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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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死都不会叫你姐姐的。”
季予意摘下眼罩。
随着飞机缓缓降落，城市在眼前变得逐渐清晰，记忆也同睡眠一起苏醒，距离她离开这片土地已经过去了七年。
然而还没来得及等她感慨，WhatsApp上就收到了一条短信息。
【甯子宁】：T3航站楼，我在出口等你。
这么简洁？真不像她的风格。正当季予意打算收起手机，手机突然疯狂震动。
【甯子宁】：还没落地吗？[抖腿]
【甯子宁】：到底啥时候才到啊？[点烟]
【甯子宁】：不会晚点了吧！！[惊恐][惊恐][惊恐]
……
话痨戏就是多。季予意面无表情的揣起手机。选择置之不理。
见了面，季予意也是懒懒地。随口客套：“甯大导演怎么有时间来接我？”
甯子宁接过季予意手中的行李，推着就跑，她现在才没心思跟她客套。
“快些吧，姑奶奶，这可是咱们回国的第一个项目！全组的人都在会议室等着咱们呢！”
季予意这次完全是被甯子宁绑回国的。
七年前，她孑然一身前往美国，除了会写点东西以外，别无所长。多亏甯小富二代人傻钱多地持续购买她的剧本，才支撑她度过了一段最艰难的时期。
而从学校里的那次小组作业开始，甯子宁和季予意已经合作了八部短片。从小组作业到参展电影，从三分钟的流影像到二十二分钟的电影短片，从纪录片到剧情片。
两人合作到今天，甯子宁已经成为国际上小有名气的导演，而季予意自己，则是导演背后亲密无间的编剧。
她们几乎是最好的拍档。
一天前，她才结束了在美国的项目，直接就被甯子宁这厮一张机票送回了国，连行李都被人打包好了直接帮她送到机场。
季予意不想回国。
起码不想现在回国。
她站在机场中央给甯子宁打电话，请求远程合作。现在网络这么发达，有什么事情是一部电脑解决不了的？zoom、line、企鹅会议，毕竟是甯子宁买了她的剧本，她随她来！
可机场嘈杂，电话里传来微弱的电流声，甯子宁对她说：这是我们第一部转回国内的电影，生死攸关，你必须回来帮我。
季予意沉默。
她可以拒绝甯子宁的合作，但却拒绝不了甯子宁的请求。
季予意上了飞机。
一连二十个小时的连续工作，再加上十三个小时的长途飞行，让季予意变得很疲惫。她坐在甯子宁的跑车里，支着脑袋，鸭舌帽盖住整张脸，兴致缺缺。
也许是太困了，才会梦到七年前的前尘往事。
海市那么大，人家现在又是大明星了，在不在海市都两说，更别提偶遇了。
应该不会碰上吧。
季予意侥幸地想。
她打了个哈欠，想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这次的女主角是谁啊？”
【女主角怎么会是她？】
【这合理吗？是何欢诶！这种级别的明星也会到我们这种小剧组来吗？】
下午两点，剧本围读会。因着导演和编剧两位核心主创都没来，会议室跟菜园子一样热闹。众人在桌面下互搏手速，打字打得几乎快出了残影。
【不是说导演家里很有背景吗？说不定是导演跟人家有私交呢？】
【有这种流量，好是好哦，但是能不能担纲这么重要的主角戏份呀？这次的女主戏占90%诶！】
【对呀，她以前不是都在大导演的电影里当镶边花瓶的吗？】
【花瓶怎么了？瞧不起花瓶呀，有本事家里别摆花瓶呀？】
【楼上在说什么啊，串线了吗？再说，何欢也不是一般的花瓶，出道就是大投资、大制作、大导演，你看哪个普通花瓶能有这待遇？这起码证明，人家是有一定实力的花瓶！】
【笑死，还一定实力的花瓶，有一定金主的花瓶吧！】
还没等群里吵起来，一条微信消息就歪了楼：
【可她真的——好漂亮啊[流口水]】
众人齐齐抬头，看向最上首的那个女人，心道：这倒是个不争的事实。
何欢阔面、圆眼，明眸善睐，但偏偏上挑的眼尾又像刀子一样锐利，一张厚唇带着冷静和疏离，欲望、疏离、慈悲在她脸上奇异地交织在一起，如俾睨众生的豹子一般性感慵懒，让人一看就挪不开眼。
