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44.归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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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丝火光消失在黑沉沉的湖水里，一阵白烟袅袅升起，八阿哥的表情隐入昏暗中。
原先不动的小舟忽然动了，穿破白烟，向凉亭驶来，不过片刻便已靠岸。
仅剩的那盏灯笼从船尾那名低垂着头的太监手中转移到了胤祀手上，那张俊秀的脸庞重新显露在光明中，之前的震惊已凝成嘴角边的微笑，清清淡淡，一如以往，只是苍白的脸色一时恢复不了，而他眼中极力压抑却无法完全隐藏的复杂情绪更泄漏了他心情的纷乱。
“四哥，怡宁。”胤祀轻声唤着，除了他自己，没人明白他费了多少力气才让自己的声音平静如常。
虽然早就知道自己的四哥对怡宁有意，也知道在怡宁的心中，自己的兄长远比自己来得重要，可是他一直认为那份“重要”不过是像对待一个兄长一般，但今夜看到的这一幕却让他明白，原来她对自己的兄长亦有心！
虽然他也曾有过猜疑和想像，可是猜疑终归是猜疑，想像终归是想像，远非亲眼目睹、亲自确认所能比拟。若非如此，他怎么会如此失态，竟然失手让灯笼掉进了湖里；若非如此，他怎么会在最需要掩饰的时刻，却难以隐藏住自己的心思……
他的目光难以克制的落在怡宁酡红的脸上，她咬着唇，微微低着头，神色既羞怯又慌乱，显得格外楚楚可怜。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这样的怡宁，心中不禁一动，但随即想起她的那份羞怯并不是因为自己，而是因为自己的兄长；自己所带给她的，仅仅是慌乱而已。
就算不是自己，被自己任何一个兄弟撞见这样的场景，怡宁也会是这样的慌乱吧？
自己之于她，从来不是那个特别的人……
忽然之间，胤祀心中的苦涩之意再也难以压抑，那心情不由自主的显露在目光中，落进了胤禛的眼里。
几乎是一瞬间，胤禛便已恍然。
那番神色，他再熟悉不过，前段时间，他曾不只一次在镜中看过──就在他想起怡宁的时候。
下一刻，他心中涌起浓烈的危机感。
在自己意识到之前，胤禛已跨前一步，将怡宁挡在了身后，左手向后握住了她的手掌。
“八弟辛苦了，不过我已经先找到怡宁了。”他微笑说着，眼神却是凌厉的，紧绷的身子仿佛防备着什么。
虽是平平淡淡的一句话，胤祀却清楚的明白兄长的言外之意。自己不但是此时迟来一步，便是掳获怡宁的心一事，也晚了他一步……
思及此，胤祀心中不由一阵黯然，但下一刻，一股强烈的不服猛然升起。
除了“迟来一步”，他有什么地方不如胤禛？
没有。
既然如此，他何必黯然神伤？为什么不争一争呢？
很久之前他便已经明白，若自己总是退一步、让一步，便会成为这座皇宫里那诸多被遗忘的人之一──一如他的额娘。
退让与隐忍并不是同一涵义，退让是懦弱逃避，隐忍是等待时机。他也是堂堂皇阿哥，可以隐忍却绝对不能退让，否则他将会失去立足之地。
他没有太子的嫡子身分，也不像四阿哥那样挂着皇后养子的名头；他的额娘不是宜妃那样的宠妃，连带庇护了五阿哥、九阿哥、十一阿哥，更不是像十阿哥已逝的额娘那样的大族出身、贵妃身分……
他只是一名不得宠、出身卑微的低级嫔妃所生的庶子，这样的他，只能依靠自己；这样的他，绝不能退，退了便无前进之路，却也不能冒进，于是便只有隐忍，等待时机。
这些年，他确实成功的用自己的才智赢得了皇阿玛的赞赏和注意，那么，如今他又为何不能试试争取怡宁的心？如自己的四哥这般早已有妻室，根本就已经失去争取她的资格的人，都还要争一争，自己当然更可以！
