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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9.飞乱雪 ...

  •   七月初,当乌珠穆沁的告急文书传来,康熙对准噶尔的种种挑衅再也忍无可忍,他任命裕亲王福全为抚远大将军,以大阿哥胤禔为福全的副手,率领大军讨伐准噶尔;为了展示平定准噶尔的决心,康熙旋即下旨亲征,七月十四时,他满怀雄心的从北京领军出发,准噶尔的败亡似乎指日可待。
      然而,大军出发不过数日,他便因为染病而不得不回銮,将平定准噶尔的任务交给他的兄长和长子。
      这一切军务本来不干怡宁的事,她也并不关心,可是当太子应诏前往探视康熙的病情,却又匆匆回京后,那失落忧伤的模样让她不得不关注。
      旁敲侧击之下,她也只探听到她的太子哥哥是被赶回京城的,用的罪名是他不孝、不关心君父病情,而详细的情况却连服侍太子的人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虽然她想过直接去问她的太子哥哥,可是她只开了话头,他眼中的忧郁就让她不忍再提。
      如果不是传回来的消息都说康熙的病情有好转,她或许真会当她的皇上舅舅病昏头了。
      不孝?不关心他的病情?
      天底下或许有很多这样的儿子,可是绝不会是她的太子哥哥。当康熙染病回銮的消息传回来时,她亲眼见到太子哥哥忧心忡忡、食不下咽,因为他很清楚若不是病得极重,以康熙的性格绝对不会选择回銮;即便没有亲眼看见太子的忧急,她也很明白他对康熙的依恋──一个没有额娘的孩子怎可能不在意自己仅有的阿玛呢!
      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又不忍心问他,她能做的只是在他愿意开口的时候,静静的听他说话,可是他的笑容仍是少了,而且她敏锐的感觉到比起从前,他有了一些改变,很细微,可是却让她感到不安和忧虑……
      虽然康熙回京之后,太子似乎又回复了常态,可是她却觉得他只是将一切深深藏起,最好的证明就是康熙病体稍愈后,提出要亲自教三阿哥数理,当三阿哥兴高采烈的向她以及兄弟们说出这件事时,她看见太子的眼里闪过初回京时的那种忧郁,以及许多她难以分辨的晦暗情绪。
      她隐隐约约的感觉到,她曾想过但不愿意见到的一些事情正在悄悄的、一件件发生,而这一切她偏偏无法阻止也无力挽回。
      时间静默流逝,冬天终将来临。

      ※※※

      经过这么些年,原本令怡宁惊叹不已的雪已经变得稀松平常,毕竟年年都看得到,看多也就不稀奇了。
      但,她还是一样喜欢雪。
      喜欢把松软的雪地踩出叭吱叭吱的声响;喜欢用脚印在雪地上画出各种图案;喜欢用雪球丢人,特别喜欢看平日正经八百的三阿哥被她丢得满头满脸都是雪的狼狈模样……她有很多很多的喜欢,而最最喜欢的就是用赏雪的理由让大家都围在她身边,一起聊天一起欢笑。
      今天又是一个下雪天,天空飘着羽毛似的雪,风一吹,白色的细雪就随着风转圈,玩够了才肯停在地上休息。