哪怕不说话，也有一张生人勿近的气场。
这实在是一张太有故事的脸。
果然，七年前，能够凭借一个盲女角色一炮而红，且一直红到今天的，果然是不可小觑。
故事脸敲桌：“到底还要等多久？”
怎么办？
怎么办怎么办？
季予意站在会议室门外进退维谷，简直憋尿一般憋屈感受，她快要爆炸了！
她刚拉开门缝看了眼，那个坐在最前头那个一袭黑裙头发微卷平时只会出现在电视和社交媒体上的人，不是何欢又是谁？
她那是在跟她助理说话？
而且何欢好像还挺生气？
一想到这个可能，季予意差点夺路而逃。
何欢生气的样子季予意太熟悉了，眼神很冷，眼角会吊起来，嘴角勾出一抹嘲讽的弧度。讲真的，季予意回想起来，虽然何欢一贯温和可亲，但只要她生气起来，便是谁的面子都不给。
她最怕她生气。
突然，一只手搭上了她的肩膀。背后的人幽幽地问：“怎么站在门口不进去？”
季予意吓了一跳，脖颈僵硬的转头，还没来得及回答，下一秒，这只手一掌将她拍进了会议室。
完了。
怎么会回国第一天就碰见最不想碰见的人？
她进来的那一刹那，会议室静音一秒。但下一瞬，又恢复了懒散喧闹。
——这明显不可能是什么大人物。
素颜、鸭舌帽、夹克衫、黑框眼镜，再加埋得像鹌鹑一样的脑袋，简直是将普女两个大字牢牢焊在了身上。
霎时间，所有人都恢复了闲聊，只有刚刚还在痛骂迟到者的何欢突然哑了火。
——因为打从季予意进门的第一秒起，何欢的眼睛就不会动了。
她看着季予意眼神慌乱的在会议室内搜索着位置，本能地就想蹿向最后一排。心想，这人大概是属鹌鹑的，从小到大都喜欢把自己埋进人堆里。
眼看着季予意弓着身子，一个接一个的询问有无空位，却没有一个人愿意挪一个位置出来给她，何欢忍不住在心里暗骂一声。
正准备出声让季予意坐到自己身边时，“砰”一声，导演甯子宁推门而入。
何欢口里一声即将脱口而出的“坐过来”被活生生咽下去。
“Paris，Paris呢？”
Paris是谁？众人摸不着头脑。
“Paris，”导演环视一圈，朝着末尾猫着腰的女孩微笑：“坐到前面来。”
此时，众人才意识到属于导演“甯子宁”和编剧“Paris”的那两个铭牌赫然并排摆在最前列。
众人目光齐刷刷地看向季予意。
那个身躯肉眼可见地僵住。
原来她就是Paris。
本部戏的核心主创，这部电影的灵魂与根基，导演费了老鼻子劲特意从国外接回来的人。
“介绍一下，我们的女主角，何欢。”
“编剧，季予意。”
甯子宁不知两人原委，自动牵线搭桥。
还用你介绍。
她身上哪里有颗痣我都一清二楚。
季予意僵硬点头：“你好。”
说完，她便有些紧张地看着何欢，她生怕当着这么多人面，这人嘴里说出什么不堪入耳的话。事实上，她不愿公开和何欢的关系，更怕遭受何欢的质问。过往太糟，但凡何欢随便说点什么，都会成为扎往她身上的小刀子。
所幸何欢面无表情原封不动地回赠了她一句：“你好。”
季予意松了口气。
“好了，闲话不多说，”甯子宁工作起来很正经：“大家翻到第15页，我们先从重逢这场戏讲起，这是一场情感浓度很高的戏，这时候女主在纽约的生活告一段落，远渡重洋回国遇到了最初的恋人。”
会议室内响起纸张翻动的声音。
季予意：……
你玩儿我呢吧。
谁家好人写了这么个带自传性质的剧本还找了前女友来演自己？何欢会不会以为自己是故意的？而且虽则是两个人的故事，但是从自己的角度来写肯定有失偏颇。
这简直是公开处刑。
季予意想一头埋进地底下去。
甯子宁的忙有什么不能不帮的？她不卖给她了还不行吗？而且整个剧本一共有113场戏那么多，怎么偏偏挑了这一段啊！
呜。
甯子宁：“何老师，你来试试台词。”
何欢一点头，拿起剧本，冷冽如泉水的声音中带了点不甘恨意与咬牙切齿，情绪在一瞬间被拉到了最大值，和那张高傲的脸很是不符。
众人怔怔听着，原本略显矫揉造作的台词从何欢嘴里念出来竟然显得如此顺理成章，甚至还带了微微的颤音。
众人心里称赞：看来能当花瓶的人还是有两把刷子。
“不对。”一个略显突兀的声音打断了何欢。
何欢看向季予意。
连带着全会议室的目光也投在她身上。
当甯子宁喊开始的那一刻，季予意已经本能地进入了角色。此时，她不再是自然人季予意，而是编剧Paris，她几乎是本能般地指出演员在角色情感上的偏误：
