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缠绵》谢时不见雪

18、落雨

　　十分钟后，越婵上了叶冕的飞机。

　　她坐在窗边，等待着飞行员燃火起飞，窗外只有越溪一个，她在底下不停的冲她招手，向越婵告别。

　　越婵看着越溪，嘴角挂上了一缕勉强的微笑，想起彭野，他闹脾气不愿来送她。

　　没一会儿，飞机就起飞了。

　　越婵收回向窗外投射的目光，心里还在想着彭野，回想他冷淡的坐在篝火前不愿起身，甚至不愿回头看她，越想着心绪越是沉甸甸的，她不自觉的抓起了手指。

　　“越小姐。”飞机管家给越婵端来杯茶水。

　　“谢谢。”越婵转头接过热茶，正好看到了对面沙发上坐着的叶冕。

　　他看着很是轻松惬意，手里还拿着一本文件在看着，看来是真的有公事要回去处理。

　　其实今天挺意外的，越婵没想到自己会乘坐叶冕的飞机回去。

　　“越小姐在看什么？”叶冕似乎注意到了她的目光，张口问道。

　　“啊，没什么。”越婵愣了一下才说道。

　　“那就好，有什么事你可以跟 Aron 说。”叶冕看着她说道，金丝眼睛的边框在灯光的折射下闪过一丝金光。

　　Aron 就是飞机管家。

　　“好的。”正当叶冕要继续低下头看文件的时候，又听到越婵说：“叶先生！”

　　“叫我叶冕就好。”越婵看着他把文件合上放到了一边，又笑着看着她说：“怎么了？”

　　越婵看着看着他的眼，沉默的抿了下唇才说道：“叶冕，谢谢你！”

　　“嗯？”他似乎没明白她的意思。

　　“我是说谢谢你，”越婵向他解释道，想了想又说：“不只是这次你帮忙送我回去，还有上次清水寺的时候......非常感谢你帮我挡了，要不然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呢？”

　　说着，她嘴角渐渐扬起笑容，笑的很是温柔，看着对方的眼也很是真切，是真的在感谢他。

　　“啊～”只见叶冕轻笑了下：“举手之劳罢了，只是正巧我也要回去，至于清水寺的事......你要真是想感谢我难道只有一句话？”

　　越婵听闻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她又看了他一眼才发现应该是在开玩笑，他的姿态松弛，笑的轻盈。

　　不过这话出来倒是使得飞机舱里的气氛轻松了不少，越婵也没那么紧绷了，她轻笑着说道：“是啊，如果有机会的话我和彭野很想请你吃顿饭表达感谢之情。”

　　“为什么要带上彭野？还是以你俩的名义？”叶冕是这么回的，他似乎有些不理解：“不单独是我救了你吗？我可没救他？”

　　他的目光炯炯有神，直直的看着越婵。

　　越婵觉得一下子那像是某只利剑一般，扎向了她，她又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他还在开玩笑，才低头一笑道：“是啊，应该是以我个人的名义才对，不知道有这个感谢你的荣幸吗？”

　　她的笑容比刚刚松弛了不少，甚至露出了洁白的牙齿，低头间，乌黑的发丝从耳后落了下来，轻盈的飘荡在半空之中，发尾的栀子香萦绕在鼻尖。

　　......

　　两个小时以后，飞机终于落地了，只是不想贺兰天那边还晴空万里，D 城这边确是阴雨连绵的天气。

　　落雨蒙蒙，重重的雨幕遮挡视线，越婵抬头看去，天空是墨黑色的，伸手不见五指，看不到一点光影。

　　越婵站在出口，一时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这是一场冷雨，雨滴从天空坠落，还带着倒春的寒气，“滴答滴”的拍打在地面上，又溅起来水花碰撞到越婵的脚裸上，冰凉的触感让她“嘶”了一声。

　　她的身上不过一件油画风吊带，再加上羊毛披帛也没办法驱赶这夜雨的冰寒。

　　只影飘摇在风中，宛若一根摇摇欲折的芦苇。

　　越婵看了眼手机，刚下机不久她就给彭野和越溪都发了消息。

　　一辆黑色的宾利停在她的面前，后座的车窗打开，越婵朝车内看去，是叶冕，他被一片深红的内饰裹挟，头顶是温暖的灯光。

　　此时他正在车里看着她，她对上他的眼，许是灯光太过明晃的缘故，她看他的侧颜有些模糊，一时摸不清他的神色。

　　紧接着，就有人从副驾驶坐上下来，支起一把宽厚的黑伞走到越婵面前，对她说道：“越小姐，这雨太大，叶总吩咐我们送您过去！”

