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夜》飞鸟终章

15、第 15 章

　　云笈，位于特拉瑞斯北部，污染等级四级，勉强算半宜居区。

　　云笈二字原本是山名，混乱年代后被用来指代这片区域。
　　西南的须弥，西北的瓶山，这两个名称也像这样演变过来，被幸存者用来区分寥廓荒区的各处。

　　苍骊先前起了兴致，约云笈山上的人给柯戎算命。这座山上都是道士，避世隐居，出山不方便，需要客人亲自来。
　　柯戎不信这个，嫌这群人大腕，本不打算去。但苍骊四舍五入是他见到的第二个人，他决定还是给他点面子。

　　“渡者，你来过荒区几次？”苍骊问他。

　　柯戎答道：“两次，但走的不远。”

　　苍鹰从自动巡航的越野车上空飞过，苍骊的目光被远去的影子吸引。

　　“传闻中，这里曾有王都，有边塞，有鱼米之乡，有比中心城更具美感的建筑。”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但绝对不会太积极。
　　“真想见见啊。”

　　山门口有人等候，是个小孩。
　　或者应该称呼为“小道士”。

　　小道士不穿道袍，穿高污染防护服，上面还打着冥河的曼陀罗徽。

　　柯戎以为给他算卦的是位德高望重的老者，结果见到的人跟引路人岁数差不多。
　　引路人介绍说，这位是天赋最好的大师兄，梧木。

　　“你们师父呢？”苍骊问，“许久不见他老人家。”

　　梧木知无不言：“师父年前出了趟远门，回来后给弟子留下一句‘此身清明了’，而后开洞府闭关去了。”

　　苍骊一笑，可惜道：“下回跟他下棋不知是什么时候。”

　　梧木有句话没说，师父这回，可能不会再出关了。

　　他看向柯戎，引入正题：“是这位先生要算卦？”

　　柯戎：“对。”

　　梧木：“先生算什么？”

　　柯戎思考了一下他想算的东西归为哪类。
　　他试探道：“事业？”

　　梧木起卦，很快得出结果。
　　“一帆风顺。”

　　苍骊：“是不是算成他当冥河首领的事业运了？小梧木，看在我的面子上，再替他算一卦。算他的……”

　　“大运。”

　　少年抿唇，郑重点头。

　　这回，梧木得出卦面，无言良久，恐怕鲜少见到这么……惨淡的卦。

　　两人看不出龟甲上的乾坤，只能看他的脸色。

　　到底年纪小，比较耿直，还不懂怎么糊弄客人。
　　梧木道长实话实说：“坎为水。行险用险，险况丛生，危机重重。”

　　一连蹦了三个贬义词。

　　柯戎：“……”
　　意料之中。

　　他还没说什么，旁听的苍骊就先笑了一声。
　　……不是故意的。他只是没想到，这倒霉催的，白白吃苦千年之久，到头来依旧“险况丛生”。

　　耿直的少年道长反应过来出言有失，急忙开始找补：“若能辟得新境，寻得贵人，或能绝境求生，化险为夷。”

　　柯戎笑叹一声，并不在意。

　　梧木留他们用了饭。饭后，他带人在山顶闲逛。

　　“观名翻云，是建观时起的名字，距如今万年有余。”

　　柯戎问：“梧木道长，你们翻云观历史如此深厚，为什么不进驻中心城，要在这里偏居？”

　　苍骊：“这事我略有耳闻。城内傍权的是释家，与道家有矛盾。”

　　梧木点了点头，又摇头：“矛盾倒不然。道法自然，释家先来，我们不该去争他们的势。”

　　三人穿过栽了仿真梅树的山中小道，来到一处山崖。

　　梧木说：“这边是观月崖……以前风景很好。”

　　但现在站在崖上，只能看到崖底的枯枝黄沙，晚上也不见得能看到月亮。

　　“这里的气息……”柯戎眯了眯眼，“很特殊。”

　　梧木：“您发现了？这里有个古法传送阵，用到的符文太复杂，我还未曾开过。”

　　寻常的传送阵，柯戎感觉不出特殊。比如冥河基地的三个传送门，原理是用异种核心的脉冲将人的粒子打散，迅速传送至目的地再聚合，很好理解，也没什么技术含量。
　　传送到三个城区很方便，除了容易晕外没什么副作用，大家都爱用。

　　但这个就不一样了。
　　古老的气息，沉重而庄严，庙堂里的烛火或长明灯，大概是这个味道。

　　“不过，师父跟我说过，传送阵的对面是……”

　　“天域。”

　　“你说，我要找的东西，可能与天域有关？”裴阑看着光屏上的资料。
　　吃饱喝足后，人有精神不少，就想起自己来这里的目的。
　　裴阑在网络端搜索有关“道士”的词条，查到“云笈”时他还能理解，再往下就到了知识盲区。

　　于是他去问了可靠的白霰。

　　白霰在通话里说：“道家的消息被刻意封锁过，冥河资料库有一部分相关资料，不多，你可以来看看，也许能帮到你。”
　　“关于天域的消息就更少了，那地方在常人眼里无影无踪……保密程度很高。不过，苍骊他们这两天好像去了云笈，那边跟天域有关联，你要不要问问？”

　　“不了。”裴阑面无表情地回绝。

　　白霰：“还是说你要自己去查，有高污染防护服吗？我去给你调一件。”

　　裴阑忍不住问：“那东西，不是要三千浮点？”

　　这让他觉得，它很容易拿到。

　　“你怎么还看这个？”白霰忽然从裴阑的语气中意识到什么：“……你这么拼命，就是为了那件高污染防护服？”
　　他咋舌：“那都是给外人看的价格，你是冥河的人，有员工福利。还有，组队任务里，之前有一项去无妄海的，队员免费领防护服，你没看见？”

　　裴阑：“。”
　　这真没有，组队那栏他点都没点过。

　　事不宜迟，裴阑决定立刻去冥河基地资料库。

　　他从冥河在中城区设的传送门走，途中碰上一个送货机器人。这小东西很活泼，送货快超时了，液晶屏上会摆出愤怒的表情，送完货则会露个笑脸。

　　做事有点笨手笨脚，还会卡在路边。
　　裴阑顺手救了它一把，它的扬声器说了句谢谢。

　　倒是比中心城的人更有人性一点。

　　在经历一阵昏天黑地的动荡眩晕后，他再次站在那座铁黑色半球形建筑前。

　　基地形状挺让人感兴趣。半球形建筑不是没有，但办公作用的建筑很少建成这样。

　　苍骊的解释是，让空中来袭的敌人，可以顺着光滑的基地外壳，滑走。

　　这句话相当不着调，被白霰听到时，他差点捏断手里的接驳器。

　　在地面哨塔值班的机器人估计去维修了，于是离他最近的空中哨塔改变轨道，飞过来，接替了门卫的工作。

　　“身份核验通过。”

　　“S级员工，深渊，你好。”

　　资料库他来过几次，认得路，不用让贴心小导航出马。

　　裴阑出了资料库还在想刚才看到的资料，没注意前面中控室走出一个人，他差点撞上去。

　　他垂眸，直直对上被深灰毛衣包裹的胸肌。

　　他想，形状挺好，应该有刻意练过。

　　他又想，正经人不会穿紧身毛衣。

　　心不在焉的裴阑抬头，一张熟悉的脸撞进他眼里。

　　那人笑着，语气却咬牙切齿。

　　“深渊，你是不是在躲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