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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 40 章 ...

  •   进到房间内部,清雅的熏香泼面,若新雨吹绿柳叶,裹来了春的气息。饶是宁泽殊这等极不喜香的人都忍不住迷醉。

      这氛围着实怡人。

      挨着窗畔坐下,眺看出去,明镜似的湖面泛着粼粼波光,初秋的日头倒映过湖面,点缀闪金。

      “确实不错。”宁泽殊由衷赞叹,身体不由放松更多,托腮瞧着外头的景致。

      裴寂执壶,正往他的酒杯里倒酒,闻声不抬头地应道:“便是特意选了此处,有伤在身,不易过于吵闹。”

      “你说这话,婆婆妈妈的。”

      一不小心说出了发自内心的吐槽,没得到回话,过分的沉寂抵达,宁泽殊恍有所感,惊抬了乌密长睫。

      裴寂已是倒完了酒,没给宁泽殊,兀自执起,飞去一眼,似含幽怨,“只对你这样。”遂酒入喉中。

      宁泽殊默了,飞快眨了眨眼,压下那点子突然而起的心虚,取了酒壶,要给自己倒。

      清澈的酒液流淌,脆声撞击在杯中,一点点盛着,将要满时,给人拦住,“莫贪杯。”

      宁泽殊不满地蹙起眉头,裴寂在的几日总是如此管束着自己,念在他态度变好的份上,宁泽殊未与他计较,他反倒是得寸进尺起来。

      “一杯没喝,怎么个贪杯一说?”

      怨恼地乜他一眼,想他放手,裴寂却不是个能轻易被说动的人,执着地摇了摇头,“这些就够了。”

      宁泽殊一时气愤,拿溜圆的眼睛瞪着他,好半响,裴寂仍旧无动于衷。

      无法,宁泽殊只得放弃。毕竟,他打不过裴寂,更没那么大力气与他争。

      罢了罢了,一小杯也成,总归喝上了就行。

      费大劲得来的酒液总算入了唇,初尝香浓一片,过喉就起了辣味,火烫烫的,一路滚了上来,直烧得宁泽殊双眼红亮,晕起泪来。

      “咳咳咳……”

      他捂唇咳嗽,乌色睫羽打颤,惊起一汪春水。

      裴寂皱了眉头,绕过身去拍他的背,为他顺气。

      宁泽殊仍是咳嗽不止,手掌撤下来,竟是连脸都闷红了,瞧着活像是上了厚厚的海棠脂粉般,惊心动魄却也貌美迷人。

      “来人!”

      一声急切的唤音响彻,不仅惊动了候着的小二哥,更吸引了屏风后屋子中两人的注意。

      “这边上是怎么了?”

      本还针锋相对,谁也不让谁的两人因为隔壁这点小插曲停了话声,姜照眉宇半挑,很是好奇地问着。

      显然他对旁边屋中的情况极为在意。

      明若寒了解这位过去之友,对他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性子最为了解,向来是一发生些什么都要插上两脚。为这个,连正事都能搁置。

      只是自从杜清栩出现之后,姜照这耽误事的性子就收敛了许多。不想此刻竟是又犯了。

      “说正事。”

      明若寒习武,自然听得比姜照更要清楚,两人一言一语,他都分明。

      心里不禁生出几分焦躁。

      “这不是正事?”姜照好事地提高了音量,“你难道就不好奇他们为何如此亲密?”

      “闭嘴。”明若寒视线冷极,锋芒显现,“账本已经在手,明日我就会回京,你在这里说什么都没用。”

      气氛紧绷,如拉满的弓弦。即将崩裂时,一声低沉醇浓的笑音打破了僵局,姜照语气轻松地笑道:“要回便回吧,我还能管得了你?只是许久不曾与你这般说话,还怪令人怀念的。”

      这般突兀地拉近关系,属实令人生出恶寒。明若寒也不能例外,眼神嫌恶地看他一眼,“别说这种令人恶心的话,你我之间没有什么值得怀念的事。”

      “是吗?”姜照遗憾地咂舌,一双漂亮的长眸似伤情极了,微微眯起,“我觉得有啊,清栩初次出现在你我面前时,我们不是都想要将他教成栋梁之才吗?”

