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惧》宁柔行

46、第 46 章

　　房子挂上去的第二周，中介说有人愿意买下。这年头房价阴跌得厉害，居然有人连看也不看，就肯按照市价买，我真的很好奇，到底是谁这么壕无人性。

　　不过正主自始至终都没有露面，只是让他的一位朋友全权代理，连产权名都是直接让给了那位朋友。在我的一再追问下，对方才告诉我，是一位姓严的先生托他办事。

　　我看着已经签下的字，突然有些懊悔。姓严的先生——那不就是严栩么？除了他还有谁会做这种事。

　　“你能联系到那位严先生么？我有话跟他说。”我拉住买房的人问。

　　“这个......应该可以吧。不过他有交待过我，如果你找我问起他的联系方式，可以打原来那个号码。”

　　“......”这个家伙，还真是记仇。

　　我找何惧要了电话，反正她是不会像我一样动不动就删除或者拉黑别人的。在工作上我怂得要死，感情上却重拳出击。

　　现在回旋镖打在自己身上，真是自作自受。

　　拨通电话的前几秒，我是有些紧张的，直到听见熟悉的声音，忽然整个人又找回了之前跟严栩相处时的感觉，变得不那么畏首畏尾了。

　　“稀客！我就知道你会打给我。”他的语气听上去还带着一点困倦是声音，看来是被电话吵醒的。

　　“不好意思，吵到你休息了。”我说，顿了顿，听到他那边在拉扯被子，应该是起来了。“严栩，不管你出于什么目的买下我的房子，我都想对你说句谢谢。”

　　“谢什么？”

　　“谢谢你让我有了自由。”

　　“哈哈。”他干笑两声后，接着说：“有自由很好，那有没有空来陪我几天？到时候我派人去接你。”

　　“行，不过得等我处理完一些事，扫个尾。”

　　“好，那就约定了。到时你准备好了再联系我吧，还是这个号码。”

　　挂断电话之后，我提上背包，离开前最后环视一眼这间房，有种错失半生之感。在人生最折腾的这几年，这里是我的港湾，但现在它变得冰冷窒息，总让我想起许多不好的事情来。

　　卖房是临时起意，况且也没想过能那么快就脱手。虽然严栩是肯定不会限制我的搬离时间，甚至如果我想，他还会让我一直住下去，只是我自己没办法面对这么多变故。

　　是我想逃开这座城市。

　　不知道当初江宇走的时候，是不是也有这般心境。

　　*

　　辞职信交上去的时候，燕志才只是把我叫过去，口头上说了几句客套话，我没接茬，然后他叮嘱我做好交接，这份工作就这样宣告结束了。

　　我原本就一直觉得那天在超市撞见他的事情之后，我们的关系变得很僵硬，现在想来，他是巴不得我走。反正我也不在乎了。

　　陈以茉请我吃饭，为我践行。

　　“真没想到，之前是你闹着要走，没想到你现在倒是在这里安营扎寨了。”我笑着调侃她。这一年下来，她成长了许多，进步很快，我相信她的前途是光明的。

　　“唐歆姐，你是不是不愿意跟燕总同流合污才走的？”出了公司后，她小声问我。

　　“又是哪里听来的谣言？燕志才虽然私德败坏，但工作上还是很勤恳的。”我敲了敲她的脑袋，“你一整天胡思乱想什么呢。”

　　她嘻嘻一笑，转手挽住我的胳膊，我们一路散步到平常去吃的那家饭馆，她已提前订好包厢。吃到一半时，任为山给我打来电话，我掐了没接，于是他发来短信问我：

　　——我看了你的邮件，为什么突然又这样了？我做错了什么？

　　房子卖出去的那天，我跟他发了邮件说分手，我觉得这样已经够体面了，而他也没来纠缠我。我万万没想到，他是这样忙，忙到都不会点开我的邮件。

　　“以茉，我有事，得先走了。”我丢下筷子对陈以茉说。

　　“唐歆姐，你这么快就要走吗？我们留一张合照吧？”她说着举起手机，两人就这样匆忙合照了一张，我的笑容甚至看上去有几分不自然。后来她把这张合照发了朋友圈，却忘记屏蔽公司的人，一下子大家都以为我是被文铭弄走的，一口大锅就这么扣到他头上了。

