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十二章 ...
-
天明十三年，林府玉院中。
此时正值三伏时期，院内蝉鸣嘶哑地叫唤着，十四岁的林珏正在这家小院子里伏在案前正用刻刀与手中的木簪较劲。
一阵清风携雨而来，闷头干事的林珏摸着额头吹来几点冷雨，恍觉时候不早。瞧着窗外不知何时黑云翻涌，雷声滚滚袭来，雨后空气清新，这才察觉时间已经过了那么久。
林珏止不住地往主院的方向探去，按理来说母亲此时理应回家教教自己雕花的最后一步……
突然主院那边传来一声哭嚎，“夫人啊！”
闻声，林珏慌忙扯了一件外衣披在身上，忙不迭地往声音的方向跑去。
就在偏院口，就瞧见小青捂住嘴，眼神十分惊恐。
“阿、青？”林珏迟疑地喊了一声。
被唤的阿青一看是自家姑娘，还没来得及擦干眼角泪水，带着藏不住的哭腔说道，“姑、娘，你怎么来了？”
林珏一眼看穿人的不对劲，特别是听到阿青身后传来一阵尖尖的声音，像是宫中的宦官，“大人，还请节哀顺变，尊夫人为国捐躯，实属功臣啊！”
“为国捐躯？我娘、我娘她怎么了？”一听到这个消息，林珏不顾一切的就要冲出去。
在阿青拼命地拉扯下，林珏一瞬尽看到那冰冷的石阶前，白布下被烧如焦炭的手臂。
看得林珏脸色大变，只觉脚底一软，是要在阿青的帮扶下才能站住脚，她死死盯着那块地，憋着眼泪哽咽一声，“阿青，让我过去。”
“姑娘！”阿青不让，那场景自家姑娘看了哪里承受得住啊！
“阿青，让我见我娘最后一面吧!”林珏认命的恳求着。
世人皆知林家无子唯有一子多病无用的嫡长女，官场势头正盛的生父对她不喜，好在还有生母秦夫人照料，才不至于让人过得凄惨。
如今生母一死，她算是没了依靠，这之后的日子又该如何？
阿青终究放下手，扶着自家姑娘一点一点靠近。
林珏每走一步，眼泪止不住的掉下来，正走到那具烧焦尸体跟前，颤颤巍巍地揭开白布。
看清那具烧得不成人样的尸体正是生母，悲伤犹如决堤的河流，林珏紧抓那早已僵硬的黑手，失声大叫，“娘！”
林珏明白这一生都是母亲在为自己铺路，是她将站在悬崖边上的她一步步地往回拉。
今日本是她教自己制簪的日子，为什么自己会等来人的尸体。
然而随之而来并非是如她痛苦欲绝，而是一道让她祈福三年的圣旨。
雨又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林珏接过圣旨，努力睁着那双被雨淋湿的眼眸，明明外衫早已湿透冷骨，她的胸口却燃起熊熊烈火。
视线模糊，林珏一手握着圣旨，一手抓着母亲的手，“大人，是谁！害得我母亲！”
“哎哟，林小姐还是节哀顺变，事情还是要怪那叛臣沈安正！”眼前不知谁轻飘飘地说道。
母亲放心纵使其他人会忘了你，女儿不会！
林珏暗暗记下了这名字，那怕是三年后的今天都不敢忘记。
“沈、安、正！”
怒火难消间，林珏睁眼便瞧见一个男人的身影一直在她眼前乱晃，好似那三年里日日夜夜晃荡在自己的梦里的那人。
“林姑娘？”
“沈安正！”一瞬林珏红了眼，也不知道是哪里来得力气，一下子就把人扑倒并压制在地，不管三七二十一往死掐住人脖子。
“林……姑娘！”被她掐住的人发出微弱的喊声，仿佛是另外一只手把她往悬崖边缘拉回来。
“沈、元、祁？”
正是这微弱的声音，林珏才渐渐恢复视线，才看清眼前人是那人的养子——沈元祁。
此刻的林珏双眼通红，浑身血脉沸腾着，体内有声音在叫嚣着——
‘他是沈安正的儿子！’
‘沈安正没死在你的手里，那么杀了他的儿子来泄愤！’
‘父债子偿！’
‘父债子偿！’
‘杀了他！’
‘杀了他！’
或许是察觉到自己一身戾气，林珏没想到的是人竟然不反抗，还松开了手任他宰割。
犹豫间，林珏心头‘杀了他’的念头，却又在看人心甘情愿的神情下而放弃。
大梦初醒的林珏缓缓松手，但并没有完全松开，看着手与人脖子之间露出淡淡的红印，好似自己给人上了一个狗圈一般。
“咳咳！”得到呼吸的沈元祁，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嘴边还残留着因窒息而不自觉流出的垂涎。
后知后觉的林珏渐渐清醒过来，坐在人身上颓然后仰之际，突然后腰像是触碰到点点微热。
林珏借余光瞟了一眼人，这才发现沈元祁的右手正虚扶着自己，而她的手还没放过他。
