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生人总想攻略我》析木逸

3、占卜屋

　　一夜无梦，苏榕醒过来时只觉着自己身体已经痊愈。阳关透过纱帘轻柔地照在她的脸上，长久积压的疲惫也随着清晨的温柔一扫而空。

　　“苏一”

　　苏榕从床上坐起，揉着惺忪的睡眼习惯性找寻苏一的踪迹，没有任何回应，她试探性地又喊了几声，仍旧一片空寂。

　　苏榕彻底清醒过来，她整理好心情，恢复了如往日一般了无生机。她转身，还是抱有一丝期待的去看床头柜，试图去证明昨晚发生的一切不是她的妄想，但却依旧没有发现一丝证据。

　　她在床边呆坐了一会儿后，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连拖鞋都没穿就跑进厨房。餐具依旧干净整洁的摆放在橱柜里，就连柜台上的小瓷碗和汤匙也没有半分挪动的痕迹。苏榕仍不甘心的仔细检查了每一只餐具，然而这些餐具上甚至没留下一丁点的水渍。

　　闹钟声打破了苏榕的沉默，她平静的回到卧室，关掉闹钟，穿好拖鞋，麻木地走到卫生间刷牙、洗漱，仿佛刚刚认真且偏执寻找“证据”的人不是自己。

　　突然，一小片红色闯入苏榕的视线，她深吸了一口气，没有立即去验证，而是告诉自己这可能是她随意放置的一个红色的物件。但理性永远无法压制住她感性中的疯狂，她迅速的刷完牙，朝着那团红色不明物体走去。

　　浴室角落里，一个明显被撕扯过且湿润的残缺名片躺在苏榕手里。她感到自己的肾上腺素正在飙升，一股不知道该被称为激动还是喜悦的情绪涌满全身。她看到自己的右手在颤抖，这使她不得不用另一只手来稳住这只颤抖的手，她努力的想要去辨认名片上被晕开的信息。

　　“智、脑、总……”

　　当她意识到自己读出的信息内容时，只感到命运将她引入一片深渊的谜团里。难道是智脑总部吗？只剩下半张的名片让她无法获取到更多信息，但她知道这名片绝非她带进浴室的东西。也许昨晚的一切都不是梦，也许苏一没有骗人，他真的回来了……

　　*

　　元鸢如往常每个工作日的早晨，买好了两份早餐，在去往公司的必经人行道旁等待苏榕。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元鸢看了看手表，感到有些奇怪。往常总是提前出现在这条人行道上的苏榕竟然迟到了十五分钟，难道是还在病着吗？

　　比起上班的迟到，元鸢更担心苏榕的身体，她做出选择，准备直接去苏榕家看看。苏榕家离她们汇合的人行道距离也不过两百米，但元鸢每走一步心里的担忧就加重一分，她的直觉告诉自己肯定是出了什么事。脚下的步伐逐渐加速，元鸢恨不得现在能直接瞬移到苏榕家里，突然，警车的声音在她耳朵里逐渐清晰，她快步跑到拥挤的人群里，看到了自己从未见过的，苏榕的另一面。

　　“怎么会，怎么会全部故障呢？怎么会…….”

　　苏榕的低声呢喃敲打在元鸢的心里，她直接推开人群，冲进了围观者所包围的“景区”，心疼的将自己的外套披在苏榕单薄的睡衣上。第一次，她感觉曾经那个在她眼里坚不可摧的学姐，也会有脆弱的一面。苏榕麻木呆滞地看向元鸢，沙哑的嗓音问出了一句问题。

　　“元鸢，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昨天晚上我送你回家，在小区楼下遇到了你男朋友，他拿着钥匙开门进了你家，说会好好照顾你。学姐，到底怎么了，你还好吗？”

　　元鸢看到苏榕刚刚还呆滞的眼睛瞬间迸发出了无限的生机，可她却莫名更加担心苏榕的状态。

　　三年前，元鸢以大一新生的身份进入了华大，她知道她们系里有位传奇人物---苏榕。这个学姐从大二开始就跟着吴教授研究课题，很多老师都说她是个天才，就连吴教授本人都破格让她跟着研究生们一起学习。但这位学姐毕业后却直接放弃了保研资格，回到安市消声灭迹。

　　当得知元鸢是苏榕的小迷妹后，很多同学都来打击过她，说苏榕虽然聪明但性格却孤僻至极，甚至于可以称得上是冷漠了。可这些话却丝毫没有击散元鸢想要靠近苏榕的心情，因为她明明在校园里见过苏榕对男友展露的温柔笑意，根本不像传说中所描述的那样嘛！但她也知道苏榕这个男朋友就是吴教授口中常常提起的“苏妲己”……

　　等元鸢毕业后，她终于如愿的进入了智脑安市分部，甚至还幸运的成为了苏榕手下的实习生。日积月累的相处中，她意识到苏榕并不冷漠，甚至还总是会保护自己，她觉着自己简直是世界上最幸运的人了。

