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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棠棣-叁拾肆 ...

  •   褚振华的办公室和朝阳的一样,只是背后的乌木书架上摆了一把仿古的长剑。君子佩剑,对上他先前部队里的身份,再加上利器辟邪的好兆头,每每都让进门的止不住高看一眼。

      这会儿没有人。

      天一冷外面就黑的早了,紫黑色的天空自东边晕染过来,最后一抹橘红的晚霞侵吞在城市边际线上,目光所及的高楼都披了一层金光,琳琳折射。

      落地窗的一片地板也撒上流光,跟着夕阳缓缓撤退。

      褚朝阳很熟练地泡了两杯茶,一杯递给徐盼,一杯放远了在可能他爸做的位置前。忙完才轮到自己,他习惯喝浓茶,半杯茶叶半杯水的程度,苦的发干发哑才好熬个大夜。

      为此也有朋友笑他糟蹋好茶,他也没啥可解释的,趁着年轻身体好多忙忙吧。

      等他拿来坐到徐盼身边后,发现他哥紧张得很,十指交叠跟自己暗暗较劲,指甲在掌心上扣着。

      徐盼倒不是多怕褚振华,只是最近一个多月他过得太滋润,没有人会无端找事儿骂他,也不用起早贪黑地忙着工作。粗鄙点说就是跟朝阳呆的时间长了,尾巴都翘起来了,再好端端让人阴阳怪气一顿,他有些烦躁和委屈。

      他明白褚振华是朝阳他爸爸,但也不能总拿着偏见看他啊……

      等等,还有做贼心虚的恐惧,他害怕褚振华发现他和朝阳的事儿,他拿了人家的钱,却不帮人家办事儿。

      既把褚振华的钱骗走了,还把人家儿子睡了,怎么不算一种连吃带拿。

      好像那些偏见又是对的。他懦弱又贪婪,固执却还不肯承认自己没能力,天天做些异想天开的白日梦。

      “朝阳……”徐盼叫了他一声,又想逃避了,“我不想干了,明天我想回家。”

      褚朝阳如常喝了一口浓茶,苦得五官皱在一起,人年轻了味觉也年轻了。真苦啊,比上辈子都苦,他拿过徐盼的水冲一冲。半晌,蔫蔫地歪在沙发上,似笑非笑地注视着徐盼,没有说话。

      徐盼微微蹙眉,压低声音再次重复一遍。

      褚朝阳抬手在他脸颊上碰了碰,哼笑道:“没事的盼盼,我会把一切都处理好,不会让你为难。”

      心里感慨造化弄人,他真被这个操蛋的世界逗笑了。这次肯定不会和之前一样了,那次跟褚振华说过他们之前的日子,他也有意无意地会特意说一些徐盼的好——和他爸交流多了,自然少不了聊些过去的事。

      他只管把徐盼怎么对他的照常说几句。

      次数多就有了大致的顺序,褚振华都忍不住腹诽他,活了十八年,除了被后妈踹下车挨冻的几十分钟,基本上就没吃过苦啊。

      褚朝阳命好是有目共睹的。

      “老baby他八成又来跟你送钱呢,今晚咱们不睡数票子玩儿。”褚朝阳把那杯浓茶递给他哥,让他尝尝他为数不多吃过的苦。

      徐盼抿了一小口,着急挨到他身边,慌乱解释着:“朝阳,我真把你爸爸骗了,我还是走吧。”

      褚朝阳挑眉反问道:“你走了我怎么办,不打算对我负责了?”

      现在徐盼是真舍不得褚朝阳,他垂眸思忖几秒,再抬眼就有些认真:“咱俩可以偷偷地。”

      “偷情啊?”褚朝阳愕然地眨眨眼。

      徐盼听后点了点头。

      不是,褚朝阳有些不甘心。他好容易成了大房,这下子怎么又混成外室了。进冷宫是说着玩的,他哥还真说松手就松手啊,就不能坚定一些嘛。

      可能徐盼自己也心虚。

      他见褚朝阳神情失落,晓得对不起朝阳,虚虚抓着他的手补充道:“如果你爸爸知道了,你就说是我逼你的,你什么都不知道。”

      这说的都是什么话啊,还是不把褚朝阳当个可靠的人。

      褚朝阳发觉他哥不是懦弱,反而是太有责任心了,太爱他了。在千禧年初,世人的思想远不如未来开放,在常人看来他们的这种关系是错的。

      兴许徐盼也这么想。

      但徐盼还是愿意把这份“错”揽过来,一切都怪徐盼强迫他,而他褚朝阳还是清清白白的好人。

      那之前呢。

      褚朝阳一时情绪纷乱,他清楚徐盼比自己的德行好得多,换言之就是比他多几分良心和人样。就算在被他爸吼了,徐盼还是会劝他珍惜亲情,他这辈子没有多少亲人,而褚振华是他亲爹不会害他。