      早上起床的时候,看到外面在下雪,她就兴致勃勃的计划要把表哥们都找来赏雪;到了近午的时候,她看东西准备的差不多了,而他们也快到休息时间,于是就把身边的人都派出去找他们,一来告知赏雪的事,二来则是帮他们领路,她自己则待在御景亭里等他们到来。
      入冬以来,这样的赏雪小宴她已经办过好几次,每一次她都挖空了心思、想尽办法让气氛融洽热络,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让阿哥们的感情可以更加亲密,希望让彼此的关系可以恒久不变。
      她的太子哥哥虽然只有些微异变,可是这一些些改变已经让她有所警觉,如果她想保有现在的美好,那就要努力去维持。
      虽然她能做的事很少,就算做了,最多也就是让他们的感情亲密一点点,那一点点换成距离的单位或许也不过就是接近了0.001公分,可是就算是那样,她也会很努力的去做;每次拉近一点点,累积很多次后,那份亲密就不止一点。
      她能做的只有这样,但为了不让遗憾发生,为了她最亲爱最重视的家人,她愿意努力。
      “加油、加油!一定行的!”握紧拳头,怡宁大声的为自己打气。
      感觉似乎已经等很久了,她从荷包里掏出金怀表瞄了一眼,果然时间已经差不多了。
      估计着他们应该快到了,她走出亭子,打算看看能否见到他们的身影。
      才刚出了亭子,一道冷风就从衣服的缝隙里灌进来,她打了个喷嚏,一边揉鼻子,一边用力拉紧身上的斗蓬,嘴巴还咕哝了声“好冷”。
      站在御花园的最高处,她居高临下眺望四周,寻找着应该要出现的熟悉身影,结果没见到太子等人,反倒看见有个陌生的男子低头往堆秀山的方向狂奔,那人每一步都踏得雪花四溅,双手的摆动又快又急。
      诡异的是,在这样的天气里,那人居然没多加件斗篷。
      他是谁?没穿斗蓬难道不觉得冷吗?
      那道狂奔的身影越来越近,怡宁将身子藏进亭子里,好奇的看着那人在堆秀山前停下,然后──
      一拳又一拳的捶打着假山,每一拳挥出都带着汹涌的怒火。
      怡宁张大了嘴,愕然地看着底下的人,犹豫着是否该出声阻止,因为在这种天气、这样的时间里跑到这般僻静的地方,想来他并不希望被人看见。
      就在她迟疑的同时,愤怒的大吼随着风的吹送而飘进了她的耳里。
      “可恶!可恶!可恶!”
      三声可恶后,紧接着是呼呼两拳。
      “明明不是我的错,为什么低头的必须是我?就因为他是长辈?我不服!我不服──”
      他用力的吼着,粗哑的声音里有隐藏不住的怨气,而他的拳头也随着这声发泄般的嘶喊重重击打在假山上──
      红艳的血色沾染了假山,也在白色的雪地上滴出一朵朵细碎的红花。
      鲜血映入怡宁的眼中,她赶紧别开眼,然而有一瞬间,她还是感觉自己有些脚软,幸好很快就恢复了正常,要不若真是晕血,她只怕会咕咚咕咚滚下去,那可不是好玩的事!
      摇摇头,甩掉那最后一丝脚软的感觉,她再度把注意力放到假山下,才发现他竟不管自己的伤势,照样挥拳往假山上凑,只是不再大声怒骂,取而代之的是三不五时踹上一脚。
      他不痛吗?光是这样看着,她就觉得很痛呢!