那有茧子的大手，像是在告诉自己她永远没有后顾之忧。
他究竟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要去保护一个想杀了他的人。而自己怀着又是什么样的想法去放过他。
“你不怕吗？”林珏质问着，说着人的手还紧了几分，似是警告，“还是你想说我杀不了你！”
“咳咳，林姑娘，你当然能杀了我！”沈元祁重咳几声，坦坦荡荡谈及两人之间的横隔，“害死你母亲的是我的义父，你见我这个……仇人之子，想必时时刻刻都想置我于死地。”
可就是人的坦荡，让林珏更加来火，手上的力道又加重几分，“那你为什么不反抗？”
“为什么、不反抗？”说着说着，林珏感觉眼角一片湿润，她在哭。
是在哭自己无能为力，又是在哭……
“因为我敢笃定，林姑娘你不会杀了我！”在人的禁锢下，沈元祁说道，“以林姑娘的才智，想来脑子有千千万万种方法杀我于无形。”
“可您并没有那么做，纵使你毒辣心狠，面笑心冷……”昏暗的环境下，一旁的火光照着人的黑瞳，闪出坚定的光，“但林姑娘，你终究是个心软的人！”
“呵呵呵！”闻言，林珏先是一怔，随后冷笑几声像是听了一个笑话，松开人的脖子时又一手掐着人的脸，像是欣赏猎物一般，“沈元祁，别把我想得太好，今日不杀你，是我想到个更好的法子！”
林珏缓缓起身，换成面慈心毒的摸样，就这么邪笑着看着人，“我要你时刻带着我这把温柔刀，永远地活在‘我想杀你’的恐惧之下！”
说罢，沈元祁笑了笑，如今两人撕开脸面，二人坦诚相待，何尝不是一种好的发展，“好，林姑娘，我等着你来杀我！”
懒得装下去的林珏，见人如此爽快地答应，面露嫌弃，“恶心，世上要是多几个像沈少卿这般自愿赴死之人，也就不会有那么多的恩怨情仇了吧！”
“哪里哪里，能遇上像林姑娘这样真性情的妙人儿，是元祁的荣幸！”沈元祁又是爽朗一笑，惹得林珏像是看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连忙走开几步。
她本想吓人远离自己，怎么人就成个粘牙的糖葫芦，还一个劲地往她身上靠，莫不是傻子！
想此，林珏赶忙多走几步，却没注意脚下，像是踩到一颗石子。
“小心！”沈元祁喊道。
刚醒来的林珏只觉脚底一软，像是踩空一脚，身子止不住往后倒。
幸而沈元祁及时出手，抓住她的手，才避免人受伤。
也就在此时，林珏才发现她们现在身处的早已不是之前的竹林，而是一片黑漆漆的类似山洞的地方。
“这儿是哪？”林珏问道。
“不知道，我们应该是被掳走了！”沈元祁提醒着，“我们是金万三手上的银铃铛上的毒粉给迷晕。”
经人这么一提醒，林珏想起来自己昏迷前的事。
她记得是金万三的银铃铛出了问题，那上面有着异样香粉，让人点燃后放出毒雾使人昏迷。
林珏还记得她昏迷前，曾经看到那个从马车上走下来的女子。
“我昏迷前见过一个女人，她的内衫袖口处绣有一个黄蕊白梅！”林珏回忆着。
“梅？”根据多年的办案经验，沈元祁很对‘梅’字很是警觉。
郡主萧红梅、怪异女子梅，该不会这两人是同一个人，难道说从头到尾都是郡主一人搞的恶作剧。
“话说，李姑娘、金掌柜还有甄大人他们呢？”林珏环顾四周，惊奇发现居然只剩下她和沈元祁二人。
“我在这个洞内醒来后，就看到不远处的你，其他人我倒是没怎么看到。”沈元祁说道，“本想看看你的情况，但看起来你不需要……”、
感觉沈元祁越说越委屈，说的她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但林珏也不是个好揶揄的主，拿起地上的火把就朝人扔去，“沈少卿，若是有空斗嘴，不妨找找人，免得你这‘沈表哥’失职了。”
‘沈表哥’，接到火把的沈元祁像是吃了一只苍蝇不能吐掉，到底还是这人会挖苦，一挖一个准，还是闭嘴稳当。
可林珏刚想看看绊着自己的是什么东西时，就听见那头传来一倒吸声，像是发现了什么，“我劝你不要细看的好！”
然而为时已晚，林珏将火把往前一靠就看到害自己差点跌倒的是……
人的头骨！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第十二章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