这番心思快速的在胤祀脑海中转过，心头那十分的不服因为一贯的克制，面上只微微显露了一分，但很快便消失无踪。不过是一呼一吸间，胤祀的脸色已不再苍白，眼中的低沉情绪也已消失，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嘴角的微笑则始终没有改变过。
“既然找到怡宁了，我们也该回岸边了。时辰已晚，想来……”和缓的语音突然一顿，眼中映入怡宁轻咬着唇，有些无措的茫然神情，胤祀的心肠忽然变得柔软，原本含锋而出的言语抹去了暗藏的利芒，咽下了那尚未出口的“四嫂”二字，改口道：“想来三哥他们大概很担心我们。”
他不是不知道那“四嫂”二字出口，必定能立刻让怡宁离开胤禛的身边，却不忍这样直接而残忍的在她毫无准备之时，就逼迫她面对现实的境况。
他还记得，三年前在草原上，他对自己的心思还懵懵懂懂时，因为一时按捺不住，刻意夸奖策凌来试探自己四哥的心思，却害得怡宁伤心难过。那时看着哭倒在三哥怀中，泣不成声的怡宁，他心中充满了后悔……这样的感觉，他不想再尝一次──至少，现在不想。
何况，争取她，不一定要令她难过。
来日方长，他不急，他可以静待合适的时机。而且，此时的隐忍，或许能得到比逼迫她面对现实更好的效果……
怡宁全然不知胤祀的心思，见他行若无事，仿佛什么也没看见一般，不由得暗暗松了一口气，原本因为被他瞧见自己与胤禛的亲密举止而产生的不安与慌乱也减少了一些，同时心中隐隐生出了几分感激。
这种时候，他的佯作对她来说，便是最大的体贴──她自然不会真的以为胤祀什么也没瞧见，不然他就不会那么吃惊，以至于失手让灯笼落入湖中。
除此之外，由胤禛手中传来的力道与温暖，也让怡宁的心安定了不少，至少她不是独自面对这样尴尬的情景。
只是，当着胤祀的面，刚刚又发生那样的事，她终究还是觉得不好意思，心神略定，左手便挣脱了胤禛的掌握，低着头小声说道：“我们快走吧……别让三哥哥他们担心……”
说完之后，不等胤禛和胤祀反应，她已匆匆转身往胤禛先前坐的那艘小舟走去，然后在小舟旁的两个太监伸手要搀扶她之前，便自行上了小舟。
胤禛见状，立刻便要跟上怡宁，却被胤祀唤住，略一犹豫，终究还是停步转身，定定的看向他。
“四哥。”胤祀前跨两步，来到胤禛面前，轻声道：“这次与你同来的，似乎不是小福子？”
小福子是胤禛的随侍太监，这回被他留在岸上接应，另外选了两个身强体健的太监负责操舟，以求尽速找到怡宁。
这样突如其来，仿佛与此时情况全然无关的一句疑问，并没有让胤禛有片刻的疑惑。他看着胤祀身后不远处的那一只小舟，淡淡的道：“与你一起来的，似乎也不是小多子。”
小多子之于胤祀，就像胤禛身边的小福子。
在胤禛的话语出口后，两人的视线极短暂的交会在一起，虽然只是瞬间，但各自心中已了然。
胤禛转头看了怡宁一眼，脸上闪过一丝温柔，但转回来时，那温柔已不见踪影，反倒有几分淡漠。他抿着唇，定定的看着自己的弟弟，低声道：“莫要让怡宁知晓。”
“并不是只有你担心她难过。”胤祀直视着胤禛的眼，并不掩饰自己对怡宁的在乎。既然已经被看穿，再掩饰便等于是示弱──竞争，他从来不怕。
胤禛的眼神顿时变得变得凌厉，但他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微微一扬眉，仿佛极为自信──事实上，他确实有信心。
对此，胤祀仍是一派温和平静的神色，似乎胸有成竹。
瞬间的视线交锋之后，两人像是早有默契一般，各自转身而去，脸上的神色已恢复如常。
不久，划水声在夜色中响起，两只小舟在湖面上荡开一道道波纹，不停的向四方扩散而去，然后慢慢归于平静……
作者有话说
第99章 44.归舟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