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2、潘邓施巧计 ...
-
“那西门庆如此恶毒,小弟今日能毫发无损,全赖贤兄,再谢贤兄伸手相助。”潘邓说着便两手作揖。
冯主簿赶紧挽住他,“哪里还待让你一谢再谢?”
“只是西门庆此人阴险狡诈,必不会善罢甘休,小弟惭愧,还得再恳冯兄援手。”
冯主簿倚桌叹气,“那西门庆财大气粗,又是个混不吝的,现在搭上县尊的大船,我等小吏不过是衙中一抄书耳,怎能与大人争锋。”
潘邓微微一笑,“冯兄忒谦了,那整日贪贿,无所事事的人没有冯兄的气度,冯兄宵衣旰食,治县有方却还要逊人一筹吗?俗话说铁打的吏,流水的官,县令做事再风火在这阳谷县中也不过水中浮萍,三年一到,任他是个什么人也要离任,冯兄在这却是铁打的营盘,可谓稳如泰山,无人能撼。”
“况且咱们县城就算只是中县,也有茫茫人口,乡下有司正耆老,保正庄头,若是没有主簿大人心系县政,从中转圜,就算他县令官威甚大,手也伸不进下面去,他们三年一换,县内政事,治下百姓,不熟悉的,不都依赖冯兄你指点迷津?”
冯主簿被吹捧的心花怒放,通体舒适,但依旧面上矜持,“贤弟何出此言,我等不过是恪尽职守罢了,不过有一点你说得对,这县令三年一换,各个来时新来乍到,去时也不见得就熟门熟路了,总有那一拍脑袋就下令的,不切实际,最后还得我们收拾烂摊子……你且放心,你的事我自然会放在心上,尽力而为。”
潘邓感激地看着他,“多谢冯兄,小弟已有一计,还教冯兄与县丞大人参详。”
县丞听他二人吹捧,没想到这还有他的事呢,把橘皮放到桌上也听起来。
*
夜幕降临,潘邓回到家中,不出多时,三三两两人从后门进入潘邓家院子。
潘邓抱拳,“众位高邻,众位兄弟,事以密成,语以泄败,今日所说之事,勿要泄露他人。”
众人纷纷应了,潘邓才又说,“西门庆此一计不成,不能善罢甘休,如今只能我等先发制人,占了先机,才好叫他翻不了身,小子从前承蒙各位高邻关照,如今也正是水深火热,还是央求诸位帮忙,为我跑一趟。”
众邻人点头,当夜里阳谷县宅子灯火点点。
*
狮子桥下大酒楼
夜色渐沉,华灯耀目,酒楼闹哄哄,顺着楼梯蜿蜒而上,二楼雅座内,西门庆搂着一个陪坐,喝着酒吃着菜,时不时还要与陪坐女子调笑几句,眼角余光撇在坐在圆桌另一边的缩手缩脚的李四身上,突然扫杯摔筷,“那个潘邓究竟是什么人!”
“我……我也不知道呀……”李四连忙起身,取了新的酒杯,斟满了酒,再拿了新筷子,送到西门庆手边。
“姐夫……西门大官人……您息怒,我是真不知道那个潘邓有什么底细,他……他就是个没爹没娘让人捡的,还能有哪的爷娘伯舅给他撑腰不成。”
西门庆到底想着这是李娇娇的家人,没再发作,冷哼一声,重新喝了一杯酒,夹了一筷酒菜。
李四连忙又执壶满上,“……许是搞错了呢,许是那个衙役不是个灵窍的,没和保正约束好,坏了大官人的大计……说起来那小子真挺邪门,我也不是没找人教训过他,竟能让他次次逃过去,难不成是气运强……”
“闭嘴!”西门庆怒斥,“再邪门他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去,那县令老头什么时候回来?”
“我听说明天早上出去,最晚后天早上也就回来了。”
“那好。”西门庆的脸阴鸷凶狠,“备好了礼,我还没听说过有谁收钱不办事的,他是县令也不行!再送他一送,那老头明天晚上回来,我让那潘邓见不到后天早上的太阳!”
酒过几巡,西门庆直接搂着那陪坐睡在了私窠子里,待到天色大亮,他才转醒,晃晃悠悠的不知今夕何夕,过了一会儿才记起昨天的事。
楼下一阵闹闹哄哄,不知在吵什么,西门庆不悦,推开门去,刚想要呵斥,看见一群官差挟着李四,都朝自己看来。
楼下一官差大喊:“西门庆在那!”
西门庆一个激灵,酒醒了大半,他果断转身,往屋里跑去,跳上桌子支开窗户,那几个官差模样的人已经冲进门口,“你别跑!”
西门庆不再犹豫,一转身顺着窗户跳了出去,二楼的高度也不算矮,只见他一个抱头,在地上打了几个滚,竟然还好手好脚的站了起来,拔腿就要跑。
楼外也有等着的官差,上前将他围了起来,西门庆左闪右避,出拳踢腿,一人斗四人游刃有余,整个街头菜瓜飞扬,早餐摊子上的行人都赶忙闪避,乱斗之中,那西门庆竟是没露出什么破绽来。
脸上粘了碎瓜的衙役欸欸呦呦的,瘸腿捂胳膊,“县尉大人,咱们怎么办。”
县尉看见西门庆却打越远,急道:“十个逮不住他一个?给我逮住他!”
