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梁》松与花

39、后记

　　终于写完了自己的第一本小说。
　　故事已经讲完，目前所呈现的内容已是现下的我能做到的最大极限了。
　　自知笔力有限，担心整个故事没能完全表达出我心中所想，所以写下了这篇后记。
　　那些想要说的话还是打算全部说出来。
　　五年前，我开启了人生的第一次失眠，就像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直到今天，我仍会在某些焦虑的时刻一夜难眠。
　　那些夜晚，我坐在窗前数着对面高楼的灯灭，直到攒够一些足够睡去的困意才能安稳躺下。那时的我就在想，倘若有一人能立马出现在我的窗前，然后开解了我该多好。
　　所以，在故事的最开始，我想要沧海成为救赎黄舟舟的角色。
　　但是，我并没有等到什么踩着七彩祥云的盖世英雄。反而是潜意识里想要好起来的心性促使着我将注意力转移到外物，减少消极情绪产生的机会，并在后期步入到了新的环境之中。
　　慢慢地，我也终于让自己好了起来。
　　在我的成长过程中，我不止一次奢望过生命里能出现一人救我于水火，可是老天爷从未让我如愿过。
　　命运的指引让我逐渐意识到，人生的那根救命稻草只能握在我自己的手里，唯有我可救自己于水火。
　　这个故事的基调便就此定下。
　　看过了太多双向救赎的故事，我想要写一个自我救赎的故事，故事里的黄舟舟需要自救，沧海亦是。
　　我考虑过把最惨烈的现实加在黄舟舟的身上，比如那些淡漠的亲情，背刺的伙伴，工作的折磨……如此便能更好地与另一个世界的美好形成强烈对比。
　　昨天和朋友讨论时，聊到了这点，我开玩笑说，倘若真的这样写，最后的结局大概会是：黄舟舟死于某月某日清晨。
　　世界上确实存在着更加残酷的现实，但我没有经历过这份苦难，便不敢随便动动笔就替对方做下醒来的选择。
　　倘若现实本就没有期盼，当梦里经历过的美好又全部消散，只剩自己还在残酷的现实中继续活着，我无法想象究竟是什么样的因素能给我莫大的勇气让我选择醒来。
　　这大概也是魄能在百年间侵入到许多绝望之人梦境的原因吧，因为生活太苦了，不如就此黄粱一梦。
　　可即便如此，我还是很希望那些陷于困苦的人能想方设法地去救赎自己。因为若连你也不救她，那她真的就无人可救了。
　　这世间多得是普通人，黄舟舟亦是。而大部分人会普遍存在一种与他人比较苦难的心理。你看，当黄舟舟遇见比自己更辛苦的工作者时，她竟然瞬间忍耐住了一些加班带来的痛苦。
　　可是苦难真的可以用来比较吗？
　　有人会比较他人的苦难后告诫你要知足，而你也选择忍受住了自己的痛苦告诫自己要知足。但知足应是控制欲望不被贪婪所左右从而可以常乐当下，怎么会变成向下去忍受痛苦。
　　所以黄舟舟也在自嘲着:人真的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生物。
　　最后我将黄舟舟的人设定位为不上不下的普通人，而把那份更差一些的现实放在了梁生的身上。
　　我最终还是手软了一些，让梁生即便在少年时期困顿，但也因为沈文元和教书先生从而有机会窥过一些光的模样。
　　然后，我给主角们造了一场梦，梦里万事顺遂，差点让人不愿意醒来。而自我救赎，就是在圆满与缺憾的对比下，仍愿意选择走向真相，接纳不圆满的部分而后自爱，明白自己是谁然后去做出无愧于本心的决定，继续向未来走去。
　　我过去经常做梦，梦里会有一个相似的场景，它以我儿时生活的小城为基底，未来的经历为附加所形成。
　　最开始它和我儿时的城市一模一样，它由两山包围，中间有一个大湖，屋舍围绕着湖建立，南边是繁华的城区，往北边走，则是靠汽车站的郊区。
