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4.而今何言(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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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事情想的时候是一回事，做的时候却又是另外一回事。
中秋的隔日，四阿哥的态度一如以往，仿佛从来不知道有家宴的事，而德妃也什么都不提；尽管有心弥补母子间的隔阂，可是她却没有任何行动，一切事情就像没发生过似的，所有的情况也没有改变。
但时间的脚步并不会因为任何人的迟疑犹豫而停留，日子仍是一天天过去，横亘在他们母子间的裂痕以无法被察觉的速度极缓极慢地加深……
而后，时序进入了深秋。
九月十日，康熙的銮驾回到了京城，紫禁城再度迎回了它的主人，后宫妃嫔们的心思也都摆回了君王身上，便是德妃也不能免俗，至于四阿哥的事，一来出于逃避的心理，不愿面对，二来除了君王，她剩下的心思多半放在么儿身上，便又耽搁了。
于是，四阿哥眼中的疏离在沉默中增长，渐渐朝向她所不愿见到的方向发展……
※ ※ ※
九月后，菊花开过，桂花已谢，虽然繁花盛开的景色不再，可是花园里青翠的松柏挺拔依旧。
初冬的午后，独坐在御花园的凉亭里，感受着凉爽的风，明亮而不刺眼的阳光，悠闲的听着风吹拂过枝头时的沙沙松涛声，一边看书，一边吃着甜美多汁的水果和可口美味的点心，着实是一种享受──至少怡宁是这么觉得，如果她手上的书更有趣些，那就真的是完美无缺了。
怡宁单手卷著书，咬了一口点心后，用一种很不满的语气念出书上的文字。
“子未学礼乎？丈夫之冠也，父命之；女子之嫁也，母命之。往送之门，戒之曰：‘往之女家，必敬必戒，无违夫子。’以顺为正者，妾妇之道也……啧啧，用得着用这种看不起人的口气嘛？”
摇摇头，她将剩下的点心塞进嘴里，又喝了一杯茶，才又继续往下念。
“居天下之广居，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得志，与民由之；不得志，独行其道。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哼，道理说的倒好，就可惜是个大沙猪，什么妾妇之道还不是你这种沙猪男人搞出来的！”
一旁伺候的宫女太监早已习惯了主子读书时的喃喃自语，虽然不是很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不过当奴才的只需要好好做事，不需要多嘴多舌，因此都静静的站着，而机伶的小桂子则是适时的奉上沾了墨汁的毛笔，因为按照过去的经验，当出现他们不能明白的词汇时，就表示主子对书的内容有很大的意见，接下来往往会有一番驳斥。
当怡宁接过毛笔，提笔就要在字句的空白间做眉批时，小桂子猛然想起一事，连忙提醒她：“格格，这可是您跟三阿哥借的书。”
提笔的手僵在半空，她皱皱眉，有些懊恼地嘟哝：“对喔，我居然给忘了！”
她嫌断句麻烦，也懒得自己判读，所以才跟三阿哥借，也只有这个书痴的功力最值得信赖，他做的眉批更可以让她省去不少理解的工夫，不过这段他刚巧没做眉批，因此她也就忘了书的主人并不是她──事实上，如果不是最近没什么有趣的书看，这种圣人的书她是不碰的，她的房里也不会有《论语》、《孟子》之类的书。
她丢下笔，气恼的的嘟着嘴。
可恶，要是别人的书也就罢了，可是在三阿哥的书上乱写，他可是会生气的；但若是不写，她又觉得不甘心。
一时不知该怎么做，她只能瞪着那本《孟子》发呆。
小桂子见主子心情不好，连忙剥了一颗橘子递上去，陪笑道：“格格，您何必跟古人过不去呢？不如吃颗您最喜欢的橘子，消消火吧。”
橘子……对了！
看到眼前的橘子，她脑中灵光一现，接过橘子，掰了一瓣送进嘴里，随即笑吟吟的吩咐：“小桂子，你给我找两个干净的小碟子来，不必太大，就拿放沾酱的小碟子就可以了，另外再找一些糖来。”