　　不过，曾经和苏榕如胶似漆的男友却再也没有出现过，元鸢也默契的没有在苏榕面前提过这个人，成年人的世界嘛，她懂，直到昨天晚上她再一次见到了“苏妲己”……

　　*

　　苏榕和元鸢到达公司时，已经迟到两个小时了。部长当然没有放过这个机会打击苏榕，可他渐渐发现无论自己怎样说，对方都无动于衷，甚至一直专心致志地看着手中皱巴巴的红色纸片。他感到口干舌燥，失去了进一步打击对方的兴趣，打算再说几句收尾的话就放苏榕回工位。

　　“上面派我来找苏榕谈话，不知道您放不放人呢？”

　　部长刚消下去的怒气又升上来了，他不知道究竟是谁，竟然敢在这个时候打断自己。他转过身寻找声音的来源，等看清女人的身影后却感到腿脚发软，庆幸自己没有直接张嘴骂人。他擦了擦刚流出的冷汗，有些谄媚的对着女人开口。

　　“时总，您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你看我这什么也没准备”

　　时静皮笑肉不笑，对着男人点了下头，走到苏榕面前拉着她走出了这里。

　　看着两人离去的身影，部长并没有放松下来，他无力地扶着椅子的把手坐了下去。他不知道时静到底有没有听到自己训斥苏榕的话，可转念一想，就算没听到，万一苏榕全抖落出来，自己的下场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部长彻底瘫倒在椅子上，椅背也随着他的动作而向后仰起，他怎么也想不明白总部派人找苏榕的意图。不会是想让苏榕这个小丫头片子来取代自己吧？那可就真的全完了！

　　*

　　时静车上，沉默了很久的苏榕终于说出了第一句话。

　　“能让我看看你的名片吗？”

　　时静不理解苏榕的奇怪要求，但是还是从车侧拿出一张红色名片朝着副驾递了过去。她在面对苏榕时总是会有很多耐心，可能是因为对人才的珍惜，也可能是因为曾经相处的那段时间她在苏榕身上看到了无限潜力。在她眼里，苏榕不应该埋没自己的天分，得过且过的活完这一生。

　　“为什么要用苏一做实验。”

　　这是苏榕的第二句话，看到那张红色名片后，她明显变得更加主动的想要了解总部秘密实验的信息。

　　“数据结果显示苏一的人际关系简单，年龄。”

　　时静停顿了一下，看到苏榕没有异常反应后继续说了下去。

　　“年龄止于22岁，留存在世界上的信息简洁，方便进行训练与管理。而且，他的女朋友，也就是你，华大高材生，曾专攻过这个课题，在这个新开辟的领域你的实力毋庸置疑，这一切都会大大提高训练结果的成功率。”

　　“你知道，如果这项实验成功，整个国家，不，整个世界都会变得不一样！”

　　时静感觉自己的眼中充满了希冀，她把车停好，转头就看到了苏榕眼中的震惊与抵触。不是因为她口中的话语，而是因为她们所到达的目的地。时静强硬把苏榕从车里拉出来，让她看看眼前这片蔚蓝的大海与无边的天际，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这当然会是一个完美的景色。

　　“他没死，他昨天还回来看我了。”

　　苏榕的声音里夹杂着恐惧的颤抖，她固执的把眼睛蒙住，不去看这个一次又一次出现在她梦魇里的地方。

　　“在深海里？回来？怎么可能，苏榕，你认为可能吗？”时静感到对面的人已然固执到了不可理喻的程度，她痛恨苏榕白白浪费自己的天赋，但却无法去痛恨苏榕本人。

　　“监控都故障了，都故障了，所以没拍到。元鸢，元鸢她看到了，她可以为我证明。”

　　“如果，如果不是我当时执意要去总部，如果当时他没有救我，这些年我常常返回到记忆中的那天，越来越觉着他早就预感到了这一切。不然，不然他也不会总说那些莫名其妙的话，还给我买了这条项链，让我照顾好自己。都怪我，都怪我……”

　　苏榕仿佛陷入到了一种癫狂的状态，不停重复地说着那些责怪自己的话语。泪水模糊了她的面容，哽咽模糊了她的声音，海浪声吞噬了她的一切生机。

　　又是那个苏一！当时在学校自己极力邀请苏榕来总部时，就是他一直在阻挠。这个人哪怕消失了还在耽误苏榕的前程，时静感觉自己快要气炸了，如果不是苏一早就消失不见，她也许会直接当场手撕了苏一。时静一把扯过苏榕的项链，将它扔进海里，就让这一切随着项链的消失结束吧！但她显然既低估了苏榕的执着又高估了苏榕的求生欲。

