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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 4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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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惧把所有的钱都投入了这份事业,连生育小金库都没有后备。
但是机不可失,这是她努力抓紧自己梦想的唯一途径。而事实上,她也的确收获颇丰。直到预产期那一周,她已经把店铺运营得比上一任老板更加出名,营业额也处在爬升期。
她即将生产的那个夜晚,我请了假去陪她,可怜她丈夫还在外地工作,只能在视频里说一些无关痛痒的话。
“7床的,怎么还不进来?”
护士在待产室门口催促,何惧疼得直不起腰来,额头上都是冷汗。她哭着,双唇颤抖着攥紧我的手,我觉得自己的手指快被她捏碎了,但我咬牙不出声,怕惊扰了她。
怎么会这么痛?我不能感同身受,只是心疼何惧遭受这样的苦难。
我扶着她过去,只是几米的距离,她迈出的每一步都无比艰难。越靠近那间待产室,里面的哀嚎声像幽魂索命一样从门缝里漏出来。
我产生了极大的恐惧感。
何惧进去之后,我问导诊台的工作人员:“能不能进去陪?如果要费用的话我可以支付。”
“不可以,里面都是产妇。”
“那,那我可以陪产妇进产房吗?”我又问。
得到的还是否定的回答。
“我们医院不行,你想陪产应该去仁心医院啊,它们那儿有专门的单间。”
医院又不是我订的,是何惧的妈妈,庄素兰女士带着何惧来的这家。何惧在里面给我发消息,说受不了了,要打分娩镇痛,但医生说要家属签名。
我赶紧找到坐在病房里休息的庄阿姨说明情况,但她想也不想就大声呵斥我:“那种东西打了会有后遗症的,我都跟她说了不可以打!”
“但是,她说她已经痛得不行了......”
我话还没说完,庄阿姨一把抢过我的手机给何惧发语音,她说:“何聚啊,我跟你讲,你不可以打那个针。你要坚强!”
“但是妈妈......来之前我们不是说好的吗?”
何惧微弱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庄阿姨把手机还给了我,完全无所谓地说:“不要理她了,女人都要经历这一步的。她要做妈妈,就应该坚强点。”
我快疯了。
这里没有一个可靠的人,何惧在里面该有多绝望?!
她的丈夫远在外地,她的父亲对此避而不见,她的母亲告诉她要坚强。没有一个人理解她此刻的无助。
这个过程是如此漫长,漫长到我熬到第二天九点,整整熬了十二个小时还是完全没有睡意。庄阿姨也睡不着,她在病房里时而看看别人家的宝宝,时而站在窗前,时而跟何惧爸爸发消息说:“头胎没这么快,你问这么多,为什么不自己来看看呢?”
何惧他们村有个古话,妇女生产的时候,男性都要避开,不然会走霉运。
真是前所未见的奇葩传统。但何惧爸爸确实因为这样的话,哪怕他这一辈已经走出那个村庄五十多年了,仍旧不肯丢掉这种陋习。
直到这一天的黄昏时分,何惧进了产房。
我跟何惧的爸妈守在外面焦急地继续等待。没错,她爸爸最后还是来了。
“何惧的家属在哪里?”
有护士出来喊了一声,怀里还抱着一个孩子。何惧的爸爸开心地把孩子抱走了,我跟庄阿姨留在那儿等何惧出来。
何惧躺在床上被推出来的时候,她有气无力地对着庄阿姨喊了一声:“妈妈。”
这是我听过的,最沉重的呼唤。
庄阿姨手足无措地失控了片刻,泪水顷刻间盈满眼眶,弯腰跟着推床走了几步,再抬头时已是泪流满面。
我想,天下应该没有一个母亲见到自己的女儿经历生产之苦而不难过的。
此刻我突然明白“血浓于水”这四个字是何等写实。
“唐歆……”
何惧紧接着叫了我的名字,我紧紧抓着她的手,感觉她的身体还在颤抖,她哆嗦着发白嘴唇说:“我…好冷……”
医院的被褥很薄,她的手凉得吓人。
我们回到病房以后,我看到了何惧的宝宝,皱巴巴的,眼睛还没睁开,是个女孩儿。何惧爸爸把孩子抱到她身边,护士来教她怎么给孩子喂奶,我为她们拉上了帘子,自觉出了去。
正好陈以茉发来消息,问我要不要一起吃火锅,她正在超市采购食材。我正好饿了,便答应下来,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被遗忘的消息,好像之前也有谁跟我约火锅来着的?
