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夜》飞鸟终章

23、第 23 章

　　被人包裹的感觉，让人新奇，同时也令人畏惧。

　　被服侍的同时也被彻底掌控，最脆弱的部位落入旁人掌心，任人宰割，自己的感受如何全凭那人有多少良心。

　　裴阑在这方面的欲.望很浅淡，这样的感受对他来说，几乎灭顶。

　　将自己剖露出来的举措应该是狼狈的，尤其是在外人面前。尽管柯戎在他这里的地位已经相当高，是挚友级别的人物。

　　是因为不够信任，还未做好交付一切的心理准备？
　　还是因为太过信任，有些偏好与习惯早就无比契合？

　　这人的动作游刃有余，轻易掌握他的全部反应。强烈的羞耻感让裴阑几欲缩进某个茧或地缝中。

　　但他无处可逃，只能受人摆布。

　　沉溺在欲.望中的声音飘渺无力，连规劝都像叹息。

　　试试的感觉称得上愉快，情绪自峰顶缓缓降落，裴阑从余韵中缓神，看向被眼中水雾模糊的身影。
　　他在喘息的间隙中说：“谢谢。”

　　随后他便听到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柯戎替他简单收拾，离开了这间首领办公室配备的休息室。

　　次日。

　　天气晴好，深灰色舰艇停靠在港口。舰艇中等大小，船体呈优雅的流线型，船身印有曼陀罗标识，在近海的浪潮中静候它的使命。

　　——斯提克斯舰。

　　冥河为这次任务调派的顶级载具，适应各种水域地形，必要时甚至可以潜水。性能极好，仅次于作为救世预备计划的方舟“飞鸟”。

　　荒区局势紧张，人人都很忙，组织没给他们配备闲杂人员，整艘船只有他们两个人。

　　好在高科技产品的自动化程度很高，衣食住行样样不愁。

　　二人世界对裴阑来说，就是出任务时身边多了个人。他以为，上船之后柯戎会第一时间跟他商讨作战计划。

　　事实确实如此，又并非全然如此。

　　像来旅游一般的首领大人跟他开了个小会，大厅内的屏幕上展现了各项数据。
　　物种概述、地形图，还有丛林内部的全息投影。

　　赛德地区与外界断联，地形复杂，即使有地图也不能放松警惕。此外还有各种毒虫猛兽、绞杀植物。

　　传说，生命之神投放新物种时，优先的投放点就是这里。

　　看来生命之神有养蛊的兴趣爱好。

　　柯戎说，他来这里是为了取一样东西。

　　裴阑接取任务时，给出的任务内容是保护首领的安危。

　　“我的意愿是，希望你将自己放在第一位。”

　　柯戎像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必要时，可以抛下我。”

　　会议结束，柯戎切换到私人状态，给裴阑倒了杯水，一时分不清两人之间谁是首领谁是副手。
　　“昨晚休息得还好吗？”

　　裴阑知道他在指什么，非常坦荡：“托你的福，不错。”

　　柯戎：“噢。”

　　不错就是一般，一般就是不好。
　　看来下次更需努力。

　　经过七天航行，斯提克斯舰顺利通过区域锁，来到丛林密布的赛德地区。在绿植葳蕤的海岸线，他们遇见了一条入海的大河。

　　裴阑：“基训河。”
　　赛德最大的河流。

　　舰艇沿河逆流而上，驶进丛林内部，两人身处密林与藤蔓之中。粗壮的藤蔓绞缠在树上，树木干瘪枯败，营养被洗劫一空，罪魁祸首得意洋洋，盛开着暗红色的毒花。

　　舰艇前行时的阻塞感逐渐明显。
　　柯戎检查了一下吃水位，对裴阑道：“下船吧。斯提克斯的排水太大，接下来的路难走。”

　　丛林里潜伏的危险太多，为了避免沾染有毒汁液或被虫蛇叮咬，二人穿的都是从头防护到脚的皮质作战服。

　　气候又闷又湿，紧身且不透风的硬质布料附在身上，让人呼吸困难。

　　裴阑看起来正常，像无情的人形兵器，旁人看他的脸色能感觉温度降下十度，实际上他已经被这高温逼迫得浮躁无比。

　　柯戎倒是真的面色如常，浅金卷发在脑后绑了高马尾，干练利落。
　　他明显感觉身旁的人呼吸频率不对，关心道：“累了吗，要不要休息一下？”

　　裴阑摇摇头，示意他无碍：“只是天气太热。”