　　没想到我在公司人缘还不错，许多人对我的离开表示惋惜，借此嘲讽文铭，他也属实冤枉。还有些要给我介绍下家，但被我婉拒了。

　　那天我半途离开，并没有去找任为山，而是直接带了一只行李箱飞去云南，在玉龙雪山附近住了两个多月。这期间任为山没有再联系我，我想他应该已经很明白了。

　　这两个月里，何惧已经开了公司，她把那家铺子变成了品牌，我也从中获得不少收益，反正比我打工的时候赚得多了，这些年来赚的钱都不如这一次投资回本来得快。

　　有一天，我正在院子里看着远处的雪山发呆，忽然瞥见一个和江宇有七八分相似的背影，追出去一探究竟时才发现自己认错了人。

　　巧合的是，当我回到S市，到了何惧新租的办公场地，帮她面试把关时，又遇上了这个人，那时候我才知道，他叫乔彬，是来应聘的。

　　“他看上去很不错。”

　　人走出去之后，我小声跟何惧说。

　　“刚毕业的孩子，简历看上去平平无奇的样子，你该不会看上人家的外貌了吧？”

　　我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何惧有些为难地说：“但是我们公司没有他能胜任的职位呢。”

　　“好吧。”

　　既然如此，我只能放弃了。

　　*

　　我在何惧家附近租了间单人公寓，她把账号交给我运营，除此之外每天没有什么其他事情可做。

　　有一天晚上我跟前同事们泡吧回来，带着几分醉意躺在沙发上，闲得无聊，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竟然在网路上发帖找私人助理，要求高帅有腹肌，会做饭唱歌好听……

　　总之打了一堆奇怪的要求。

　　第二天醒来头又晕又沉，赶紧卸妆洗漱，打开手机一看，天塌了。

　　原来我那个帖子意外火了，评论区很多晒照片玩梗的人，其中一个人的照片被顶在前排，我看着十分眼熟，脑子里闪回前段时间应聘时的画面。

　　我私信了他，问他愿不愿意做，他马上答应了，并甩给我联系方式。

　　第二天，乔彬按响门铃，看到开门的是我时，原本带着几分期待的眼神突然变得警惕了起来。

　　我想起那句话：男孩子在外面要保护好自己啊。

　　真是太应景了。

　　不过他很快恢复了镇定，抱着自己带来的手提电脑，环顾了一下四周而后问我：“请问办公桌在哪儿？”

　　“没准备，你就在小茶几上将就一下吧。”我边说边上楼换衣服，把他一个人扔在底下。

　　其实我那么多招聘要求，最后打的是找个助理帮我运营账号。

　　估计乔彬眼里就只看到那句话了。不然这么明显的陷进，他为什么要踩？

　　今天跟大姐约好了去看唐礼的电影，尽管他的镜头只有几分钟。

　　我纠结了半小时穿哪件衣服，在黑色针织吊带和米白色长袖旗袍间来回摇摆。前者可以搭一个长外套，再把头发烫了，戴上我刚买的星星耳环，是不会出错的冬日穿搭。

　　后者是何惧送我的，还没穿过，今天她也要去看电影，之前有意无意提了一嘴为什么没穿她送的衣服……

　　“你上来。”

　　我敲了敲围栏，对底下的乔彬说。他抬头愣了一下，估计脑子里正在飞速思考，在那两秒里，他的耳朵慢慢地红了。

　　“唐、唐老板。”

　　乔彬站在楼梯上，还有几步他硬是不敢跨上来，

　　“行，你就站在那儿吧。”我也不为难他，拿起两件衣服问他：“帮我选一件出门。”

　　“呃。”他的眼睛放大了几分，随口似乎是如释重负般，原本因为紧张而伸直的肩膀一下子松了下来，他问我：“是穿出去约会吗？”

　　“和家人一起看电影。”我回。

　　“那件旗袍吧。”

　　果然，我就知道。

　　“好，你下去吧。”

　　我话刚说完，他一溜烟跑了。真是……我有这么吓人吗？不过想想，谁喜欢跟老板呆一块儿啊，是我我也不愿意。

　　看了一眼表，晚饭还没吃，于是又伸出半个身子对底下的人说：“你去做饭，我一会儿吃了再出去。”

　　“好……”

　　他听完之后很快开始行动。

　　我一边化妆，一边听到底下传来切菜声，很好听的白噪音，听得人昏昏欲睡，差点眼线都画重了。

　　等我卷头发的时候，已经闻到香味了。

　　之前我去云南散心的时候，是有请阿姨上门做菜的，我一度舍不得离开就是因为那个阿姨做的饭菜太香了。

　　不知道乔彬的手艺怎么样。

　　刚戴好珍珠项链，大姐打电话来催我，说已经到我我公寓楼下了。

　　她竟然来得这样早，我匆忙应对了两句，马上下楼去，穿鞋子的时候也慌慌张张，差点栽倒，还好乔彬在旁边托着我的手臂。

　　“我晚上再回来吃。”

　　我对他说完这句话就关门走了，上了车才看到他给我回的消息，说他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