不等小桂子回话，她又对右手边一个模样俏丽的宫女说道：“蓉儿，你和绿萼去我房里拿纸笔来，还有把火盆也带上。”
虽然她要的东西让三人有些疑惑，但都没有多问，迅速领命而去，没过多久就取来了她要的东西。
东西到齐之后，她让小桂子把橘子汁挤在其中一个小碟子里，另一个小碟子则是放上糖，然后用水化开。
她提起毛笔，先沾了橘子汁在白纸上写了几个字，把笔洗干净以后，又沾糖水写了几个字；刚写好的时候，两张纸尚且可以看到透明的字迹，但等到干了，字迹也跟着不见了。
“接下来就看看哪个的效果好。”
怡宁满意的点点头，笑嘻嘻的指使小桂子把纸拿到火盆上面烘。
正如她所想的，被火这么一烤，原本不见的字迹很快就显现了出来，让小桂子吓了一跳，忍不住发出惊叹。
“格格，字……字又出现了！”
“一点小把戏而已，别大惊小怪的。把纸拿来给我看看。”虽然她口里说这只是小把戏，但语气却仍透出了她心中的得意。
这么多年了，她学过的东西居然还没全还给老师，还能记得这个简单的物理小游戏，并且在需要的时候想起，心中有那么一点得意也是理所当然的。
接过小桂子递来的两张纸，比对一番后，她觉得两者的效果差不多，正要随便选一个来用时，突然又想到一件事，于是便将橘子汁和糖水给混在一起，又再试验了一次，最后终于选定了橘子糖水当墨汁。
在“墨汁”里又加了一些糖，等到糖全部溶解之后，她摊开书，一边笑，一边在字句的空白处写下：嫌弃妾妇，忘本之行，须知汝亦妾妇所生！
写完这三句，还是觉得不够，反正是隐形墨水，于是她大笔一挥，干脆在页面上又写了三个大字：“大沙猪”。
写完之后，她盯着渐渐消失的字，得意地笑着。
“格格。”性格活泼的蓉儿忍不住心中的好奇，疑惑地问：“这橘子糖水一干就什么也看不见了，而三阿哥肯定不会拿书去烤的，您写了跟没写还不是一样嘛，怎么您这么开心？”
“呵呵，我当然开心呀！宫里谁不知道三哥哥最爱书了，能在三哥哥的书上动手脚，而且还让他不知不觉，这就够让我得意的了。而且呀──”她刻意不说完，坏心眼的卖关子吊人胃口。
“格格，您就快告诉我们吧。”
蓉儿心急地追问，其他人也跟着凑趣，总算让她继续往下说。
“虽然三哥哥不会把书拿去烤，但这可是用糖水和橘子汁写的，甜的很呢！你们想想，某一天三哥哥拿书来看，结果看呀看的，蚂蚁居然爬上他的书，还排出一堆字，那场面多有趣呀！”
众人想像那场景，不由得都笑了，怡宁笑得尤其开心。
“哈哈，三哥哥看到蚂蚁排出责备孟子的话，肯定会吓一跳的！最有趣的是，他还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她越说越得意，随手把书卷成棒状，一边笑还一边在桌子上敲呀敲的，“他肯定猜不到是我在他的书上动了手脚！”
“是吗？”
一道阴冷的声音在众人身后响起，笑声顿止。
“赫！”怡宁一惊，猛地跳下椅子，转身望向声音的来源。
“我想，我不必猜也知道是谁。”
来人如是说着，慢慢的往凉亭走来，身后还跟着正掩嘴偷笑的四阿哥。
她不满的瞪了四阿哥一眼，意思很明显，是在怪他不提醒她一声，随即对着三阿哥漾出天真无邪又无辜的甜笑，就指望能逃过一劫。
可惜的是，亲耳听到她如何凌虐他的爱书的三阿哥仍是沉着脸，用一种充满压迫的姿态走向她──
※ ※ ※
御花园里，展开了一场追逐战。
跑在最前头的，是奋力狂奔的女娃儿，紧追在后的，是快步疾走少年，再更后面些的，是微笑徐行的四阿哥，至于那些服伺他们的人，即使心中着急，但怎么样也不敢走到主子的前头，只能跟在四阿哥身后慢慢的走着。
按理来说，怡宁人矮步伐小，论速度怎么也比不过三阿哥，可是三阿哥虽然生气，还是得顾忌宫规礼仪，只敢快走而不能跟怡宁一样用跑的；他可不像怡宁可以用年纪小当藉口，耍赖撒娇敷衍过去。
不过他毕竟步子大，虽然是快走，但仍是紧追在后。
为了怕被三阿哥追上，怡宁只好东拐西拐，利用身材娇小的优势，净往树丛、假山缝里钻，不过行进的路线虽然曲折，方向却早已锁定，目标是她的大靠山所在的宁寿宫。
一点琐事而已，怡宁不敢去找她的皇上舅舅救命，可太后就不同了，不但好说话，而且对养在她宫里的怡宁极为宠爱，就连怡宁现在的多罗格格封号也是太后怜惜她无父无母，怕她给人欺负而跟皇上提的。
