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梦》唐可亲

58、4.喜与悲（上）

　　隔日，指婚的旨意便下来了。
　　之后几日，道贺的人接连不断，婉棠从无这样的经验，一时间不免有些手忙脚乱。幸好宜妃想得周到，早已料到她应付不过来，旨意一下，便将自己身边的得力宫女派到了她身边，指点她如何应对。
　　令婉棠纳闷的是，几乎所有人都已向她道过喜了，一贯好热闹又与她交情最好的怡宁，却至今不见人影。
　　第三日下午，婉棠正坐在房里发呆，听着宜妃派给她的宫女读着礼物清单时，却听到一阵熟悉的轻笑声从外头传来。
　　婉棠转过头，扬声道：“你还以为你不来恭喜我呢！”
　　“哪能呢！”怡宁笑着进了屋子，解释道：“我料到你这几日肯定很忙，所以特意晚两天到，才好与你多说说话。”
　　婉棠一笑，命人送上茶水点心，然后便示意屋内的宫女太监退下去休息，怡宁也让自己的宫女一起下去。两边的主子相熟，手下人自然也熟悉，一起退了下去，自去叙话。
　　等到屋里没人了，婉棠才对已经坐到自己身旁的怡宁道：“这几日真是累死我了！尤其是昨天，一直有人送贺礼过来，整个白天都没消停过。”
　　“呵，那么多人给你送贺礼，你还嫌累？这些以后可都是你的私房呢！”说到最后一句时，怡宁将嘴凑到了婉棠耳边，声音只有两人听得见。
　　“那些私房算什么，有皇阿玛在，难道还会亏待了我？何况这些道贺的人里面，真心的自然有，但是纯粹走个过场的只怕更多。”婉棠也用同样的音量小声答道。
　　怡宁一笑，脸上的神情显然是同意婉棠的观点。
　　“其实我之所以晚了两天才来，是为了给你准备礼物。”
　　听到这话，婉棠开玩笑的伸出手道：“你给我准备了什么？快拿出来。”
　　“没有。”怡宁双手一摊。
　　见婉棠眉毛一扬，脸色微有不悦，似乎以为自己在耍她，怡宁连忙说明道：“我想了两天，实在想不出要送你什么好。那些布疋首饰之类的东西，我总觉得太过俗套；我也想过送你我亲手做的绣品，但你也知道，我那手艺实在不怎么样，勉强不会把鸳鸯绣成水鸭罢了。”
　　听到她的解释，婉棠恢复了笑脸，静静听她继续往下说。
　　“总之，我实在想不出要送你什么贺礼……于是我就想，我送礼是为了要祝福你，既然我不知道该送什么，不如问问你想要什么。”
　　说完之后，怡宁一眨也不眨的望着婉棠，等着她的答覆。
　　感受到怡宁的心意，婉棠露出欢愉的笑颜，道：“那我可得好好想想。”
　　沉吟片刻，婉棠脸上忽然一红，心中已有了主意。
　　“前些天为皇祖母庆贺圣寿节的时候，你不是给皇祖母画了张像吗？我瞧着还挺像的，不如……”她晕生双颊，眉眼含羞，将嘴凑到怡宁的耳边，声音细如蚊蚋，“你帮我把‘他’画出来……”
　　怡宁一愣，转过脸盯着婉棠，随即吃吃的笑了起来。
　　“笑什么！”被怡宁古里古怪的眼光盯着，又见她笑得暧昧，婉棠不由得恼羞成怒。
　　见婉棠恼了，怡宁连忙抿嘴忍笑，但嘴角还是不由自主的微微翘起。半晌后，确认自己已经能控制好表情了，她才道：“我画就是了。不过我毕竟只见过几面，又是两年前的事了，怕只能有个五、六分像。”
　　虽然怡宁自认对人的脸孔向来记得极清楚，但她当初终究并未特别观察婉棠的那个“他”，难免有些没把握，所以为了避免婉棠过度期待，怡宁不得不在最后加上但书。
　　婉棠没作声，只是红着脸点点头。
　　“这样我的贺礼总算有着落了，呵……”怡宁一笑，打趣道：“不过你要的礼物真是大大出乎我的意料呀！”
　　“我只是好奇！”婉棠强自辩解，但脸上的红潮一时却无法退去。
　　怡宁掩嘴窃笑道：“明白、明白。”
　　那神态令婉棠又是一阵羞恼，伸手捶了怡宁几下，怡宁连忙抬手拦住。
　　两人笑闹了一阵，直到略微有些气喘，才重新坐好。