“这个时候男女久别重逢，女主已经有了新的伴侣、新的生活，男主只是她的一段过往，她见到男主更多的是感慨，女主已经……不喜欢他了。”
季予意的声音越说越小，越说越微弱，越说越心虚，越说越知道自己是谁。直至最后，声音轻的就像一片羽毛，重重钝击在何欢心上。
“所以，她没有那么浓烈的情感。”
季予意说完，便自动闭麦，再不肯多说一个字。
反倒引得甯子宁满意点头。她就说把季予意搞回来能碰撞出真东西吧！甯子宁真心夸赞道：“果然没有谁比Paris对剧本的理解更到位。”
……
感受到左侧若有似无的目光，季予意心里打滚：求别说！求放过！
可偷眼看去，人家根本没看她！何欢只是重新拿起剧本，又做回那个八风不动的美人：“知道了。”
茶歇。
何欢的团队替所有人点了咖啡。国内新晋的热门品牌，众人心里暗暗咋舌，果然是财大气粗。其他人的咖啡由助理分发传送，导演、编剧和制片人的则由何欢亲自递交。
“季老师，你的咖啡。”
“哦，好，谢谢！”
季予意伸出手，从她手上接过咖啡的同时，何欢发凉的指腹假装无意地蹭了下她的手指。
何欢虽然花瓶，但在圈内风评还行。这主要是因为她工作比较敬业，待人也很真诚，这种真诚表现在她说话的时候，一定是看着你的眼睛说的。
可对季予意来讲，这种注视简直是一种无声的引诱。
季予意触到指尖柔软的触感，一时忘了收回。
大概半秒钟的时间。
何欢面无表情又提醒了她一遍：“季老师，你的咖啡。”
“哦，对、对不起。”季予意的耳根悄悄泛红。
“咦，你这杯咖啡怎么跟我们的长得不一样啊！”甯子宁凑过来，拿起她的咖啡杯，端详。
“快还给我！”
“咦，她怎么知道你不喝咖啡啊。”甯子宁左右看了看，跟季予意两个人小声蛐蛐：“只有你一个人的是红茶诶。”
季予意一把夺回来：“谁说我不喝咖啡了。”
不喝咖啡，那是她才到美国时候的习惯。后来天天都是美式续命了，别说美式，烟头泡水她都喝。
甯子宁还待再辩：“可我刚认识你的时候你就是……唔！！”
季予意一把捂住了她过分话痨的小嘴巴，压低了声音恶狠狠道：“闭嘴！”
最终，这场剧本围读会由于主创的迟到，也由于何大明星后面紧密的行程而“提前”结束。几人约定了下一次开会时间后便匆匆散会。
何欢率先走了。
季予意则想办法拖拉到了最后一个，临了，还支开了甯子宁，让她先下去将车开到大楼门口等她。就这样还嫌不够，为了充分地避开何欢，她甚至走了求生通道。
没想到却被人堵了个结结实实。
“跑什么？”
“没、没……”
“那结巴什么？”
“有话别在这说，会有人来……”
“既然怕，蹭我干什么？”
倒打一耙。
明明这次不是她主动的。
季予意却张口结舌地没法反驳。
因为何欢有一百个问题可以问她，却只选了最无关痛痒的那几个。如果自己是何欢，绝对会将她抵在墙上狠狠拷问，季予意几乎都能模仿出来何欢的语气和神情。
回来干嘛？
不是说当初出国学法律吗？现在是在干什么？
以及……她有哪里对不起她，她当初要那么对她。
都不用何欢开口，季予意自己就能问死自己。
这种精神上的模拟不亚于一场凌迟。
季予意心神俱震。
她向来软弱，却唯独只对何欢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她不敢单独碰上她，特地走了安全通道，却还是被她堵个正着。可她又何德何能能让何大明星到了今时今日还愿意纡尊降贵地在这昏暗的楼梯间向自己问一个答案。
如果季予意在二十六年的人生里有对不起谁的话，那这个人的名字只能是何欢。
狭路相逢勇者胜。
季予意鼓起勇气问：“你想怎么样？”
然而她预想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苦艾的气味天翻地覆地席卷了她。
何欢靠着墙，笑得低沉又苦涩：
“怎么，不是熟人也不是前任，连声姐姐都不愿意叫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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