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她想称帝了》相与思

76、故纵

　　刺入了江如一的胸膛，鲜红的血液喷涌而出，洒了裴淮川一脸。他瞳孔微震，伸手接住了江如一摇摇欲坠的身躯。

　　小娘子看起来唬人，神色也很冷，但长得温婉，身子也是软软的，像极了一捧盛开的棉花。

　　但她不是棉花，而是宣德殿上的一条金龙。

　　裴淮川收紧了手臂，看着身边人在不断的喊叫，慌乱。而唯一没有动静的，只有他和躺在地上的江如一。

　　“为什么？”裴淮川痛苦地说道，说不出的神色在他眼前流转，“我明明，已经抓住你了。”

　　弓箭射击长程，而且无声。是冲着江如一的心口来的，青鸟随时都在戒备着，却始终差了一点。而裴淮川则正好看见，他拉住江如一的手将她护在怀里。可这人却擅自捏了一把他的伤口。裴淮川吃痛，于是放松了些，却被江如一护在身后。

　　它冲着江如一来，却差点扎进裴淮川的心口，又被江如一拦下。

　　她的脸色肉眼可见灰败起来，她伸出手，裴淮川抓住，江如一道：“裴大人……你不能……再受伤了。”

　　天度府的百姓都在等着你号令三军，带着他们冲破反贼的魔窟，带来真正的和平。如果，江如一想，如果当真三军阵前无主将，天度府一定撑不住。

　　她的眼前一片昏暗，沉沉的坠入梦境当中。

　　她似乎回到了儿时。

　　六岁左右，她长在皇城之中。那时候，她和母妃生活在苍翠宫中，即便外家身份不显，也活得颇为滋润。

　　有一次，她在御花园中放风筝。那是一只母妃亲手扎的大雁，被小小的江如一放上了天空。江如一小时候爱读书，不爱听大雁南飞，爱听燕雀焉知鸿鹄之志。听各种出类拔萃的英雄故事，于是，在放风筝的时候，她便喊：“比鸿鹄还有志向的风筝，一定能够去往最高处。”

　　大风把风筝线吹断了，风筝飞得很高，却再也没有回来。三公主在假山后面看完了全程，笑得直不起腰来。江如一气不过，直接冲上去和她打了一架。

　　三公主虽然只比江如一小半岁，可却是一个实打实的皇妹。

　　江如一看着父皇赞赏的面容，却领了罚。

　　梦中的江如一十分不安，那个时候的陈氏把持着半个前朝，后宫之中谁都会给陈妃娘娘几分薄面。更何况是这种小孩打架的事情。

　　因此，苓妃被禁了足。

　　直到两年之后，嘉武帝南下时候才将苓妃带着。

　　那年，她八岁。

　　却已经看清了朝堂和皇室。

　　梦中的一把大火将她灼烧，颍川的火焰似乎要将她也彻底燃烧殆尽。

　　江如一从噩梦中惊醒，晕沉沉的视线中还闪过颍川百姓的呼救声。

　　流苏制成的帷幔在她头顶晃动，上面点缀着颗颗珠宝。江如一整个人似乎才从水里捞出来，湿漉漉的，满头大汗，喉咙干燥得像裂开的田地。

　　还有胸口，闷痛的很。

　　门吱呀一声打开，一身青色长裙的青鸟端着药碗从外走了进来。猝不及防对上一双清亮的眼眸，青鸟惊讶手中药碗差点落在地上。

　　她三两步走了上来，道：“主子，你没事儿了？”

　　“水。”

　　青鸟赶紧将温水递到她的唇边，江如一艰难的咽下，喉咙舒服了一些。但是身体上的钝痛却清晰了起来，特别是心口的地方，仿佛被劈成了两半。

　　此地安静得很，看装饰还是在封府。青鸟赶紧将手中的药碗递了过来，一勺一勺喂给江如一。江如一蹙着眉，苦着脸一口一口吞了。

　　青鸟道：“主子恕罪，大夫说你现在不宜乱动，只能这般喂药了。”

　　江如一道：“无妨，天度府如何了？”

　　青鸟道：“如今外间局势已经渐渐稳定了起来。裴大人请了金疮药，亲自带兵上阵杀敌。业城的兵都中看不重要，早就被撵出去几亩地了。昨日顾将军来报，已经彻底接管了业城。周巡率领的业城将士，已经没有任何威胁。”

　　江如一点点头，道：“宋大人那边没有回信？”

　　青鸟摇摇头，道：“自从分开之后，便没有收到宋大人的信。想必平鹿府那边并不安宁。”

　　平鹿府那边有粮仓，有士兵，附近就是反王的地界。想必是不好处理，也不知让她带着朱雀卫现行是否出错。

　　青鸟不赞同道：“主子此举还是太过冒失，若是一不小心……还请主子保重自身。”

