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一商》一由

22、第 22 章

　　王青弟弟怒目瞪视，没人听到别人那么说自己的母亲会不生气的，普天之下，只有他孙培仁能治病不行？

　　里长看他面色不对，先一步大步跨上来拽住他，“王修林。”

　　王修林被里长拦下，心里憋着一口气，红着眼眶低下头，抬着上眼皮盯着孙培仁。

　　孙培仁也不心虚，用同样不屑的目光回视，他孙培仁从不说虚话，说的再难听那都是天底下最对的实话，编瞎话宽慰病人家属的事他从来不干。

　　“你小子要是有本事，就去宫里去请太医，去请御医，我们这种凡夫可没长妙手，少在老夫面前耍横。”孙培仁收拾他的医包。

　　王修林受不了这气，上去想给他理论，又被孟览拽下，孟览对孙培仁赔笑道：“小孩子心性，您老别在意，您看诊金多少我们给您，可别说那些不治了的气话。”

　　“我治不好不收钱，我也不再来了，告辞。”孙培仁拿起自己的东西向门口走。

　　“找到了！找到了！”三娃子咋咋呼呼跑过来。

　　“小点声！”里长看了屋内一眼，低声训斥，“找到王青了？”

　　“不是王青姐。”三娃子气卡肺里，刺刺的疼，他捂着腰部上气不接下气。

　　王修竹看着着急，催促道：“是什么？你快点说啊！”

　　孙培仁走到门口，好奇往回看了一眼看到这幅景象，叹口气放下包又回来站在三娃子后面，用胳膊夹在他腋下，说道：“他这是岔气岔猛了，有什么可着急的。”

　　“吸气，闭住气。”孙培仁教道。

　　王修竹本来想说不是你家里人出事你当然不急，但是一看孙培仁在帮三娃子，一下子也不好意思开口。

　　孙培仁摸到他肋骨处迅速推按，三娃子突就感到松缓，来不及谢孙培仁，对他爹和王修仁说：“找到的不是王青姐姐，是你家的牛。”

　　“牛？”王修竹有点失望，安慰自己好歹能根据牛的方向去找姐姐了，“牛在哪儿？”

　　“牛死了，被王叔他们抬回来了。”

　　孙培仁摸着胡子，“哦？”

　　他刚刚被三娃子的话吸引，理直气壮觉得自己高低救了人还不收费，听点他们的私事也没什么。

　　“牛是怎么死的？抬来了给我看看。”

　　王修竹刚才念着孙培仁帮了三娃子，没计较他光明正大偷听他们说话，但孙培仁说这么不要脸的话，他还是忍不住嘲讽：“大圣医，对活人都没兴趣反倒对只死牛感兴趣，莫不是脑子有什么问题吧！”

　　孙培仁要看到自己感兴趣的东西，不对王修竹生气，“往后的死人比活人多，现在有能给老夫研究的老夫当然要看。”

　　里长打着圆场：“好了好了，这都是小事。三娃子，你去给你王叔说把牛抬到咱家，汤嫂子没事了，大伙也散了吧！”

　　里长招着手，示意过来帮忙的村民先回去，又带着王修竹和孙培仁回家。他想一下，觉得孟览读书多肯定有想法，又把孟览一并喊上。

　　孙培仁围着牛转，看了又看，对牛的死法啧啧称奇：“真奇了怪了，这牛是被人打死后扔下坡的。”

　　“废话，谁看不出来。”王修竹没好脸。

　　“谁会对只牛那么多心？”孙培仁意味深长，半跪下去仔细看着牛的伤口，“你家得罪什么人了吧。”

　　王甲长累了一天，现下灰头土脸的，累得倚着一边的墙惆怅说：“要能知道到底是得罪了谁就好了，能有什么事呢？”

　　孟览敏锐一些，问孙培仁：“孙大夫，您能看这伤是故意打出来的？”

　　“不然还能怎么伤那么重。”

　　孟览心下一凉，牛都这样，王青恐怕更凶多吉少。

　　孙培仁叫人来跟他一起把牛翻了个身，指着牛漏出的半截肠子，“打杀它的人不仅残忍还是十分恶毒，你们看它这块肌肉紧绷，生前一定做过挣扎或者反抗。”

　　“但它的角和蹄子都被割断了。就老夫猜测应该是凶手先打了它，引起它的反抗攻击了凶手，凶手愤怒之下把它能攻击人的器官都割掉。之后威胁不到凶手的安全，就可以放心虐待它，也不给个痛快。”

　　“人真残忍。”孙培仁感叹。

　　王修竹的眼眶忍不住红起来，这只牛从是个小牛犊的时候就在他们家，他小的时候它也小，是他给它喂到那么大的。

　　里长拍着王修竹的背安慰：“我们回头把它好好安葬了。”

　　里长没敢说王青，牛都这么惨，王青恐怕也是凶多吉少，说出来徒增伤心。

　　“都歇歇再说吧，孙大夫，您也别走了，在我这儿歇会儿吧。”里长招呼众人来坐下。

　　众人心里都有些疲惫，也没抵抗，难得和谐的一起坐下喝茶喘口气。

　　何英突然怯怯漏出个脑袋，过来拽了拽孟览，“姑父，我想和三娃子出去玩会儿。”

　　孟览温柔摸了摸她的头，这才想起他这出去一天何英一直都呆在这里，恐怕无聊死了，连忙说：“行，不要跑远了，玩一会儿记得回来”

　　何英还不太懂大人在着急什么，只是很高兴自己可以出去玩，轻声欢呼后和三娃子一起跑出去。

　　里长去里屋找妻子炒了两个菜，好歹给大家垫垫肚子。

　　王甲长一边喝着酒一边抹眼泪。

　　“爹！爹！”一伙人饭没吃几口，三娃子和何英就急匆匆跑进来，“找到王青姐了！”

