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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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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生第一回与男子同榻,容绪的感受是难以入眠。
尤其待周遭安静之后,一切感官被轻易放大。本就陌生的宫室里,耳畔有旁人的呼吸声,虞令淮偶尔翻动身体时床帐会飘飘摇摇地晃一下,复又安静。他体热,哪怕床铺宽敞,这么大个人躺在这里也是一处不容忽视的热源。
哪怕已有肌肤之亲,容绪还是觉得不舒坦,很难适应。
窗边设有一张贵妃榻,作午休小憩闲坐之用,容绪盯着看了一会儿,果断决定今晚征用它。
然而摆在眼前还有一个难题。
——虞令淮睡在外侧,她下床必须绕过他。
借着尚未燃尽的烛光,容绪看了虞令淮一眼。他睡得很熟,让人联想到小猫小狗,睡熟了会呼噜呼噜,还会把脆弱的肚皮放心地露给信任之人。
容绪神情复杂地撇过脸,一手撑在床铺上,把腿先迈过去。这样的姿态不雅,所幸并不用保持很久,她很快把重心交换,准备把剩下的一半身体也挪出来。
谁知虞令淮忽然睁开眼。
他的手也在同一时刻攥住了容绪的手腕,力道不小。
几乎是毫无预备的,容绪僵在半空。
这一刻的她,是否有点猥琐,像是半夜三更偷摸行动的采花大盗。
虞令淮神台逐渐清明,看清对方是容绪,赶紧松了手一把搂住她。
“我还以为是刺客。”虞令淮知道自己下手轻重,心虚地握着那一处手腕,轻轻揉。
容绪脸热得很,本就伏在他身前,这下被他一搂,失了支撑力,她整个人都趴在他身上,严丝合缝。
脑海中也莫名闪过避火图的画面。
男子胸膛紧实,又因夏日炎炎,他寝衣没有好好穿,露出一大片蜜色肌肤。容绪只瞅了一眼,身体比脑袋更先运转,脊背弓起来,与他拉开让她心安的距离。
“放开我。”因为羞恼,她声音压得很低,听起来像是含着愠怒。
虞令淮误会她起夜着急解手,于是飞快松手,急人所急般连连点头:“快去,快去。”
“……”容绪踩着踏板下了床,刚站稳就身形一滞。
虞令淮都醒了,她当着他的面去贵妃榻上睡,岂不是明摆着嫌弃他?
“怎么了?”虞令淮关切又热情地问:“不熟悉净室吗?我带你去。”
余光瞥见他有起身的动势,容绪脱口而出:“不用,你先睡。”
虞令淮:“没事,我等你回来一起睡。”
容绪闷声不语,低头穿鞋。事已至此,她只得去一趟净室。
回来时帐中静谧无声,容绪微抬下巴,轻哼了声。
说等她回来一起入睡,还不是抵不住困意先睡了。
不过既然虞令淮睡了,倒也省事。容绪走路的步子松快了些,径直往贵妃榻上一趟,薄被、软枕都是现成的,稍微拾掇拾掇便可睡下。
这间宫室对容绪来说是陌生的,对虞令淮来说又何尝不是。然而他照样能够正常入眠,适应环境的能力还真是够可以的。
容绪越想越不忿,掩面叹了声气。
谁知,自拔步床幽幽传来一道声音:“跟我同床,就这么让你为难。”
容绪惊得寒毛直竖,倏地坐起身,“你没睡着?”
虞令淮的声音听起来并无倦意,反倒有点委屈,像是在控诉什么,“说了等你回来,我怎会先睡。”
这就显得容绪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沛沛可是认床?”虞令淮在床帐中扫视一圈,惊讶地问:“小玉姐姐不在?你没将她带来宫里?”