　　她明明可以躲掉的，却没想到直接冲着冷箭上去。青鸟花了多大的定力才没有上前把冷箭拍掉，然而，她不得不这么做。

　　对于正直的裴大人来说，苦肉计这也许就是一个好计策。

　　江如一阖着眼，轻笑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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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击退业城的第三天，裴淮川以少胜多，将业城的反贼击退数百里。同从业城出发的顾鹤庭两面夹击，将整个残军全数俘虏，直接押到了天度府中。

　　顾鹤庭走在前面，听闻江如一醒来之后赶紧上前觐见。

　　王煊跟在裴淮川身后，笑他：“你就是个傻子，她身边那个叫青鸟的，功夫说不定都不在你之下。万军丛中，人都死光了，她江如一也会活得好好的。你着什么急？上赶着当别人手中的刀。”

　　那双漆黑的眼眸从他的脑海中划过，最后只剩下城楼上那道蝴蝶般坠落的身影。

　　他蜷了蜷手指，低声道：“总归是为了黎民。”

　　王煊道：“你是反贼。”

　　裴淮川轻声嗯了，气得王煊在一旁跳脚。他拾掇着自己放荡不羁的衣物，往下面冲去。

　　走到一半，又撤了回来：“现在一切事了，是不是也该走了？”

　　是啊，天度府的危机已经没了。业城和荼城已经在顾大人的征伐之下，重新归入晟朝之下。又有名将顾鹤庭号令三军，他也该走了。

　　裴淮川对外间的婢子道：“请转告陛下，在下，现行一步了。”

　　说罢，转身就走。

　　他们一行人，东西不多。目标明确，绕过整个天度府再度南下到郢都之中。本来直接从郢都南下很近，可是那个时候那条必经之路被反王占领。不得不绕路，却没想到会再次遇见江如一。这次，一个往南，一个走北。想是除了朝廷派遣军队前来剿匪之外，都不会再见了。

　　柳娘子提着包袱感慨道：“没想到你竟然是那个裴大人……”语气微妙，甚至往后退了一步，“没有像小娘子竟然是当今陛下。”这些信息把小老百姓的脑子挤满了，摇摇头，最后看了一眼天度府。

　　裴淮川翻身上马，策马出了南门。

　　而在南门口上，一座软轿停在前面，雪白的纱幔层层叠叠，看不真切。

　　裴淮川勒住缰绳。

　　两侧的侍女将帷幔拉开，露出一张苍白的脸来，她说：“裴大人，君无戏言。”

　　裴淮川停在城门口，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个娘子。他翻身下马，两步走到她的面前，单膝跪下：“陛下，顾大人回来了。”

　　江如一点了点头。

　　是，顾鹤庭这次立了不小的功劳。

　　裴淮川道：“业城荼城尽归晟朝。”

　　江如一看着他。

　　裴淮川道：“我只是一个罪臣。”

　　江如一说：“朕说过，君无戏言，朕一定会前往崖城，寻找真相。”

　　裴淮川道：“褚家，是簪缨世家。家族之中上下英烈惨死在战场之上。”

　　江如一道：“我知道。”

　　裴淮川道：“我还有什么你可以利用的？”

　　江如一蹙眉，就走这么些路程，已经将她胸口的伤势震裂开了。她没有内力，没有学过武功，只能等着药效上来，伤口慢慢愈合。

　　“裴大人，朕想要做个明君。”

　　裴淮川知道，她一直都想要做个明君，他转身就走。干脆利落的翻身上马，即便如此，他还是要走。

　　江如一想了想道：“你和顾鹤庭是不一样的，你……”

　　到底有什么不一样呢？

　　“也许是因为你我是在诏狱当中相识的？”

　　“也许是因为朝夕共处多日。”

　　“也许……”

　　江如一皱眉，远远地看向他：“哪儿有那么多的也许，裴淮川，你跟其他人不一样。”

　　裴淮川看着她，眼神中毫无怜悯。

　　江如一想，做得还是太明显了。都知道她是故意不让青鸟搭救，让裴大人生出恻隐之心。

　　“你就留下，可好？”

　　裴淮川说：“不好。”

　　江如一实在没辙了，但是她明明白白的知道。不想让他走，不想让他单独上路。

　　“东厥的人还在追杀你，你上路根本就不安全。虽然我已经命顾鹤庭守住了前线，但是，这些鬼影子一般的东西阴魂不散。裴淮川！”

　　江如一动了气，牵扯到了胸口的伤势，径直呕出一口血来。

　　“算了，你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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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煊：“她那是欲擒故纵，欲擒故纵！裴大人，你读了那么多年书，这都没看出来？啊？”

　　王煊被气成了一个火球，来回在裴淮川身边转悠。他也就是在后面收拾了一下行李，也就是晚了半步，好嘞，直接不走了。

　　身边来来往往的朱雀卫，将天度府兵部的卷宗重新摆在裴淮川的案头，有种回到郢都衙门的感觉。

　　青鸟带来了口信道：“裴大人，明日启程前往业城。”

　　裴淮川：？她不是刚刚还呕血了吗？为什么明天就可以去业城？“陛下身子还好吗？”

　　青鸟道：“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