　　后来我去了别的城市上大学，梦里的场景在之前的基础上于东边山腰上建立起我的大学。
　　之后读研去到江南古村落调研，一些有意思的古镇也在梦里的蓝图上叠加着。
　　在梦中我只需乘上一辆公交便可在短时间内以去往任何喜欢的地方，又可以随时回的家中。梦境打破了时间和空间的属性，随着现实时间流逝，新旧记忆在梦里的空间进行着重叠。这也成为了故事里日月城与园境形成的灵感来源。
　　那如何让一个人愿意了却百年来的执念，成为了故事的重点。我选择让他以另一种生活方式去重新体验一场人生。
　　生活在西南地区的朋友会对日月城的民俗文化十分熟悉，文中可以略窥到部分哈尼族的文化习俗。我将黄舟舟的家乡设定在了少数民族地区，她与梁生共同创造的梦境的文化背景便同时融合了少数民族的自然崇拜与江南的耕读传家。
　　哈尼族尊重自然，尊重生命。生死合一是这个民族的生命观，她们认为死亡不过灵魂与肉身的分离，事死如事生。
　　在这个环境下成长的梁生不再是传统礼教下成长的梁生，他有着新的思维理念，再加上百年前缺失的美满家庭，有朋友相伴，有喜欢的人在身侧。
　　如此这般，梦里的他愿意帮助黄舟舟脱梦，同时他的这个选择也是在救赎着过去的自己。
　　在这个故事里，所有人都在自省着，他们看似向别人问询答案，但其实早已找到了答案，并为自己做好了决定。愿意选择直面着自己的不堪，接纳它亦或修正它，成为自己想要成为的人。
　　黄舟舟的真实意识便是在每一个伙伴觉醒的时刻突破着束缚，然后逐渐醒来。对于她而言，这场美梦不仅给了她与故人再次重逢的机会，在这里，她看到了自己在真实世界里所丧失掉的美好品质与初心。
　　以及这个梦境给她创造了一个全新的世界，让黄舟舟看到了人生可以有别的可能性。
　　汲取到了力量，如此才可以在醒来后还愿意再去折腾一场。
　　其实，直到今天，我依旧秉持着人只能自救的观念，但我也无法否认，因为生命中出现过美好的人，接收过他人的善意，于是我体内里的阴暗面不断地被光明面击退，而我也愿意坚定地选择去做一个温柔的人。
　　我想梦里的那个梁生亦是如此吧，他明白自己是谁，他是过去的他，但也已经不是过去的他了。
　　你看，故事的矛盾点来了，在最后我并没有塑造出一个独立救赎自己的故事，只是以此为核心，让主角们在救赎自己的同时，也被周围的人渡向了光明。
　　不可置否周围人的善意也有着巨大的能量。
　　出于私心，我选择以造园为载体去讲述故事，文内也可窥见古典园林之一二，但总体上还是在借山水而言其他了。
　　在前期查阅相关资料时，无意中看到了一篇期刊写到：“园林是中国文人的黄粱一梦。”
　　打出去的子弹在这一刻击回到自己身上，我觉得我选对了。我本就要写梦境，小说名字便是黄梁，而我则是在用文字构建属于自己的黄粱一梦。
　　五年期间，我记录过许多问题，有些已经有了答案，有些依旧没有。我将部分问题也放入了小说里以故事的形式将其抛出，如果也能因此带动起他人的思考，那就再好不过了。
　　（PS:故事里铺设了一些线和callback的细节，如果你也能发现，那我真的会很高兴!!!）
　　如今，黄梁梦醒，我要继续往前走了。
　　最后的最后，借用一句话：“希望大家一而再，再而三，无数次拯救自己于世间困顿之中。”
　　倘若人生不能一帆风顺，那我祝各位每一次的暗夜终会夜尽天明；倘若人生寻不到自己的岛屿，那我祝愿我们都能创造出属于自己的岛屿。
　　加缪写下：“必须去活，去创造。活到流下眼泪。”
　　以此文纪念那些走出时间的故人、生命中拥有过的美好时刻、感受过的善意与爱、一同走过的伙伴、挣扎过的暗夜以及熬过暗夜的自己。
　　我希望我也能成为运用文字而带给别人力量的人。
　　期待下个故事里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