只要到了宁寿宫，三阿哥就算有天大的怒气也只能认了。
她心里打着如意算盘，脚下的速度也不慢，不多时就到了宁寿宫的宫门口。
进门的同时，她回头一瞧，三阿哥还离得远远的，肯定是拦不住她了，心中不禁一喜，庆幸自己逃过了一劫。
可是，没等她高兴完，她脚下一个踉跄，踢在门槛上，连头都还来不及转正，就这么往前摔了个大跤，可怜的小下巴重重地撞到地上，她甚至可以清楚的听到自己的骨头在撞击的瞬间发出喀喀声响。
“格格！天呀，您没事吧？”
惊呼声在她身旁响起，然后一群人七手八脚的扶起了她，有的帮她拍衣服上的灰尘，有的则忙着查看她的伤势。
“呜……好痛……”
撞到下巴的结果还真不是普通的疼，而且除了下巴，她的脚尖也踢到了门槛，这同样让她一阵一阵的疼，不由得蹲下身子，一手揉脚，一手摸下巴，可怜兮兮的哭着，眼泪不停地流。
“不哭不哭，怡怡乖。”
随着幼嫩的安慰声，一只小小手拭去了她脸上的泪水，背后也感觉到一下又一下的拍抚。
她抬起头，眨了眨眼，看见一张熟悉的可爱小脸，小小的胤祥睁着大大的眼睛，很认真的在帮她擦眼泪，粉嫩的小嘴一开一合的说着话。
“乖乖，祥祥在这里，怡怡不哭……”他把小嘴凑近她的下巴，很用力的吹了一口气，“呼呼，痛痛飞走了，不痛不痛喔……怡怡最乖了……”
怡宁看到小胤祥学着她平日哄他的样子来安慰自己，忍不住破涕为笑，一口亲在他白嫩嫩的脸颊上。
“小祥祥，姊姊真是没有白疼你！”她搂住小胤祥软绵绵的身体，脸颊在他的小脸上蹭呀蹭的。
“且且、且且，抱抱！”
急切的呼唤引起了怡宁的注意，她放开小胤祥的身子，仰头一看，才发现小胤祯也在这里，他被抱在乳母的怀里，兴奋地用不标准的发音猛叫姊姊，还很不安分的探出身子，朝她伸长了双手。
她对着小胤祯微微一笑，张口想要打招呼时，却突然被人拉起，连带着注意力也转向了拉起她的人。
周围响起一片请安声，原来是三阿哥赶了上来；怡宁摔倒时，他虽然看见了，可是离得实在太远，怎么也来不及扶住她，即使加快了脚步，也才刚刚赶到。
“摔疼了吗？真是的，谁让你跑那么快的，而且还不好好看路，要是摔伤了那可怎么办！”虽是责备的语气，可是其中的关心之意任谁都听得出来。
“三哥哥……”她缩缩脖子，怯怯地问：“你不生气了吗？”
“你要是不问，我差点就忘记了。居然敢糟蹋我的书！”胤祉挑了挑眉，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举高了手──
“哇！”她一溜烟似的躲到胤祯乳母的身后，探出一颗头，用含着泪水的眼凝望着他，可怜兮兮地说：“三哥哥，人家已经摔的那么惨了，你还要打人家喔……”
“真拿你没办法。”胤祉叹了口气，原本高举的手慢慢放下，“算了，反正你也得到教训了，就不跟你计较了。书呢？”
“在这儿。”她换上讨好的笑脸，把卷着的书册交了出去。
一旁的小胤祯还在“且且抱抱”、且且抱抱”的嚷个不停，不过怡宁这时可没工夫安抚他，而三阿哥更是忙着检查他的宝贝书。
这一番追逐下来，那本《孟子》被她给弄卷了，三阿哥努力的把书反卷，试图让书恢复原本的平整，同时还不忘给她几个白眼，对此，怡宁自知理亏，只能心虚的傻笑。
趁着三阿哥在忙的时候，她向胤祯的乳母问道：“两个小阿哥怎么会在这儿？”
没说出口的是，怎么就这么刚好，居然有这么多人看见她摔得五体投地！
“回格格的话，太后娘娘传诏，说是想见两位小阿哥，奴婢等人才抱了小阿哥往宁寿宫来。”
“这样呀，正好我也想去向太后请安，这就一起走吧。”她对着胤祯的乳母说完之后，又向小胤祥招招手，“小祥祥，走，我们去见太后娘娘。”
“好！”小胤祥收到召唤，立刻迈开短短的腿，小屁股一摇一摆的，迅速跑到她身边，笑嘻嘻的牵起了她的手。
她想就此开溜，可三阿哥却没打算就这么结束，他心中还有疑问要问呢！
“怡宁，你先别急着走。”
他往前走了两步，移到她面前，把书摊开到她适才动手脚的页面──之所以知道是那一页，原因很简单，她在那页停留得甚久，又卷又折的，书阖起来的时候如果从装订的地方拿著书，那么书册就会从那一页往两侧分开。