      虽然平日与他没有往来,谈不上有交情,甚至小时候还和他有点小过节,不过那毕竟是陈年往事了,看到他现在的样子,她的同情之心还是油然而生。
      但是,她现在如果出面表示善意,只怕是火上加油,还是看看情况好了。
      她早上才听说大军回京的消息,所以他应该也是刚回京,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竟让他如此不平。
      他在底下捶打着,她则在假山上静静看着,时不时就摇摇头;虽然同情他,但是对于他泄愤的方式,她还是不敢苟同,估计就是他自己,等到气消之后大概也会后悔这种自虐的行径。
      感觉站得有些脚酸,她索性清开附近的积雪,弄出一块干净的地方坐下,双肘顶着大腿,手掌捧着下巴,打算就这么坐着等他发泄完毕。
      然而她才刚刚坐下没多久,就见他突然停止了捶打的动作,弯着腰不停的咳嗽,咳完一阵又是一阵,似乎很难受的样子。
      “喂,你不要紧吧?”带着一丝犹豫,怡宁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轻轻软软的声音从上方飘进他耳里,威力可比晴天霹雳,他猛然抬起头,瞪大了眼,惊愕的表情好像看到什么妖魔鬼怪似的。
      “你怎么在这里!?”他沉下脸,警戒地看着她。
      “呃……就只是刚好而已。”她拍掉斗篷上的积雪,起身往下走,“我刚刚在御景亭里面小睡了一下,醒来就看见你在咳嗽。”
      顾及他的面子,她很好心的隐瞒了自己全程从头看到尾的事实,却没发现自己的话里破绽百出,幸好他思绪起伏不定,一时间也没发现她的话有漏洞,在知晓自己先前的泄愤行径没被瞧见后,原本阴晴不定的脸色登时缓和了许多。
      不过即使如此,他仍然很不高兴她出现在这个地方,更不高兴她见到了自己的狼狈模样。
      虽然她是他的表妹,但早在很多年前,她就已经被他归类在太子那一边,这些年来,除了在家宴上偶然几次见面,平日里他们没有任何交集,甚至就他记忆所及,连今天这样直接的对话都是屈指可数。
      “见到了我,你不是该行礼吗?”板起脸孔,他冷冷地挑眉,虽然不愿抬头仰望她,却不得不抬头。
      她耸耸肩,没计较他令人不悦的言行。
      低头瞅了一眼,见自己离地面已经没多高了,她干脆很不淑女的往下跳,展开双手稳稳的落地,而后露出满意的微笑。
      “嗯,满分!”
      突来的跳跃和令人费解的语词让他的表情从冷漠严厉转为讶异,质疑的话语很顺溜的脱口而出。
      “你这还像个格格吗?太粗鲁了吧!亏皇阿玛还总夸你乖巧可爱……”
      “我这是活泼,能活泼表示我身体健康,没啥不好的。”她笑嘻嘻的走近他,松软的雪地被她踩得叭吱叭吱响。
      “狡辩。”他皱着眉,低头睥睨她,从鼻孔里发出重重的哼声。
      “与其跟我说这些没意义的废话,不如先把你手上的伤包扎一下吧。”她伸出手,慷慨的捐出一方素白的手绢,附带盈盈笑颜,“喏,给你。”
      这是胤禔头一回直接面对她的笑脸,即使两人的关系向来很差,他仍必须承认她笑起来很甜很可爱,跟从前摆脸色给他看时完全不同,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她在宫里那样的有人缘,连他的皇阿玛都喜欢她。
      但是这一切并不能改变什么,特别是在他心情很糟的时候。
      乌兰布通之役之所以不能全歼准噶尔的兵马,以及后面种种举措的弊端明明应该归咎于裕亲王,可是他随大军回京后,却先行被他的皇阿玛召去责骂,不但责怪他没有配合裕亲王,还要他揽下过错!
      对于种种不公的待遇,他只能忍下,完全无法跟任何人诉说,就算是面对他的额娘,他也必须保持缄默,免得有心人捕风捉影,心存怨望就成了他的罪名;他所有的怨愤都只能压抑在心中,即使躲到偏僻处发泄,也得将不满的言语藏住,让怒气经由身体的疼痛宣泄。
      都已经这样忍耐了,他却连发泄怒气都会遇见不想看到的人!
      不过在最初的惊讶与错愕之后,和她的几句废话应答倒让他的心思从原本的事情上转开,郁积在心中的怒气似乎也淡了一些……想到此处,他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莫非她是故意转移他的注意力?但这个念头一闪即过,因为他并不认为她有那样细腻的心思,更不觉得她会那么好心。
      难道她是听说了什么,所以想趁这个机会卖好,以便从他口中套到对裕亲王不满的话语,然后再告诉太子,让太子进一步打击他?