衙役们明白是什么意思了,几个人飞扑上去,两个人飞扑过去抱住西门庆的两只腿,两外两个人再抱住两个肩膀,在有一个人从后扼住他的脖子,手脚被限制住,任他如何挣扎,没有能单臂举起一个人的力气,就别想挣脱!
西门庆一个不查被抓住,怒火攻心,挣扎不开,看见那店门口站着的李四,顿觉有望,“李四,过来帮我!”只要能将他们其中一个人给打到,此招可破!
李四听见西门庆竟在这时候喊他,惊骇交加,可他没有上前的勇气,便索性拿着袖子遮住脸,把身子侧了过去。
西门庆再也挣扎不过,被捆了送到县衙。
原来是今天一大早,潘邓就携着十几个人,又重新写了状纸,把西门庆告上了公堂。
十二人联名报案,县衙外早已经是人满为患,距离潘邓告状还没半个时辰,这条爆炸新闻就以飞一样的速度传遍整个阳谷县。
人头攒动,挨挨挤挤,老百姓们围着这个县衙,都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快看!西门庆来了!”
人群猛的都朝后看,哄乱之声又高了几分,“他怎么是被抓过来的?真犯了事?”
“天老爷,他们真把西门庆给告了!”
“这是谁报的案?怎么这么大胆?”
有知道内情的人和他讲解,“是潘邓!昨天在公堂上的就是他……”
西门庆被带到衙上,他向上一看,县令并不在大坐上,在大坐之前又设了一张公案,本县的县丞大人就坐。
“西门庆,本官传召,为何不来!”
西门庆轻蔑至极,“我当是谁,不过小小县丞,也敢大放厥词,县令不在,由你在这猴子称霸王!你们有什么权力抓我!”
“县令不在,本丞便暂代县令之职,统管一县事务,这是朝廷规制,岂容尔等置喙!西门庆,你敢蔑视朝廷命官!”
西门庆一咬牙,“我不管你是什么把戏,我与你说不上,只等县令回来!”说着扫视周围衙役,“你们趁着县令不在,就敢抓捕我,速速放我归家,要不日后官职不保,可别管本官人没提醒你们!”
县丞冷笑,“本官办案还由得你?若不是今日一大早十二人联名告状,这等阳谷县百年都不遇的大案,诸位同僚又何须清早出动?你且看现在天色几何?往常本官还没上值呢,你也算是几十年来头一份了!”
“你个罪人竟还拒不从令,打伤衙役!小小被告,不知收敛,官衙之上口出狂言,左右,与我打他四十杀威棒!”
“你!”西门庆目眦欲裂。
“诶……罢了罢了……”冯主簿伸手阻拦,“叫人看了还以为我们屈打成招,不好,现在人也到齐了,咱们不如就开始吧。”
实际上本朝规定嫌疑犯每二十天只能打一次,不如攒着判完再打。
县丞冷哼一声,“既然主簿为你求情,这顿打权且记下,左右典吏,备好纸笔,本官这便开始断案!”
两个典吏官在案前铺好了纸笔,准备记录。
“潘邓,你即是本案主告,便说说你因何状告西门庆。”
潘邓上前一步,双手一揖,“县丞大人明察秋毫,昨日,县尊大人当众揭发西门庆借尸讹诈,可这既不是西门庆第一次讹诈他人,小民也不是唯一的受害者,县中乡亲被讹诈者凡几,小民等今日联袂而来,共诉其恶行,以求昭雪。
小民要状告西门庆三大罪状:
其一,欺压良善,横行乡里。西门庆仗势欺人,讹诈乡亲,良田旺铺,无一幸免。今日陪同小民前来告状的诸位乡亲,皆受其害,家破人亡,流离失所。
其二,目无法纪,暴力犯禁。西门庆胆大包天,雇佣力士,指使家人械斗,打伤无辜。徐家两位少东,惨遭毒手,一人断腿,一人目不能视,徐家长者因此气急攻心,上月病逝。家产被西门庆鲸吞,两位少东家破人亡,此等惨状,令人不忍卒睹。
其三,夺人宝物,贪婪无厌。王鹏举家中珍藏苏学士画作,乃传家之宝,竟被西门庆觊觎,公然抢夺。此等行径,天理难容。
小民与母亲昨日险遭其毒手,母亲被打得遍体鳞伤,邻居武大也遭踢打,呕血卧床。此等暴行,若不严惩,何以正风气,何以平民愤?
小民等恳请县尊大人秉公执法,严惩西门庆,以儆效尤,还我乡里一片清平,还我等一个公道。小民等不胜感激,泣血俯首,感念尊恩!”
其他人也跟着作揖,十二个人占了半个公堂,齐齐弯腰,“泣血俯首,感念尊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