　　原来是叶冕的特助孙明，这么晚了还来接他，想来工作真的很急吧！

　　“好的，谢谢。”越婵没有拒绝，这么大的雨打车也不方便，反正也欠了叶冕人情，再多一个也不痛不痒。

　　孙明打着伞迎越婵上了车。

　　“多谢叶总再多送我一程。”越婵对着一侧的叶冕说道，他带着金边眼镜，神情不晰，两条长腿交叠，手里还拿着刚刚在飞机上没看完的文件。

　　优雅而深沉。

　　“不客气。”叶冕转过头看着越婵，她看见他的嘴角挂着一缕笑。

　　越婵近距离的对上他的眼，只是有那层镜框遮挡，无法深入。

　　她突然走偏了思绪，看着眼镜框若隐若现的蓝光在想他这是不是跟她一样只是平光镜。

　　只是一瞬，越婵回过神来，看着叶冕笑了笑，没在说话。

　　车里的灯光暗了，只剩几道漆黑的影在这钢铁盒子里依稀可见，穿梭过重重雨幕，前路漫漫，一片乌黑，不知开往何处。

　　距离市中心越来越近，灯光也逐渐出现了，且愈发明亮，终点就在前方。

　　手上的屏幕突然亮了下，越婵看了眼，有消息到来，她点进去一看，是越溪的短信：“到了就好，下一次再玩的久点啊！”

　　再一看彭野的聊天框，还是原封不动。

　　越婵在心里叹了口气，熄了屏幕，看向窗外，街上明亮的灯火，熙熙攘攘的人群，并不因为雨幕而停留或散去。

　　“越小姐。”突然她的耳边传来一道声音，在这黑暗狭小的环境中，仿佛一道清晰的电波在流动，丝滑优雅的传波着什么。

　　声音传入耳时，越婵仿佛被电了一下，有种在浩瀚宇宙中飘荡突然接收到人类来电的感觉，她转头朝叶冕看去，依稀在这昏暗的环境里辨别他的身影，刀锋般的侧颜。

　　“嗯......”她的喉间轻微的发出一点声音，似乎在回应这在宇宙漂泊的电波。

　　她听他问道：“明天下午我要回贺兰天，要一起吗？”

　　是一道低沉富有磁性的电波。

　　越婵稍微愣了一下，紧了紧手中的机器，才说道：“不了，杂志社临时有事，我大抵没办法那么快完成再回去......”

　　她话音刚落，车子就稳稳的停住了，从窗外看去，正对的就是他们杂志社的门口。

　　正巧，这会儿雨也停了。

　　车里的灯光渐渐亮起，越婵回过头来看叶冕，发现他也在看着她。

　　“呵～”轻笑了一声，越婵道：“杂志社到了，我先走了......”

　　顿了顿她又补了一句道：“下次有机会一定请叶先生吃顿饭好好感谢你的帮忙。”

　　说完她就提着包下去了。

　　叶冕看着越婵的身影没入街头的路灯。

　　“叶总......”副驾驶座上的孙明回头叫了句。

　　“嗯。”他淡淡回道。

　　......

　　越婵在杂志社的玻璃门里看着那辆黑色宾利走了才渐渐收回自己的目光。

　　再从杂志社出来时已经是晚上十二点了，不过是个期刊排版的小差错便忙了这么久，紧急开会召回，也算是及时止损，只是要加班加点再重新排一期。

　　越婵披着满身疲惫走出杂志社，低头看了眼手机，依然没有什么消息，她的眉角略动，倒吸了一口气，却最终没有叹出，关上了屏幕。

　　她没有开车来，到街角拦了辆出租。
　　上了车，越婵向司机报了地点，就偏过头去看着窗外发呆了。

　　D城也是一线大城，即使已经是这么晚了街道上也依旧灯火辉煌，工作日也是人来人往，路过一个步行街，越婵看到许多下班族在闲逛，不远处还有一些老人旅行团在排队赶最后一班巡游巴士。

　　更有不少年轻的情侣在压马路，都是很年轻十几二十的人，也没什么钱进商场里消费，只是在马路上闲逛就很开心。

　　越婵收回了目光，掏出手机要打电话给彭野，只是铃声持续了许久也没有人接听，最后只剩下忙音的“嘟、嘟、嘟”。

　　她失落的挂了电话。

　　前头的司机师傅是个四十五多岁的大叔，很是热情，他对着后视镜里的越婵说道：“诶，小姑娘，怎么这么晚才回家呀？多不安全啊！”

　　越婵轻笑了下：“今晚加班，所以有些晚了。”

　　“这样啊？”司机师傅又说道：“怎么不让你男朋友来接你啊？有个人陪着也安心啊！”

　　他应该是从镜子里看到了她手上的银色戒指。

　　“他......”提起彭野，越婵顿了一下才缓缓说道：“他也才下班，在家等我呢!”

