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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三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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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律倾枫脸色一变,想要说些什么却又打住了,过了片刻才开口道:“也罢,你一旦下了决定,那是谁也无法更改的。师父身后的事,暂时就由我来处理,你尽管去做你的事情。”
“多谢师兄包容惊天的任性。”
锦袍男子微笑:“我们从小一同学艺,干嘛说这种见外的话?”说着从身上解下一件虎皮披风,搭在石惊天的肩膀上:“今日你我一别,日后不知何时能再见。你独身在外闯荡,要一切小心。”
石惊天握住披风的边缘,脸上露出感激的笑容:“二师兄还是把我当成那个无知孩童么?倒是这次回去,那些主战派恐怕还让你有得应付,应该更要注意才是。”
二人互道珍重,依依挥手作别。石惊天转身刚要上马,耶律倾枫忽然又到:“惊天,等一下!”
被叫的人不解回头,等待他的下一句,却见楚王望着他迟疑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道:“如果有任何难处……记住随时来找我,二师兄永远站在你这边。”
石惊天笑着用力点头,纵骑向南方远去。耶律倾枫站在那凝视着他的背影,一直到完全消失在视野里,而后若有所思地看看自己的手掌,极轻地叹了口气。
“若是这般舍不得,干脆追上去就是了,弄着扭扭捏捏的妇人之态作甚?”背后传来讥讽的声音,充满了挑衅的不以为然。
耶律倾枫回身淡淡地道:“我还以为舅舅已经先行上路了,莫非也有心一叙同门之谊?”
萧辰中冷哼:“我跟石靖的儿子没什么可说的。倒是你,都已经做到这个份上了,可别告诉我真的一点想法也没有。我们的楚王殿下何时改吃了素?”
“他心不在此,纵然强留又有什么意思?对于你我这等人来说,有太多的事情要做,人世情爱什么的,从来都不是第一位。”
“哼,只是心生怯懦,不敢面对他无意的事实而找借口吧。”
“舅舅昔年何尝不是如此?若你当初不是过于在乎自己的面子,师父又怎会被一个叛徒骗走?”
萧辰中听到此言,脸部肌肉微微抽动,眼神中流露出对往事的追思和痛苦。
“她已经不在了,说这些又有什么用……”他低声喃喃自语,慢慢地牵过缰绳,向与石惊天相反的方向离开。耶律倾枫垂下头,沉默地跟在他后面。走了几步又忍不住回头向南望去,此刻太阳已快落山,天色变得更加厚重,地平线上一片模糊深沉,再也看不清什么东西。
这就是所谓的……无法斩断的缘分么?不论经过多少年,不论是主动还是无意识的选择,你始终还是会回到有他在的地方吗?
即使自己再痛苦,再难过,也还是拒绝其他任何人插入到你和他之间……
“慕容明珠……但愿你这一世,不要再失手了……”
一场兵灾祸事总算消解于无形,回到家中的众人不禁感到庆幸非常。纵然还有种种难以索解之事,也比不得此刻的庆祝要紧。慕容明珠却没有这样的好心情,他只觉得自己快要闷死了,一向单纯乐观的他认为天底下没有解决不了的事情,就算有误会什么的,大大方方地说开谈拢就好,但前提是……也得知道误会生在何处才行。
好不容易熬到晚饭后大伙散去,他赶紧来到别院的客居找人,却扑了个空。正想问问侍从石惊天到了何处,只听到后园传来一阵阵优雅的箫声,于是顺着乐音寻了过来。清澄的月光下,园里栽种的蔷薇花影婆娑,雅洁幽静。那人依旧一袭白衣薄纱,背对着自己站在花丛旁专心致志地吹奏长箫。慕容明珠对音律不太了解,却也品得出这曲子韵律华美,悦耳动听,只是箫声中似乎带着隐隐的哀伤和纠结,令人忍不住眼眶发酸。
园中微风习习,花香浓郁,慕容明珠听得入神,几乎有些痴了。不知不觉中神智逐渐飞远,恍惚中竟觉得眼前的场景熟悉非常,似乎似曾相识。听到对方一曲结束,他的胸口忽然感到一阵剧痛,莫名的恐惧感让他冲口而出:“等等,你别走!”