匆忙跟何惧说了一声之后,终于顶着黑眼圈从医院回家了。陈以茉有我家的钥匙,我回来的时候她已经先到一步准备得差不多了。
“唐歆姐,我把蘸料调一下,两分钟就好,你坐沙发上等。”
“好啊。”
我应完倒在沙发上,两眼一黑就这么睡过去。第二天被工作手机持续的震动吵醒,醒来的时候身上盖了两层厚毯子,陈以茉给我留了字条:
——借用你家厨房满足了我的胃,谢谢啦~
字条上压着一个三明治和一瓶奶,应该是她给我买的早点。
手机里很多消息,快爆炸了,原来是他们团建在总群发照片和视频。我就这么错过了最不想去的团建,真不知是福还是祸。
虽然公司不强制每个人去,但好像只缺了我一个而已。
不对,燕志才也没有去。文铭倒是在一堆人里笑得很开心......正翻着群里的聊天记录,我妈突然给我打了个电话。
“唐歆,小林这周去S市出差,你们正好见一面,我已经把你的联系方式给他了,回头你们联络一下。”
“可是......”
“不要可是了,我开会了。对了,你弟让我给他打钱,我这里暂时没那么多,你匀两万给我。”
我刚想说自己没钱,我妈就把电话给挂了。她总是这样,每当我能对她有一点期盼时,她就会亲手毁了这份温情。
又或者她从来对我就是这样,她的好或者坏都是我自己主观想出来的而已。
我气得想跟何惧吐槽,点开对话框突然发现,我们已经一周没有视频了。最近发的消息也是在她生产前,她现在应该不能回我消息,何惧妈妈不让她碰手机,说眼睛会瞎......
找不到人说话,我只能郁闷地啃早餐,先把肚子填饱——尽管现在已经临近中午了。
*
我一个人去逛超市,准备买点食材晚上做饭。
很久没有下厨了,差点忘了自己还有一双勤劳的手。昨天没吃成的火锅,今天再吃也行。我心里是这样想的,不过一个人的时候总觉得有些孤独。
在蔬菜区晃荡半天,对于买一颗还是买两颗西红柿举棋不定,忽然余光里闯进来两个人——燕志才和他的前助理。
“天呐。”
我惊呼一声,立刻蹲下了身子,跟做贼一样。
明明我才是光明正大进来的人,当然,也不是说他们不光彩,只是......他们手挽着手,老夫老妻的样子,真的很让人误会。
这个世界果然已经癫成了我想象不到的样子,两人相差快二十岁了吧?我无法理解。
“唐歆?”有人叫了我的名字。
一双黑色皮鞋在我面前停住,我微微抬头,看到任为山也推着一辆车,颇为不解地看着我。
“真的是你,在这儿干什么?电话也不回我。”
电话?他什么时候给我打电话了。我侧头看了一眼被自己丢在一边的推车,手机就安静地放在坐小孩的格子上。
这......我手机常年静音,休息的时候才调回来,没接到电话是很正常的。他为什么要打电话,不能直接给我留言吗?而且他挑的时间也不对。
不,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我拽过他,躲到一根柱子后面,狐疑地探了一下脑袋,发现燕志才他们已经往生鲜区走去,我对任为山说:“这里不安全,换个地方说话。”
他震惊之余,还替我回头拿了手机和搭在推车上的衣服,把东西全整到了他的推车里。两人上了一层楼,到生活用品区,我终于松下一口气,煞有其事地说:“刚碰到我上司了。”
“哦?”任为山眼珠转动一下,好像忽然想明白了什么。他的眉眼很快染上几分笑意:“碰到他约会了么?”
“你真懂。”我朝他竖起大拇指。
转念一想,他们律所应该没少接离婚官司,估计对于这种事已经见怪不怪了。
果然,他马上说:“你都做人家助理了,这种事......还是早些习惯比较好。有一些老板的助理过年过节还要给每个夫人准备好礼物呢。”
“别说了,我已经三观尽毁了。”
我抢过他的推车,漫无目的地往前走。其实,这段时间工作下来,我很敬重燕志才,所以发现他身上有这样的污点时,难免失落。
任为山看不懂我的沉默,只跟在一旁,选择闭口不言。
“对了,你找我?为什么你会来这里......你买了......你买这么食材?”
"我们上次约好的,这个月8号一起吃火锅,你忘了吗?"他翻出聊天记录给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