      他抿紧了唇,皱着眉打量她,猜测着她是否别有居心,完全没有伸手去接手帕的意思。
      怡宁并不知道自己的好意在胤禔的心中变了样,更不明白他那些弯来拐去的想法,看他的脸色很难看,又没有任何动作,以为他是因为手痛才如此,同情心反倒又加了三分。
      眼光扫过他血迹斑斑的手,看见那血肉外翻的惨状,她忍不住缩了缩肩膀,随即脱掉毛茸茸的手套,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左手轻轻拉起了他的右手,托着他的手腕将他的手掌翻了过来。
      “哇,你的手好冰喔!”
      她一边惊呼,一边用丝帕按住靠近他掌心处尚在流血的伤口,同时很小心的不去碰触到他已然青紫的指节。
      照他刚刚那种自虐法来看,她敢肯定他的手指起码是扭伤加挫伤,搞不好还骨折,真亏得他居然还能撑着不大叫,要是换成她,早就哭着叫痛了。
      冰冷的手突然接触到人的体温,胤禔除了愕然,还有种被烫到的感觉,他直觉的想抽回手,但手指上传来的疼痛停住了他的动作,下一刻,小小的手已经握紧了他的右手腕。
      只要用力,他还是可以很轻易的抽回手,可是他根本没出力,只是象征性的挣扎了几下,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这番举动换来的是她关切的问话。
      “会痛是吗?那我轻一点。”抬头看了他一眼,她再度低头进行止血的工作,只是手上的力道轻了许多。
      他应该甩掉她的手,告诉她,他早已识破了她的意图,然后狠狠地嘲笑她的愚蠢……胤禔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着,可是对上她认真的样子,他又没了动作,随即,他告诉自己,他应该等她处理好伤口再拆穿她的把戏,因为这样一来才能更深刻的打击敌人。
      于是,他绷着脸,警戒地盯着她,等待着她的下一步行动。
      因为天气冷,不过片刻,他手上的伤口便已经止血,但出乎他意料的,她并没有放下他的手,而是小心翼翼的将他击打假山时残留在伤口的细碎石屑捡出。
      “噢!”
      尽管她已经尽量放柔了力道,动作轻得不能再轻,但那刺骨的痛楚还是让他的手不由自主的抽动,呼吸也因为强忍疼痛而显得粗重。
      “乖……很快就好了,不痛不痛喔……”
      怡宁连头也没抬,只是习惯性的用上平日里安慰小胤祥和小胤祯的说词,然后就继续认真的帮大阿哥处理伤口,也因为如此,她没看见大阿哥的脸瞬间变换了好几种表情,似怒似笑又像是尴尬,最后全融合在一起而显得僵硬怪异。
      “瓜尔佳.怡宁,你这是在耍我吗?”他板着脸,从牙缝里挤出话,心中开始怀疑自己原先的判断;或许她无意套话,而是想趁机气死他,要不怎会用那种对三岁小孩说话的语气跟他说话!