　　项链在空中划出了一道完美的弧线，“咚”的一声轻巧而快速的融入海里。可随之而来的是却更大的声响，苏榕紧随其后一同跳入海底。

　　“疯了，都疯了，都疯了！”时静慌乱且迅速地拨打了报警电话，然后瞄准方向，同样朝着海底跳了进去。

　　*

　　苏榕漫无边际地走在人行道上，手里紧紧攥着苏一给她的最后一条项链。从医院里走了出来，她却不知道自己的将来到底在哪里。

　　绮丽的帐篷映入眼帘，帐篷顶上投影着“占卜屋”的信息，苏榕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身姿曼妙的女人坐在帐篷的正中间，脸上蒙着的面纱为她增添了几分神秘的气息，她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桌子上的水晶球，仿佛毫不在意是否会有客人向她咨询信息。

　　“苏一最后说的那句话到底是什么？”

　　女人抬头看了苏榕一眼，指了指对面的座椅示意苏榕坐下，随后她拿起桌子上的塔罗牌占卜。她用手指了指桌面上的三张塔罗牌，对着苏榕温柔的说道：“他说他在未来等你对吗？如果你想要知道更多，就要自己去调查。不过已经有重要的线索浮出水面了，看看你的口袋吧。”

　　苏榕从口袋里翻出了那张皱巴巴的半张红色名片，沉默着付了钱，走出了这里。

　　帐篷外，苏榕拿出新买的手机，拨打了时静的电话。

　　“我同意了，去总部参加秘密实验训练仿生人苏一。”

　　帐篷里，魁梧健硕的男人从幕布后走出没好气的质问女人。

　　“你怎么还给自己加戏呢？”

　　女人温柔的笑意在面纱后面微微扬起，她欣赏着手上的丹蔻，满不在乎地回答男人的话。

　　“目的达到了不就可以。”

　　*

　　尽管时静告诉苏榕下午直接回家休息就好，但她还是来到了公司打算办好转职手续。她走进部长的办公室，还没有开口，对面的男人脸上的忧愁立马转成谄媚，抢先开口道：“小苏啊，跟时总聊的怎么样。我为我之间鲁莽的行为向你道歉，你啊，有什么需求都尽管提，能满足的我都会满足你！”

　　苏榕感受到了异样，她想部长大概率是误会了什么。看了看部长办公室门口担忧望向自己的元鸢，她并没有打算提前解释清楚这个误会。

　　“让元鸢转正，给她加工资，还有最近该有的补贴和额外任务的奖金？”

　　“当然当然，这是肯定的，她是你手下的实习生，肯定不会亏待她的！”

　　“嗯，我转职到总部后也会随时跟她联系。如果发现你故意针对她的话，你知道我会怎么做。”

　　部长连连点头，突然，他愣住，听出了苏榕话里的其他信息。这个小丫头片子竟然真的要去总部？还真是骑到他头上去了，要知道了总部职位最小的员工的评级，都要高于分部最大的员工评级。他感到一阵牙酸，自己要不是年龄到了，资质也一般，又怎么会轮到这么个小孩教训自己！他咬牙切齿后继续露出更加谄媚的嘴脸。

　　“是，是，是，那可真是恭喜你了，祝你前途一路顺利！”

　　“你是在在阴阳我吗？”

　　“怎么会，怎么会，您看您误会我了不是！”

　　部长连忙摆摆手，演出了101份真心诚恳地看向苏榕。

　　苏榕点点头，准备去和元鸢分享这个消息，却没想到又一次听到了老员工对元鸢的训斥。

　　“不把心思放到工作上，在这偷听什么呢？”

　　来来回回都是这一套，苏榕感觉他们训人的话术实在是没意思极了，她刚准备把元鸢护在身后时，却看到元鸢不再退缩，而是直接反击。

　　“你有在好好做你的工作吗，干嘛管我！”

　　虽然有些稚嫩，不过进步很大，苏榕有些欣慰地看着眼前的元鸢，就像看着孩子长大了一样。

　　“你一个实习生……”老员工显然看到了苏榕，但仍旧没把她放在眼里，刚准备继续训斥元鸢，就被自己最大的靠山---部长无情打击。

　　“转正了！和你一样，没事别瞎管别人！一天天的就你事多！”部长仿佛终于找到了出气筒，不留余力地训斥起了老员工。

　　*

　　苏榕带着元鸢来到了公司天台，傍晚的风吹的人很舒服，她把自己调去总部的事告诉了元鸢，并叮嘱小朋友要照顾好自己。

　　“遇到不公平不要退缩，一定要反击，就像今天这样。”

　　她看到元鸢点着头，眼眶里已经蓄满泪滴。

　　“哭什么”苏榕朝元鸢递过纸巾。

　　“学姐，我可以抱你吗？”对方抽泣地看向自己。

　　苏榕呆住，但她无法拒绝眼前这个善良的小朋友，于是她张开了手臂。

　　元鸢直接朝着她扑了过来。苏榕感受到了怀中的温度，只觉着疲惫了一天的内心终于在这个拥抱中得到了喘息。她从小到大没什么朋友，为数不多几个向她靠近的人她都很珍惜。

　　“谢谢你”

　　“什么”

　　“没什么”

　　秋天的微风轻拂过两人的面颊，昏黄的落日透过在大团大团云彩照射出奇异的光线，苏榕脸上久违露出了一抹发自内心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