某个方向,“我们,是不是路过了......”
“来,看着我。”
她抱住了人,从后面击中穴位,让他暂时昏了过去。
城外她准备了马车,出城的路线,大公主已经安排好。
原本她担心,处理了应淮,大公主会过河拆桥,安排人围杀他们。
但现在看,大公主最大的敌人,只是自己的亲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