　　她下意识地摩挲了一下手上的银戒。

　　“这样啊，唉现在工作真幸苦啊，上班也就算了，还要加班，搞得连陪家人的时间都没有了，”司机师傅抱怨道：“看我女儿放学了一晚上要打好几个电话问我爸爸你什么时候回家，搞得我都不知道怎么回答，唉，现在这年头赚钱真的难哦～”

　　......

　　第二天，越婵照旧去上班，把剩下的工作给处理了，到了下午的时候已经顺利的把最新一期的重置版印完毕，送到下级各分销处进行销售了。

　　没想到效率会这么高，越婵忍不住在办公室里伸展了下手臂，舒展了腰肢，有种大功告成的松弛感。

　　她突然想起了昨天下车前叶冕问的话，现在想想要真不该拒绝他，也没想到事情会处理的这么快。

　　算了！她想了想又把这个想法给否决了，她昨天坐他的飞机回来，要是今天又坐他的飞机回去，未免太怪了，虽然欠了他一个人情，但以他们的关系还是减少接触的好。

　　可是，她昨天还夸下海口说有机会邀请他吃个饭呢！现在想想当时自己怎么这么大意的说出这种话，他们也不像是能单独吃饭的关系啊！

　　或许是当时情绪太紧绷，又莫名其妙松懈了的缘故，让她失了分寸。

　　越婵背靠着办公室的转椅，看着洁白的天花板，觉得还是下次让彭野做桥请他吃一次饭吧！

　　她掏出了手机，随意的翻看了下朋友圈，没想到第一条就刷到了越溪发送的九宫格，几张照片正中间的就是那张越婵昨天早上拍的那张美照，明明已经发过了。

　　再一细看，才发现越溪发的文案就是：啊啊啊，受不了了，我要再发一遍我给小婵拍的美照，实在是太米了。

　　越婵忍不住的笑了，滑动手指给她点了个赞。

　　再一看其他照片，就全都是大家伙聚餐的合影了，还有一些美食的照片。

　　最后一张，就是昨天晚上在湖边烧烤的照片，拍照的时候已经很晚了，那会儿越婵已经坐在叶冕的飞机走了。

　　照片里大家伙都洋溢着开心的笑容，越婵一眼就捕捉到了角落里的彭野，他和黎澈喝的烂醉，但笑的也很开心。

　　越婵嘴角的笑容淡了淡。

　　紧接着，她的手指滑动又刷新了一下，又看到了陈梓一新发的朋友圈，照片里是今天早上一群人搁哪网球比赛的照片，还是双人比赛。

　　越婵又从照片里捕捉到了彭野，又是九宫格的正中间，他和陈梓一组了队伍爆杀了吕宁和周玲玲的队伍，从照片上看，他们赢得很开心，勾肩搭背的举着果汁庆祝。

　　她知道他打网球很有一手。

　　可越婵的嘴角已经没有了笑容，她的心沉入了谷底，从昨天到今早，彭野没在给她发过一条消息，打过去的电话也石沉大海。

　　正当她要关上手机的时候，下一秒越溪直接发来了消息：“！我看到朋友圈你给我点赞了，是忙完了吗？什么时候回来？”

　　越婵咬了下唇，回道：“没有，还有很多事没忙完，只是中途休息一下，就不回去了，下一次有时间再玩吧！”

　　越溪秒回道：“那好吧！ 那只能让彭野这小子一个人孤零零的想你了，不过话说宴卿也问了你呢？她还蛮喜欢你的。”

　　越婵看着那黑体的文字，眼里的神光变了又变，回道：“嗯，替我谢谢宴小姐，有机会真希望能给她做个专访。”

　　......

　　回完，越婵并没有关上手机，而是静静的看着聊天界面，没有理会越溪秒回的“OK”的emoji，而是用拇指淡淡摩挲着那段黑色的文字，留下重重的指纹。

　　一个人孤零零的想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