　　“在哪？”所有人目光都“唰”的一下看过来。

　　三娃子被吓了一跳，说：“在李姐姐和孟姐姐家那里，他们叫你们过去看，不让我们过去。”

　　王甲长感觉眼前一黑，还能有什么理由不能让三娃子看见呢？

　　“走吧，去看看我姐。”王修竹此刻反而是出奇的平静。

　　“你们两个在家里等着，知道吗？”孟览急匆匆嘱咐一句，跟上前面几个人。

　　几人赶到，哪怕年纪加起来都是百岁妖精了，还是经不住吓了一跳。

　　王青平静被人铺到地上，眼睛是空的，指甲被拔掉了，耳朵位置也是空空，鲜血流干后人如同干皮骷髅一样黏在骨头上。

　　如果他们见过李姐夫的尸体，一定会感叹一句，何其相似啊！

　　可是他们没见过，章威也已经死了。

　　见到王甲长和王修竹来，围观的人都自觉让开一条路，零碎的唏嘘声也自动静音，只留他俩一步步走向王青的脚步声。

　　接二连三失去亲人的痛苦几乎击溃他们两个，他们缓缓跪下陪着王青，哭不出也骂不出。

　　天下苍苍，繁星万千，惟悲摧人心。

　　王青的手以一种极其扭曲的角度温婉的放在小腹上，王修竹突然意识到不对，翻过她的手来看，那分明是捏东西的姿态。

　　不对！

　　那张纸呢！

　　他姐姐那么宝贝那张纸，那张纸上一定有什么重要信息，说明他姐姐死去的原因。

　　王修竹第一次那么痛恨自己识字不多，要是他认识那个字，或许一切都可以避免。

　　现在再想这些都是马后炮，他家里已经没有适合能给王青清理检查身体的女眷了，王修竹恳切看着周围，“各位姐姐婶婶们，能不能帮我姐姐擦擦身子。”

　　周围人犹豫四处看看，最后还是站出来几个，陪着王甲长和王修竹把王青带进了李娴和孟思知住过的小院。

　　大家乡里乡亲对王青现状都很可惜，对她处理的也很温柔很细致。

　　王修竹看着收拾完出来的人急忙问道：“姨，都弄好了。”

　　那个人以为王修竹是怕她们没仔细收拾，后续自己不好处理，宽慰道：“都好了，你们……唉，节哀吧！”

　　“现在世道乱，谁都不知道未来怎么样，你们爷俩还得好好的，你娘还靠你呢。”

　　王修竹垂下气，“没有一张纸吗？”

　　那人被问住了，仔细想了又想，两人都鉴定说：“绝对没有。”

　　王甲长撑起头脸将人千恩万谢地送走了，一时间，屋内只剩下他们父子、里长和孟览。

　　孟览为这个年轻女人难过的同时也有些尴尬，他和他们并不熟，却撞见了那么多家私，就牛和这个女人来看，他们绝对是得罪了什么大人物。

　　但就孟览观察，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得罪了谁，就像是戏曲中的指令，到了这个时间人就要死了一样。

　　“你说那个纸是什么纸？”孟览试图破冰，也帮他们分析一点出路。

　　王修竹一听孟览的话瞬间来了精神，用手比划半天想给孟览描述出来，他学问高，一定能知道。

　　孟览教书早就把笔墨纸砚放到好拿的地方，一看王修竹的架势就去给他把笔墨拿过来了。

　　王修竹颤颤巍巍拿起笔，他不会写字，手抖的厉害晕染出大片大片墨团。他憋着气，干脆用手攥着笔，在纸上画出来几个字的模样。

　　单当时他就没注意，现在凭记忆画出来的也不精准。

　　刚一落笔，几个人都围上来看，孟览看得认真，“这不是我们的字。”

　　“那是什么？”里长诧异问。

　　“匈奴？金利？”孟览尝试性说两个，又摇了摇头，“北面的文字都很相似，我分不太清，只年轻时候买过几本书来看着玩。”

　　里长和王甲长面色同时凛冽起来，暂时放下丧女之痛，不管是哪里的文字，外族的文字怎么能出现在中原境内一个平平无奇的农女身上，眼下时局紧张，每一点细微的变化都很重要。

　　“王修竹，这是怎么回事？”王甲长厉声问。

　　王修竹鸡皮疙瘩被他激起来，一五一十把自己知道那一点都交代出来。

　　可他知道的也不多，没什么有用的信息，局面一下子又走到死路。

　　“要是他们姑姑还在这里就好了，她最聪明了。”王甲长说。

　　“你说王家姑姑是干什么的？怎么两句话就能哄住章威？”孟思知和李娴躺在牢里实在无聊，一边偷偷啃孟老爹送来的大馒头，一边看着一个方形里的星星讨论。

　　“王姑姑很厉害的，她丈夫是她杀的。”李娴轻声说，还有点像在哄着孟思知给她讲故事一样。

　　“啊？”孟思知馒头也不嚼了，星星也不看了，转头盯着李娴，“什么？那她不用下大牢。”

　　“嗯……当时还没打仗，我还没来，也是听王青姐说的。”李娴回忆，“王姑姑的男人喜欢□□，王姑姑当时怀着孕被他踹一脚踹流产了，干脆就把他那个……”

　　李娴眨眨眼指指下面，“那个剁了。”

　　“然后失血太多就死了。”

　　孟思知惊的说不出话，被王家姑姑这种……豪迈气质惊到。

　　“然后呢然后呢？”孟思知催促。

　　“然后就很简单了，她婆家找人要王家姑姑偿命，王家姑姑干脆就自首进来了一段时间，又想办法办了个假户出去了。”

　　“之后大概就是做做游商，或者其他的糊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