      没必要因为一个外人生嫌隙。

      恍惚中,褚朝阳有一种感觉,是不是他哥先前就有过这套说辞。悄然无声地把所有的错都揽过来,不想让他受到争议,希望他好好地。

      只要能对褚朝阳好,徐盼怎么样都无所谓。

      褚朝阳用力地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去镇静下来,心里某一角软乎乎地塌下去。他不禁有了一丝大胆的猜想。是否不论过去与现在,徐盼自始至终都是最爱他的,就算没有最爱,心中的位置也绝对不低于爱出轨的那位。

      他攥紧了掌心中的手,那只手白皙修长,温凉粗糙,甚至在手的侧面还有以前冻伤的色素沉淀。

      “朝阳……”徐盼不明所以。

      褚朝阳神游落空的表情突然回神,视线挪到徐盼脸上,沉甸甸的:“你不用操心这些事,我能处理好,我没你想的那么没用。”

      徐盼语噎,明白自己这会儿该相信朝阳,配合地笑了下。

      “我是你男人。”褚朝阳盯着他继续道。

      徐盼点点头,放轻声音:“行,你是我男人。”见朝阳稍稍放松,但算不上多开心,他十分上道地笑道,“你还是我当家的、掌柜的、对象,这些够么?”

      一个词儿接着一个,他算是把自己知道用来描述情侣关系的词儿都掏出来了,哄呗。

      褚朝阳正严肃着呢,禁不住他哥这么打岔,听着听着就笑了出来,暗爽啊。他强压住笑意,垂眸捋他哥的手指,骨节作响:“……回家再说。”

      这可和徐盼说的回家不一样了。

      徐盼脸上一热,看到朝阳眼睛弯成了月牙,也不扫他的兴。从朝阳手心里挣开,坐起来手肘压在膝盖上,偏过头去叮嘱:“你别忘了我跟你说的。”

      “忘了。”褚朝阳笑道。

      徐盼无语地想笑,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没什么想说的了。

      -

      褚振华跟秘书交代几句才进门,一进来并没有人前严肃,反而变得相当温厚和善:“哟,俩少爷等急了吧。”

      “等的都饿死了。”褚朝阳枕着他哥的肩膀怏怏喊着。

      褚振华笑呵呵的:“别急,刚开完会,我喝口水就开车带你们过去。”

      朝阳指了指桌上冷了一会的茶水,这会儿水温应该正合适,热而不烫:“白茶安神。”

      这话说得简单没有奉承,却是实打实的关心,接下来不用忙工作就该好好放松了。

      褚振华扫了眼那三杯茶,看得出朝阳是专门给他泡的,考虑得还周到。

      不愧是他儿子,哪哪都让人挑不出刺儿。

      褚朝阳和他爸长得像,像到不用做亲子鉴定就能看出是自家孩子的程度,只是现在还没有长开,有点子少年气。又因为亲妈是精致的大美女,所以比褚振华在眉眼上精致的多,任谁见了都得夸一句俊俏。

      相貌谈吐都是一等一的好。

      妈的,咋长的。

      褚振华连带着旁边的徐盼都顺眼多了,低眉顺眼地由着褚朝阳闹也不生气不红脸,虽说之前因为他儿子和他吵过几句,但也是为了朝阳好。

      也不是不能理解。

      他边喝边审视着徐盼:“朝阳,你别仗着你哥脾气好就欺负人家。”

      “我哥乐意。”褚朝阳起开了,“等会吃什么?我俩可吃不惯洋食儿。”

      “知道。”他爸放下茶杯,“之前和盼盼吃过一次,他并不多喜欢,你俩之前一直在内地,还是吃得惯内地菜吧。”

      褚朝阳嘴角抽搐,他爸可真会喊人,先前颐指气使的喊小徐,这会儿又跟没事儿人似的叫盼盼。

      大多时候很难去揣测褚振华的意思。

      明明公司做大了,反而自己的事情就少了,一年到头真正需要做事情的也就那几个月。但褚振华还是热衷于亲力亲为,喜欢去谈业务签合同,压榨完自己还压榨别人。

      起初他就怀疑褚振华是不是因为家庭不幸福,所以才在公司里皇帝,现在想想应该是的。

      褚朝阳和他爸寒暄几句后,就和他哥并排跟在他身后蹭饭。

      其实想想褚振华也挺不容易的,媳妇儿死了儿子丢了,家里被精神病小姨子霸占了,天天住公司给亲戚们挣钱。等了十几年把儿子找回来了,还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动不动就要钱吃喝玩乐,正经事儿一点不做……

      只要褚朝阳给他爹几分好脸色,一切都还好说。

      等车挺稳了,褚朝阳发现他爸选的是个酒楼,和那些五星四星的比确实算收敛了。门口蹲着来汉白玉的狮子,后头还有个大牌坊,匾额上金钩铁划的写着名字。

      他和玩的不错的朋友来过,这家没能么商务,菜品盲选都好吃。特别是糖醋黄河大鲤,做的又酥又香。

      鱼长得挺吉祥,金鳞赤尾四根须子,体态瘦长肉质鲜美,得花个五六年的光景才长一尺长。吃起来比南方那种胖嘟嘟的鲤鱼好吃,土腥味重,反正他是不咋喜欢。

      褚朝阳点完菜就小声和他哥聊天,在桌下攥了下徐盼的手,告诉他别紧张。

      今天这顿饭就是奔着徐盼来的。

      他有意无意地铺垫了能么多天,他爸再给徐盼甩脸子,横竖挑刺儿才算老糊涂。到他这个位置就愈发觉着真情可贵了,那帮子野亲戚可没少做假账往家里倒腾钱,勾心斗角玩得特别脏,褚振华清楚却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一对比,徐盼啥也不图跟个小白花似的,脱俗。