      明若寒眸底神色不甚清晰地变了几分,姜照的话还在继续,回忆的画卷渐次铺开。

      “那时候,你授他诗文,我教他为人处事,如何在官场中立身。你性子冷淡,久而久之,清栩与你疏远,倒是与我走得很近。直到三年前科举舞弊一案,清栩假意与当时的主犯礼部侍郎亲近,从他身边套出了舞弊案的关键证据,将其揭发后,一举震惊朝野。

      “那时我真的很欣赏他,觉得他是你我改变朝堂的一大助力。”

      姜照忽然脸色一变,语气沉了些,“然而你却在事后对清栩指责再三,认为他不该如此行事,不合君子德行。清栩备受打压,差点因此一蹶不振,若不是有我陪着,他恐怕就要因你的话再不肯入朝堂。”

      面对沉重的职责,明若寒张开薄唇,只淡淡地说着,“你只看到舞弊一案的主谋被下狱,没看到遭受牵连的无辜学子因为申冤无门,撞墙而亡。清栩向他们保证过,他们才会信任他,告诉他一切,却被他利用,当作用来迷惑礼部侍郎的投诚。”

      姜照不为所动,眼底的执念凝出血色,“成大事,必有所牺牲。”

      明若寒失望地转开眸光,“所以我说你我之间根本没有值得怀念的事。”

      “罢罢罢,我以为这次你会和我们联手,合力骗取宁泽殊手上的账本,是理解了我们的苦心。想不到竟还是这副模样。”

      “骗”这个字眼传到明若寒耳中,他垂在身侧的指尖一掐,“话已至此,无需再提。”

      留下此句,转身推开了门,走到廊中,过旁边的屋前时,几道笑声混着含糊咕哝的嗓音越过房门,直达耳底。

      “我说了少喝些,你怎么趁我不注意喝了这么些。”

      “裴……裴寂!我早跟你说过,你不要管我!你是……谁啊?你干嘛管我?你……有资格管我吗!我是国公爷!”宁泽殊醉眼迷离,身体摇摇晃晃地在裴寂面前乱动,两颊飞上酡红。

      裴寂怕他摔倒,张开双臂在身前护着,“好好好,我谁也不是。”

      宁泽殊语怔了下,方满意了,从眼角眉梢到唇角乌痣如山花开遍般一点点绽开灿笑,明媚地让人挪不开眼。

      “好哦!裴寂被我说倒了!”

      正此时,门外传来小二哥的声响,“麻烦大人让让。”

      宁泽殊混沌的视线跟随声音望过去,关着的门突然开了,端着木盆的小二哥出现在门后。

      与此同时,身后一闪而过霜白高挑的身影,犹如暗夜白梅,遥遥立于山巅。

      顺着打开的门扉,形状锋利的长眸横来一眼,很轻很淡地,隔着乱糟糟的布置跟尽头醉醺醺的水眸对上,他似是也看见了他,眼底明灿的笑意忽然就凝固在了脸上。

      宁泽殊唇角咧开,“明—”

      那落在身上的视线却忽地挪开了,没有丝毫的留恋,应该说就如看了陌生人一眼般,无动于衷。

      心脏顿时痛起来,浑身都僵麻了,宁泽殊抖着唇,扑过去想要抓住那抹白梅的影子,“明……”

      裴寂展开手臂,揽过他的腰,“好了,不要再耍酒疯了。”

      他以为他是酒醉得厉害了,在由着性子闹腾。

      想见他,迫切的念头冲撞着宁泽殊晕乎的大脑,他挣扎起来,低声絮着,“放开我,我要见明若寒!”

      裴寂眉宇一收,“你在说什么胡话,他根本不在这里。”

      “他在!”

      音调拔高,喊破了音般,屋内另外两人具是一震。

      小二哥不敢插手贵人们的事,捂着耳朵就闪到了门外。

      裴寂摆落长睫,触及时眸光忽地震颤起来。

      他一双圆润的眸里满蓄着晶莹的泪水,似堆满的珍珠般,拥挤着要溢出眼眶,盈盈晃动,好不凄悲。

      裴寂滚动发干的喉头,一时失了言,话再出口时,是连他听了都不由惊讶的温柔,“哭什么?”

      “我没哭。”宁泽殊倔犟地摇头,一甩之间,泪珠便飞洒落下,氲湿了烟雨乌蒙的睫。

      这下子,裴寂的心更软了,若不是清楚地知道宁泽殊的心不在自己身上,他定是要揽他入怀的。

      难耐地叹了口气,“我知你想见他,再等一等,总得回去换身衣服不是?”