“带了,在箱笼里。”容绪顺口答了。翻了个身,这才回过来琢磨他的话,“你……为何唤小玉姐姐。”
小玉是容绪阿娘缝的狐狸布偶,容绪打小就喜欢搂着小玉睡。若是不当心弄脏了要清洗,也是容绪亲力亲为,称之为沐浴。
只有一回,小玉尾巴被弄破,罪魁祸首正是虞令淮,容绪气得半个月没跟他说话。
阿娘做和事佬,给容绪重新缝了一只小狐狸,让虞令淮送给容绪,因此这一只小狐狸其实是小玉乙。
“不唤姐姐唤什么?”虞令淮理所当然的语气:“你将小玉当做夫人,我弄坏了小玉的尾巴你还说杀妻之仇不共戴天。如今你我成亲,论先来后到的话,小玉为大,我做小,那我当然唤她一声姐姐。”
儿时说过的话,现在听来实在耳热,容绪拿薄被蒙起头。
不过经他一说,还真是想念小玉了。
那是阿娘亲手缝的呢。
拔步床传来窸窣动静。不一会儿的功夫,虞令淮单膝点地,蹲在贵妃榻前,轻声:“小玉姐姐关在哪口箱笼里?我去救她。”
他并没有揭开薄被,只是安抚般隔着薄被轻轻拍了拍容绪的发顶。
“我把小玉姐姐救出来,请她给你侍寝。”
容绪心口五味杂陈,掀开锦被,撞上他温柔的眼神。
平日里他总不正经,笑嘻嘻或贱兮兮逗她、气她,但这么静静地两厢对视时,容绪好似从中瞧出了些从前未曾见过的情愫。
原来他的眉眼也会这样软。
小玉终究是接来了。
为了使小玉乙和小玉甲看起来别无二致,阿娘特地寻了相同的布料与针线,选了相同的颜色。容绪将火红的小狐狸搂在怀里,指腹细细摩挲小狐狸身上的一丝一缕,尽量不去思念阿娘。
她不想在虞令淮面前流泪。
左右也没了睡意,虞令淮起了谈天的兴致,“明日司衣司过来给你量体,不如给小玉姐姐也做上几身衣服。”
容绪听不习惯,偏他一本正经,句句把小玉姐姐挂嘴边。她走到拔步床前,努努下巴,示意虞令淮睡里边,她睡外边。
各自躺下后,她道:“你别再这样叫,小玉就是小玉,你……就是你。”
夫君什么的,她暂时叫不出口。
儿时,容绪请托府里的婆子给小玉做衣裙,春夏秋冬四季轮替,小玉也有相应的漂亮衣裙穿。
长大些,记得那会儿已经上学堂了,有个婆子随口打趣,“娘子这般喜欢小玉,怕不是成婚时也要将小玉当做嫁妆,一并嫁到王府去。”
没想到还真被婆子说中。
而此时此刻,她的夫婿并不觉得她拥有小玉是个幼稚的行为,甚至主动请小玉给她陪睡,还要给小玉做衣服。
容绪心口软软的。
再看虞令淮时,觉得顺眼许多。
“那,就做上几身吧。”
虞令淮笑,像是意料之中。
他两手枕在脑后,十分悠闲,又一时半会儿不想睡的样子。没一会儿,道:“给你讲讲我前几天钓的鱼,怎么样?”
容绪:“不想听。”
他又不是不知道她不喜欢钓鱼。在岸边或船上坐一整天,鱼篓子里才那么一点收获,她可受不了。
“听听嘛,又不收你茶钱。”虞令淮俨然把自己当成茶馆里的说书先生,绘声绘色,欲扬先抑地讲起钓鱼往事。
他本就话多,这回又是有主题的一次讲述,叽里呱啦的。不过容绪没觉得吵,许是因为不想听,就不用往心里去,而是把他的一句句话当做催眠——
想到这里,容绪心中忽然打了个突。
莫非,他在哄她入睡?
真是笨拙啊。
但她真切地产生了睡意,眼帘愈发沉重,身子也陷入柔软馨香的床铺,朦朦胧胧间耳畔的说书声好似越来越低。
“沛沛。”
虞令淮的声音响在耳畔,近到好似贴着她耳朵在说话。呼出的气息也轻轻拂过,惹的耳朵生痒。
容绪困得睁不开眼,随口嗯了声。
“你的睫毛好长。”
“还翘翘的。”
“我能碰一下吗?”
什么跟什么,不是钓鱼吗,怎么跳到睫毛了?还说书先生呢,虞令淮可真是半桶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