      褚朝阳瞥了眼拿上来的酒,心里绷不住了,他爸是真下本,把用来送人的老茅台都拿出来了。

      “你俩能喝点么?”褚振华默许服务员摆上三个白酒杯。

      褚朝阳这会儿有些怵了,他不咋爱喝白的,度数高。二十多岁的时候也就半斤的量,现在喝点浓茶都苦的皱眉,来上一两杯不是倒头睡就是碎嘴个没完没了,保管得丢个丑。

      他哥则不扫人兴致,垂着眼睫道:“我能喝,朝阳得上学,您别让他喝了……”

      褚朝阳诧异地看了他哥一眼,还不知道他哥有这技能。他们家穷得吃饭都难,徐盼上哪弄闲钱买酒啊,而且他哥敢说自己行的时候,一般都不是一般的行。

      菜上齐了,服务员在褚振华的示意下给依次倒满。

      褚振华笑呵呵地看着。

      徐盼抿了下唇,仰头一饮而尽,呼出一口气。

      “怎么样?”

      “……挺好的,很香。”徐盼笑着夸赞。他觉着这玩意儿挺没意思,喝完除了胃里烧得难受,就是犯困。

      褚振华还算满意,自斟自酌着,夹了一筷子红烧肉:“你俩吃就行,不用跟我客气——听朝阳说,他给你添了不少麻烦,这几年没少让你费心?”

      徐盼连忙否认:“没有没有,朝阳他很懂事。”

      一听这番说辞,就明白是朝阳在背后搞鬼了,估计是把锅都揽过去,把他夸得跟个花似的。

      “我哥他挣的钱一分都舍不得浪费,除了帮他爸还债,剩下的都花我身上了。”褚朝阳给他哥夹菜,边不配合地揭穿,“为了让我上学,他自己辍学打工了,因为我吃了不少苦。”

      褚振华点点头:“确实是不容易啊,现在文凭很重要。朝阳在我这儿念叨过很多次了,说你先前成绩还不错?”

      “我成绩很一般,只是刚好能上个大学……”徐盼尴尬地笑了下。他不大愿意提及这件事,在学校里他算是优等生,就算成绩不如朝阳也是年级前一百了。

      褚朝阳再次揭穿:“省内除了那个985随便挑。”

      褚振华叹了口气,又喝了一杯,没由的冒出一句:“要是知道朝阳后妈把朝阳送那么远,我就该把贫困助学的项目在全省都安排一遍,这样你俩都有个学上了。”

      徐盼道了个谢,和褚朝阳默契地对视一眼。

      就算真发钱,也够呛能给到他俩手里,全让徐建军拿去花天酒地了。给不给的用处都不大,顶多是让老徐能美滋滋地多喝几天酒,换一阵安静。

      “朝阳小时候听话吗,以前他在家的时候总是闹着找他妈,他妈走挺早的。”

      徐盼也有些想自己妈妈了。

      他至今还记得把褚朝阳带回家的那个雪夜,鹅毛大雪把马路铺的惨白惨白,他妈领着他去找徐建军,没找到他爸却找到个小孩。脸哭得跟花猫似的,拖着老长一个清水鼻涕抽抽搭搭的,穿的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

      当时他妈就把朝阳抱起来去警察局找人去了,朝阳手上还带着俩金手镯子呢,这下更确定是有钱人家的孩子丢了。警局里把手镯子收了当证物,让他们回去等通知。

      由于时间太晚了,徐母只能先把朝阳带回家去,没想到带回来就送不走了。

      徐盼在大年初二的夜里多了个弟弟。

      褚朝阳对这没多大印象,他就记得他后妈给他大路上了,冻成傻逼后就被带走了。醒了后自己又说不清家在哪,只记得自己叫褚朝阳,人家说领他找他妈就跟着走了。

      哭闹过几次,徐母就搂着他说自己是他妈,哄一哄也就过去了。

      一番话把褚振华都听沉默了,他想过前后的原因,但没想到他儿子能过得能么惨。聊到最后就只剩下埋头吃饭的声音了,把徐盼和褚朝阳弄得也挺尴尬。

      等到晚上回家后,褚振华从后车厢里又掏出了一箱子钱。

      “你俩看着花吧。”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棠棣-叁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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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本文隔日更新,有榜根据字数要求调整。预收—— 主攻《攻二上位系统[快穿]》:你老婆是我的了,谢谢。 主攻《一篇人鬼情单元文》:至死不渝是死了都要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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