　　这样啊……好金贵，以后不安排他到高温区出外勤了。

　　柯戎想着，藏在身侧的手指指尖溢出墨绿色能量场，悄悄改变二人周身的温度与湿度，达到适宜的环境。

　　他做的事，裴阑不清楚，但他能感觉到，由环境湿热带来的不适感逐渐减轻，最后甚至到了舒适的程度。

　　两人轮流开路，跟着指南针指示的方向前进。

　　“快到了。”

　　柯戎斩断一团虬结的藤蔓。

　　“我们的目的地。”

　　那座丛林深处的巨型迷宫。

　　关于迷宫的资料极少，曾有勘测地形的航拍机拍摄出它的形状，是极其标准的六边形，大小恐怕跟特拉瑞斯的中心城差不多。
　　更为细致的资料就没有了，迷宫的路径、其中潜藏的危机……这些都无人知晓。

　　“赛德地区没有哪个部落有这种程度的科技水平——建造出金字塔的锡楼也做不到。有传言认为这是神迹，或是天外力量留下的。”
　　这个传言值得求证，毕竟他本人就是天外生物。

　　“传言说迷宫有强大的守护者，注意安全。”

　　天色已晚，两人寻了处开阔的河岸，停下休整。丛林里生物很多，他们一路上打了几只野兔野鸟，柯戎找了些树枝堆篝火。

　　裴阑将面罩拿下，蹲在河边洗脸。突然后颈贴上一个温热的触感，他试图回头，却被一个低沉的声音制止。

　　“别动。有吸血水蛭。”

　　什么时候爬上来的？体温不高就是麻烦，连这都没发现。

　　已经咬到人的水蛭不能强行取下，容易把整块皮都扯下来。
　　柯戎轻轻拍打了几下裴阑的后颈皮肤，那条水蛭还是死死吸着，一动不动。于是他轻搓手指，点了个火。

　　裴阑只觉得后颈一烫，那股叮咬带来的刺痛随即消失。

　　柯戎用的东西类似西部的点火魔法，东部似乎管这叫灵力。

　　如果他对东部的历史了解更多一些，就会知道东部在大灾变后，无人能再使用灵力。

　　一切灵力传承——无论产生、使用，都随着文明覆灭，再不复存。

　　但裴阑现在丝毫未觉。
　　他偏头看向落到地面的焦黑水蛭尸体，轻声对柯戎说：“谢谢。”

　　他们坐在火堆前草草果腹，未加调味的食物口味寡淡，但它自身的油脂被烤得发亮，看着还算有食欲。

　　好在两人对食物的要求都不算苛刻，能够凑合。

　　柯戎大可以在返程之前都不进食，也可以随便找些东西来吃，毕竟所有实体都在他的食谱上。但他需要在裴阑面前装成正常人。

　　正常人是不会突然裂开巨口，再拿触手取食东西的。

　　如果他突然变回原型，裴阑会吓一跳吗？

　　观察表明，这人的恐惧一般表现为高攻击性，到时候自己大概率会被追着打。

　　柯戎吃着串好的兔肉，暗自叹气。

　　他坐在石头上，由于石头太矮，双腿无处安放，显得有些别扭。那两条腿很漂亮，岩柱般的肌肉蛰伏在皮质长裤之下，修长且有力。
　　束起的浅金卷发垂落在身后，是柯戎身上罕见的柔软事物，消弭了他身上的杀戮气息。

　　裴阑瞥了眼他的姿势，默默将视线收回到手中的食物上。

　　柯戎：……
　　怎么不看了，这个姿势不好看？

　　柯戎：“轮流守夜。你先休息，后半夜叫你。”

　　其实守不守夜都无所谓，在实训和演练中，裴阑早已训练出应对夜晚危机的能力，一般情况下能够从睡梦中迅速醒来。除了吸血鬼的血脉特性带来的定期沉睡，平常的睡眠他通常睡不死。

　　所以夜里柯戎从火堆的另一侧走到他身边，他其实是有感觉的。还有之前他晕倒在柯戎面前，被他抱去见医生之类的事，他都知道。

　　裴阑冷淡惯了，抗压能力极好，对有人盯着自己睡觉这种事反应不大，任他看了大半夜。

　　在午夜来临的前一秒，他睁开眼，和抬手想要拍他肩膀叫他的柯戎对上视线。

　　面罩下那对桃花眼似乎眯了一下。裴阑没多想，起身将靠着的石头让给柯戎。

　　“你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