      “呀!我忘了你不是小祥祥也不是小胤祯……不好意思。”她抬起头,眨了眨眼,一脸无辜地看着他,红通通的脸蛋上漾着甜笑,可爱的模样让人很难继续跟她计较。
      大阿哥还等着要拆穿她的“阴谋”,因此仅仅哼了一声,没有再多说什么。
      又过了一会儿,怡宁检视好他的伤口,便放下了他的手,转而处理自己手上沾到的少许血迹,她手上那方染血的丝帕还有不少干净的部份,沾雪之后拿来擦手刚好够用。
      胤禔沉默的看着她的动作,等待她开口套话,然后他便要狠狠的嘲笑她那一眼就能看穿的粗浅心机。
      他没有等很久,她很快就开口了。
      “大阿哥,你快点去找太医看看你的伤吧,你手上的伤可不是一点小破皮,一个没处理好,说不定整个冬天都要难受。”
      没料到等到的竟是关切的叮咛,他一时间不由得楞住了,望向她的眼神流露出狐疑与戒备,因为他无法确定这是不是消除他戒心的手段。
      看到他防备的眼神,怡宁突然想起她念高一的时候,有一天在放学回家时见着了一只伤痕累累、奄奄一息的流浪狗,她心中不忍,让家里的司机将狗抱上车,带它到兽医院包扎,还给它洗澡喂食,虽然那时候它因为没有力气而不反抗她做的一切,可是眼神却像是在说:我不信你,你只是在等待机会要欺负我。
      明明眼前的人是大清朝的皇阿哥,身分尊贵无比,可是那一眼确实让她有种捡到流浪狗的错觉……其实,偶尔她也会在太子的眼中看到那种流浪狗似的眼神,不同的是,大阿哥的眼神隐藏着戒备怀疑,而太子的却是一种落寞的忧郁,像是当初那只流浪狗终于相信了她,她却因为过敏不能养狗,不得不将它送给别人时,它在上车前投来的一瞥……虽然,那很可能只是她太过敏感,自己想像出来的感觉。
      不以为意的耸耸肩,她决定不再多说什么,毕竟该做的能做的她已经都做了,同情心也不是无限的,她做了之后,对方领不领情就随便了,她还没善良到无条件忍让一个没什么交情的人的地步。
      “我走了。”
      胤禔收敛起戒备的眼光,淡淡的说着,真实的意图却是在试探她是否以退为进,而她只是微微一笑,朝他挥挥手,自在的神态完全不受他影响,更没有挽留他的意思。
      于是,带着三分疑惑,他转身欲行──
      “等一下。”
      背后传来的声音留住了他的脚步,他倏地转身望向她,嘴边浮上冷笑。
      就知道她会忍耐不住露出马脚!
      在这座紫禁城里,除了像十三弟、十四弟那种不晓事的幼童,没有谁的好意是完全没有目的,特别是对待敌人更是如此。
      然而,仿佛要推翻他过去十多年的认知,她没有像他料想的那样开口套话,仅仅是拉起他的手,然后将一个暖烘烘的怀炉塞进他的手里。
      “送佛送上西,给你吧,不然你又没戴手套,等找到了太医,那双手还不知道折腾成什么样子。”
      她微笑着说完便要抽回手,他却拉住了她。
      他的性格向来比较冲动,只有对着他的皇阿玛时还能多忍几分,现在既然被她弄得满肚子疑惑,他便决定要问明白。
      “你……”倒底想玩什么把戏?
      “大哥!”
      还来不及将下面的话说完,熟悉的声音便打断了胤禔的问题。
      不愿再让其他人见到他的狼狈,他在听到声音的瞬间就放开了怡宁的手,不着痕迹的将双手藏入衣袖里,然后才顺着声音的来源侧身望去,看到几个弟弟正朝他走来,除了刚刚开口叫他的八阿哥,还有三阿哥、四阿哥、五阿哥和七阿哥,以及……目光一凛,他瞪着自己最不想看到的人──太子。
      两人的目光犹如锐利的锋芒在空中交会,无声无息地进行角力,而后又在转瞬间错开,化作各自唇边的那抹微笑,于是兄友弟恭的定义开始在不知何时才会停息的风雪中被完美的诠释演绎,彼此都不在乎对方有几分是真心,有几分是假意。
      对于太子与大阿哥眼神的纠缠,其他人恍若未见,依足了规矩,扮演着自己应当扮演的角色,只不知是真的没发觉,亦或者发觉了却不在意。