“三哥哥，还有什么事？”她眨眨眼，一脸的无辜。
“你对我的书动了什么手脚？快快从实招来。”三阿哥不愠不火地说着，脸上有掩饰不住的好奇。
他看到的书页除了有些皱以外，和原本并没有什么不同，这使得他分外好奇她到底对他的书做了什么；虽然他当时一副他什么都知道的样子，可是他其实只有听到最后一句，也就是她得意洋洋的宣称对他的书动了手脚那句话，至于她做了什么，他根本就不知道。
听到他的话，怡宁立刻明白他根本什么也不知道，心头的胆气立刻就足了。
乌溜溜的眼儿一转，嘴边勾起狡黠的笑，她从三阿哥手里拿过书，将摊开的书反转举高，甜甜地说道：“没呀，我什么也没做，不信你看，书上干干净净的，什么也没有。”
“是吗？”
三阿哥狐疑地看着她，微微俯身凑近那本书，眼睛虽然没看到有不对劲的地方，可是鼻子却隐约闻到了一种熟悉的香味，只是一时间他并没有把香味和整件事联想起来。
他还在思索时，离书最近的小胤祯突然发出了欢呼。
“糖糖、糖糖！”
呼喊的同时，小胤祯的手猛地撕下那页沾了橘子糖水的纸，在所有人呆愣惊讶的眼光下，开心的一把将纸塞进小嘴里。
当四阿哥领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走进宫门时，恰好看到他的么弟在吃纸。
胤禛吓了一跳，在旁人还因为这个突发事件呆愣的时候，他已经一个箭步冲上前，左手箝住小胤祯的下巴，强迫他把嘴给张开，右手则往他嘴里抠，试图把纸给抠出来。
“快吐出来，那不能吃！”
“呜啊！”
小胤祯生气的挣扎着，用力的甩头挣开了他的箝制，嘴里的纸虽然被抠出了一半，可另一半他却死死的咬着。
旁边的人这时才反应过来，小胤祯的乳母赶紧按着他的两颊，让他张开了嘴，而胤禛也趁机将剩下的纸给拉了出来，免除了么弟吞纸窒息的可能。
失去了“糖糖”，任性的小胤祯放声大哭，先是伸手试图抢回他的“糖糖”，等看到“糖糖”被哥哥丢到地上后，立刻哭叫的更大声了，双手还用力的往兄长的手上、脸上乱抓，胤禛来不及退开，手、脸被抓出了好几道痕迹，旁边的宫女太监七手八脚的想拦住撒泼的小阿哥，却也连带被抓了几下。
混乱中，含怒的斥喝声从众人身后响起。
“四阿哥，你这是在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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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J终于可以更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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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义大利冠军呢！
接下来会有庆祝大更新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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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义大利可以进入四强，我就来写一篇番外做庆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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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4.而今何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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