石惊天放下箫管回头,满脸不解地看着他。慕容明珠才惊觉自己的失礼。
“对,对不起……我怕你就这么走了……”
石惊天更是茫然,看了看身边,这后院只有一扇门,被慕容明珠挡在那里,四周都是蔷薇花丛,他能走到哪去?
慕容明珠更是尴尬,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好在石惊天已经习惯了他的不按理出牌,并不觉得有什么特别,安静地站在那里等他的下一句。
两个人就这么呆呆地对着站了好半天,最终还是慕容明珠先说道:“我们……嗯……能不能谈谈?”
石惊天想了想,干脆地点头:“可以。”
二人来到旁边的小凉亭中坐下,又是好一阵没声响。慕容明珠看上去坐立不安,似乎很困扰该怎么开口;石惊天则是从头到尾一个表情,既没有不耐烦也没有先挑话头的意思,就连坐姿都没改变过。
“我……我……”慕容明珠期期艾艾地说,他其实并没想好讲什么,只是觉得这种压抑的气氛下,要是再不打破沉默,他真要以头撞地了。
石惊天表情木然,只微挑起眉毛看着他。那眼神十分平静,找不出丝毫情绪波动。也正是因为太过平静了,才让慕容明珠觉得更加不安,甚至是陌生到让他害怕。
“……不应该……不应该是这样的……”他颓然抱住脑袋,忍不住自言自语。
“什么?”
“我是说,这太奇怪了……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非得这样别扭的讲话……我们之间不应该是这样啊!”他的声音急迫而焦躁,就像是一头找不到出路的困兽。
石惊天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又迅速消失掉。
“那你认为我们之间……应该是怎样的呢?”
慕容明珠顿时愣住,小心翼翼地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没什么。”石惊天轻描淡写地侧过头。
少爷啊,你这真是要急死人哪。慕容明珠重重叹了口气,呻吟着把脸贴在石桌上。
“你是不是还在怪我……害伯母去世……”他闷闷地道。
“我知道那不是你的责任。”
“那你到底在想什么,求求你说出来啊!”他再也忍不住了,跳起来大声喊道:“不管是什么困难都好……我们是过命的朋友吧,只要你说出来,我不相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说到激动处不知不觉伸手抱住石惊天的肩头用力摇晃,学武之人手力劲气原比常人大很多,但这点小力气对同样的高手是毫无影响的。但此刻却见石惊天脸色一变,右手揪住胸口的衣服轻轻咳嗽起来。
“你……先放开我。”
“抱歉……”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无礼,连忙松开,抓住对方的右手把了下脉,感到他脉象浮滑,内息紊乱,掌心温度更是冰凉。
“你是不是生病了?”
石惊天摇头:“只是最近一阵子事情太多,晚上睡不好而已。”右手不动声色地从他手掌里抽出来。
慕容明珠又叹了口气,缓缓地重新坐了回去。
“你会做梦吗?”石惊天忽然问了句奇怪的话。
对面的人迷茫地抓抓头发,顺口答道:“偶尔会吧,不过醒了以后就把内容忘干净了。”
“已经好多天了……自从娘亲走了以后,就不停地梦到各种奇怪的事情。”石惊天眼神飘忽,像是对慕容明珠说又像是自言自语,“陌生的场景,很多从来没见过的人,自己穿着从没见过的衣服……而且怎样都忘不掉……我居然会慢慢觉得,那真的就是发生在自己身上一样……”
慕容明珠的眼神更迷茫了,下意识地追问:“你到底梦到什么了?”
石惊天闭上眼睛回忆:“火焰……充满火光的战场,有的时候,我好像穿着铠甲,像一个打仗的将军;有的时候又像是站在皇宫一样的地方;不过更多的时候,只有我一个人坐在石阶上,一直一直在等人,虽然不知道究竟在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