      四阿哥是察觉了他们之间暗潮汹涌但却不以为意的其中一人,他的目光在大阿哥与怡宁之间游走,探询的眼神时时落在她的手上,有一种莫名难解的烦躁在心中盘旋,从远远的见到他们俩双手交握的那一刻起便不受控制的涌现,即便是在那两只交握的手已然分开后,仍然没有舒坦的迹象。
      只是,理不清心中的思绪,他只能沉默。
      在一阵请安问好之后,两拨人──虽然大阿哥那方是孤单一人──闲闲的说了几句言不及义的话语,然后便各自进行相遇前预定要做的事,大阿哥要离开,而其他人则要上御景亭赏雪。
      “大哥,要不要一起上去赏雪?你刚回来就被皇阿玛召见,想来还没用膳,就让做弟弟的为你洗尘,慰劳你征战的辛劳,多亏有你为皇阿玛分忧,大军才能顺利回京。”太子微笑着开口邀请,但温和的言语里却隐隐藏着锋锐。
      听他提及让自己难堪的征讨之行,胤禔屏住气,硬生生忍下挥拳的冲动,因为他清楚的知道胤礽的目的就在于刺激他,而他决不能让敌人如愿,于是心中种种不客气的言语到了嘴边便成了礼貌的推辞。
      “不用了,我还赶着去向额娘请安,身为人子的只要想到母亲也许正在担心着自己,就会急着想向额娘报平安。”大阿哥说着,脸上添了几分柔和,随即又带着微笑补了一句:“我想慈母之心就算是太子爷也能够明了的。”
      胤礽袖子底下的手紧握成拳,脸上却仍是原本微笑的神色,淡淡的说道:“那就不耽误大哥了。”
      扳回了一成,大阿哥得意的笑了,但那份得意只是瞬间,随即就让两道瞪视给打散。
      微微低头,他看见不久前还对他绽放善意微笑的小脸毫不掩饰的流露出不苟同的神态,黑白分明的大眼用力的瞪着他,像是在控诉他作了什么令人发指的事情。
      他没多理会,从鼻子里哼出声,慢慢地走开,而他们的对话则随风送进了他耳里。
      “你们怎么来得这么晚?我等好久喔,肚子都快饿扁了!”怡宁半是撒娇半是不满地抱怨着。
      “本来一休息就要过来的,不过书房里找不到二哥,在外头耽搁了些时候,所以就晚到了。”
      三阿哥不疾不徐地解释,之后是太子听起来似乎带着笑的轻柔嗓音。
      “你又没早说要赏雪,所以我就自个儿先赏雪去了,结果连累他们得来找我,才会让你这只小贪吃鬼饿肚子。”
      “我就是贪吃,不高兴的话可以咬我呀!”
      恼羞成怒的话语换来了一阵笑声,之后胤禔就听到愉快的嘻笑不停的在他身后响起,夹杂着一句句甜嫩清脆的关怀问话。
      “太子哥哥,你怎么没穿斗蓬?这么冷的天,小心生病了。我的先借你吧,你快派人回去拿。生病很难受的!”
      “四哥哥,你怎么一直皱着眉?是不是课读出了什么难题,你想不出来所以在烦恼?别多想了,现在先好好休息。”
      “胤佑,你是不是脚又痛啦?快进亭子暖暖身子,我让人给你敷脚。”担忧的语气转为得意,“好在我有先见之明,什么都准备得齐全。”
      “胤祺……”
      “胤祀……”
      大阿哥越走越远,身后的声音也越来越模糊,最后只有笑声似乎还在风里徘徊不去。
      他的脚步依然慢慢的前进,脸上曾有的微笑早已褪去。
      “原来……真的只是善意……”
      风在话出口的瞬间,吹走了他的叹息。

      --
      我怀疑我真的被四阿哥给克了。
      这章快要完结的时候,我正打算把四阿哥牵出来亮亮相,意外就发生了──电脑椅往后滑倒,我也跟着摔下去,屁股和手肘一起着地;屁股肉多不疼,屈起的肘关节则直接和地板进行亲密接触,在冰敷半小时又抹了药膏之后,才勉强消去疼痛感,也不再一摸肘关节就觉得热烫,但是明天一觉醒来不知道情况会如何,希望是啥事也没有~~祈祷。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9.飞乱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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