      宁泽殊掀起被泪水打湿的乌睫,眸光不解。裴寂常年聚着不耐的眼眉此刻全然舒展,温煦又耐心地低声解释,“好歹是国公爷,用这副醉醺醺的模样去见人成什么样子?”

      声调莞尔,柔得如四月春风,吹绿了湖水,几句话就把宁泽殊给说动了。

      刚才匆匆一瞥瞧见的人此刻在心底给酒劲冲的逐渐模糊,他亦不免猜想那是不是只是他的错觉,或许看错了,不是明若寒。

      想过这些,宁泽殊总算消停下来,顺从地点头,“好,回去换衣服。”

      裴寂莞尔,唇角漾笑,眼底却尽是难言的苦意,只有他自己清楚,看着爱慕的人总是追着别人的影子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酒楼外。

      明若寒并未登上来接自己的马车,而是选择了步行回去。

      此地离苏府不远,但若是走回去最早也得小半个时辰。

      他其实并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只是莫名心烦意乱,细细追究下来,好似是从听到宁泽殊声音时开始的。

      何时宁泽殊开始跟裴寂走的那般近了,明明信誓旦旦地保证过对裴寂厌恶非常,如何转眼就能相约一起喝酒。

      不知不觉间明若寒已离开了相对幽静的街道,随着远去的步伐,思绪渐深。

      再回神时,人已经站在了国公府的门前。

      掀起乌密的睫羽,匾额上龙飞凤舞的字样映照眼底,几许怔忡浮上,默然停留了瞬,便转身离去。

      走了没几步,忽听得马车的声响,渐行渐近,正往自己这个方向来。

      他闪身避躲,在马夫看见自己之前,躲到了旁边的巷子口。

      马车停稳,一只骨节突出的大手撩开车帘,裴寂英气俊秀的面容跃然纸上,随后从车上一跃而下,转身扶住吃醉酒,连站都站不稳的人。

      “到了……吗?”

      宁泽殊语句磕绊着,连眼皮都睁不开了,浑身软得跟垂柳似的,任由裴寂拉过胳膊,架在他身上。

      “到了。”

      下来时,宁泽殊身体一个打晃,脚步错乱又绵软,人直接倒进裴寂宽阔的胸膛里,双手伏在他身前。

      抬起下巴时,酒意热浓的吐息擦过,唇差一丝就要碰上。

      “嘿嘿……”

      他毫无防备地咧唇一笑,笑得懵懂无知,少儿般纯粹。倒难为了裴寂,忍着狂跳不止的心动,按耐着不对着那水润的唇亲上去。

      恼火地对他呼了口气,“宁泽殊,我真是上辈子欠你的。”

      但这一幕远远瞧着,意味就全然变了。

      两人叠抱在一起,宁泽殊如瀑的乌发压在一只厚大的手掌下,被全全掌握着般,后脑勺不时抖动,好似想要闪躲,却又忍不住迎合。

      “咯”!空荡荡的巷子里响起骨骼切磨的脆响,冷若寒星的双眸摄出箭矢般的幽寒冷光,明确地映着这一幕,很久很久,攥紧的指节泛起白,颤抖无序,被身后一声低唤叫回理智。

      “主子。”

      对于看到明若寒出现在这里,十三还是颇为意外的。

      没等抬头,先听得一声压抑的吐气声,仿佛在控制着某种不安分的情绪般,“说。”

      十三没工夫细想,心觉要把最紧要的事先说了。

      “查到围猎那日的情况了。”

      他神色尤为严肃,继续道:“确如主子猜想的那样。宁泽殊跟主子分开后,碰到了武安侯的独子李勉。李勉觊觎宁泽殊多时,遂在黑市上买了效力极强的情药,在围猎时加害宁泽殊,只是并未得逞,而是挨了宁泽殊一刀。他腿上的伤也是因此而来。”

      一语毕,没得到相应的回答。

      十三掀眸看去,心底骇然不已,猛颤了颤。

      暗巷不入日光,显得冷潮凄寂,秋意降临,避寒的鸦雀在檐下粗哑而尖锐地叫着。

      立在此间的明若寒脸色阴沉沉的,眉宇锁着浓郁的冰寒,似还有磅礴的杀气涌动,好不煞人。

      “李勉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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