　　坐定后，怡宁忽然思及一事，神色转为认真，低声道：“画我可以帮你画，但没真正相处过之前，你可别对他太过上心，特别是……”她的语音突然一顿，仿佛在斟酌措辞，“他的年纪也不轻了，身边……嗯，你知道的。”
　　虽然说这种话有泼冷水的嫌疑，但怡宁更担心自己前几日为了安慰婉棠所说的关于敦多布多尔济的话，会让她怀抱着过度美好的期待，以至于将来出嫁之后，苦了她自己。
　　谁知道听完怡宁的话之后，婉棠却噗嗤一笑，不以为意的道：“我也是在这宫里长大的，这种事难道我还见得少吗？你就甭替我担心了。”
　　怡宁这才放下心来，笑道：“我也是担心你嘛，怕你听了我前几日的话，把一切想得太好了。”
　　“这话留给你自己吧。”婉棠摇摇头，正色道：“其实该是我担心你才是。从前我们一起读诗集时，你喜欢的那些诗早已透露了你的心意，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到现在还是那样想。”
　　怡宁微微一怔，想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
　　“那只是诗而已……”她忽然站起，缓步走向门口，停在门前三步远的地方，望着门外的白雪好一会，才回头看着婉棠道：“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我承认，这是我的希望，但……这终究只是诗而已。”
　　听到这样的回答，婉棠提着的心缓缓放下，但怡宁的下一句话却又让婉棠的心再度提起。
　　“不过，若是有机会，我还是想试一试。当然，我不会强求。”
　　“你这傻瓜，我就说你才叫人担心呢！”婉棠上前挽起怡宁的手，带着她往卧室走，边走边说道：“去我房里吧，我要好好劝劝你。”
　　怡宁没抗拒，任由婉棠拉着她进卧室。
　　外间空无一人，一片静寂。
　　好一会儿后，一个女子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淡淡的道：“回宫。”
　　卧室里，怡宁与婉棠两人并肩坐在床上，全然不知道曾有第三者造访。
　　婉棠苦口婆心的劝说怡宁不要抱着那样天真的念头，而怡宁则低着头静静的听着。
　　说了一阵子，婉棠忽然注意到怡宁的肩膀不停的微微颤抖，一阵细微的嗤嗤声从她低垂的头传来，猛然明白了过来。
　　“好啊，原来你是故意那样说，存心让我担心！”婉棠猛地一推怡宁的肩，面带不悦之色的哼了一声。
　　怡宁见她着恼了，连忙道：“对不起嘛，我见你那么认真的样子，忍不住想和你开开玩笑。”
　　“哼！”婉棠撇过头，不理会。
　　见状，怡宁赶紧起身坐到另一边，但婉棠一见她换位置，便把脸又换了个方向。
　　两人这般僵持了几回，忽然一起笑了出来，都觉得自己的行为很幼稚。
　　婉棠故作大方的挥了挥手，道：“算了，不跟你计较。”
　　“公主不愧是公主，果然大人有大量。”
　　“拐着弯说我胖是吧？”婉棠斜眼瞪着怡宁，故意曲解她的意思。
　　“你想太多了。”怡宁嘻嘻一笑。
　　说笑了两句，婉棠忽然拉起了怡宁的手，带着期盼之色道：“现在指婚的旨意下来了，你再考虑一下我前几天的提议吧！”
　　怡宁翻了个白眼，一脸无奈的道：“哪个提议？陪嫁还是策凌？”
　　“当然是后者。他不也是土谢图汗部的吗？这样的话……”
　　不等婉棠说完，怡宁便接话道：“这样的话，你在喀尔喀便有我陪你了。”
　　“是呀！”
　　“就知道你别有目的！”怡宁撇撇嘴，又道：“别说浑话了，这些不是我们能做主的。哪怕只是暗示太后娘娘，一不小心也会惹出祸事。”
　　“其实我很明白，不过就是想想罢了。”婉棠说着，轻轻叹了口气。
　　一时间，两人相对无言。
　　呆坐了一阵子，怡宁道：“我要回去了，答应你的那张画，等过两天画好了，我亲自给你送来。”
　　婉棠点点头，将她送出了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