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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5、美色迷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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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行所带确实有限,”齐长宁悠悠道:“一会儿先送三箱东西过来。等回齐都把田庄商肆的转让券书送到宁王府,再赔三百斤麟趾金,差不多了。”
“再赔三百斤?!”孟氏的人失声惊呼,瞪圆眼睛:“宁王殿下莫不是在开玩笑?”
“宁王府的清誉怎会是玩笑。”齐长宁淡淡扫了孟氏那人一眼,“还是孟氏家主想效法前例,肉袒负荆来宁王府前请罪?”
孟氏那人脸色难看之极,几度青白变换,最终跺脚道:“就依宁王殿下所言,再赔三百斤麟趾金!”再不敢多停留一刻,匆匆上马离去。
此事既已了结,其余众人也纷纷上马告辞而去,只余齐长宁与雪霁留在原地。
在齐长宁逼迫孟氏赔礼大量财物时,雪霁已知是齐长宁抹除了所有痕迹——昨晚和今晨都撞见自己后齐长宁应该已经起疑,他今日上午不见人影就是去处理后患,所以才能那样胸有成竹,淡定应对孟氏指责。
多么可笑,越想和他断绝联系,联系便越紧密。
一天没查出阿父阿母的下落,一天不能离开齐都,不能离开齐长宁……难道要这样与他纠缠不清下去?
相赠绿绮琴,弹奏《凤求凰》,齐长宁的心意不言自明。
垂下极长的眼睫,雪霁心中一阵疲惫:没有说出口的心意无法直接拒绝,欠齐长宁的越来越多,无论怎么还都还不上……那就,不还了。
无视所有应当以命报答的恩情,做一个无义无耻的人,彻底断绝和齐长宁的联系。
一直言辞逼人的宁王殿下沉默下来,不知该说些什么——面前少女垂着极长的眼睫,遮住潋滟如碧湖的眼眸,神情沉静疏远,像山巅的皑皑白雪,晶莹璀璨冰冷无情。
林中寂寂,微风起于夏草,吹过两人衣角,盘旋着发出嗖嗖声。齐长宁先开口打破沉默,伸手将一方晶莹小盒递给雪霁:“这药膏是去瘀痕的,起效很快。”
“谢过宁王殿下好意,”冷冷淡淡说着客气话,雪霁对齐长宁伸出的手视若未见:“雪霁皮糙肉厚已经无事,请宁王殿下收回药膏。”
齐长宁眼神微暗,勉强压下心头突然升起的一股失落,收起药膏道:“孟氏虽暂时偃息,其实并未服膺,以后恐怕还要生事端,你身边最好一直有人陪伴……”
“宁王殿下多虑了。”雪霁生生打断齐长宁的话,走向一旁马匹:“我性子冷淡,不习惯身边有人。”
雪霁从未这样句句堵他,齐长宁也从未这样句句被堵,郁气堵在心间,眼睁睁看着雪霁翻身上马,冷静自恃的齐长宁终于忍不住上前一步,唤她:“雪霁……”
“宁王殿下还有何事?”雪霁端坐于马上,背对着光居高临下:“没有要事的话,请留步。”
林间曦光给她身周镀上一层银金色的光,美丽疏离,拒人于千里之外。
“雪霁,”齐长宁深吸口气,缓缓走近,近到能看清雪霁脸上每一丝细微的表情才停下脚步,深邃的眼眸晦暗如暝:“孟章该死。”
“我不知道宁王殿下在说什么。”背着光,雪霁原本白皙的肌肤蒙上大片阴影,漆黑眼眸越发幽艳沉静:“请宁王殿下以后不要再管闲事。”
闲事?
齐长宁深沉如渊海,雪霁冷漠如坚冰,两人不言不动看着对方,久久沉默。
“雪霁,雪霁?”齐盛安策马入林,一路呼唤。
“智蛇,我在这里。”雪霁扬声回应,不再看近前的齐长宁,一抖缰绳驱马离去。
齐长宁侧身让路,马蹄踏起尘土,烟尘中,美丽纤弱的少女骑在高马上决绝而去,与鲜衣怒马的秀美少年在不远处汇合,两马兜转嘶鸣,马上人亲密交谈,正是一对年貌相当的璧人。
齐盛安找到雪霁,聊了两句便见齐长宁策马离去,急忙喊道:“三兄!”
齐长宁犹如未闻,身影消失在林间。
雪霁沉默地想:作为一个不识好歹的混账,终于可以和齐长宁划清界限。
“听说三兄讹了孟氏一大笔赔礼,我正想听个开心,他怎么一个人走了?”敏锐察觉三兄的离去和雪霁的沉默有关,齐盛安皱眉道:“雪霁,你和三兄怎么了?”
“智蛇,”雪霁对齐盛安轻声道:“是我杀了孟章。”
这与齐盛安听到的不一样,他一愣:“怎么回事?”
雪霁将昨夜杀死孟章和今晨抛尸林中之事一一道来,最后道:“我杀他的时候除了恶心没有别的感觉,抛尸时只想野兽快点啃食他的尸体。”黑漆漆幽艳的眼中显出一丝迷茫,雪霁道:“我杀了人,直到现在都没有任何悔意。可孟氏说的没错,孟章虽冒犯但罪不至死。”
“原来你在纠结这件事,”齐盛安呼出一口气,放松神情:“我还以为你和三兄起了什么龌龊。”
雪霁垂下眼睫,对此沉默。
“孟章不该死,可你更不该被他欺负。”少年的眼睛清亮明净,毫无犹豫:“杀便杀了,不后悔就好。”
“后悔倒是没后悔,再来一遍照样杀他。”雪霁叹口气,“我只是觉得自己不应该对杀人这么无动于衷。”
“雪霁,别纠结了,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齐盛安掉转马头:“孟氏虽迫于三兄压力认了错,私底下或许不肯善罢甘休,秋狝时我会一直陪着你。”
和齐长宁说得一模一样。
雪霁由衷感激:“多谢了,智蛇。”
“不用谢我。”齐盛安催马离去,扬声笑道:“玉苏阿不喜欢我陪着她,我还是来陪你大家更开心。”
孟章之死终于传到齐桓那里。
皇帝勃然大怒,斥责魏无相无能,当场撤换郎中令,盛宠不衰的魏夫人亦受牵连,被齐桓逐出去不许她再随侍身边。
被撤换的郎中令乃魏氏子弟。
魏无相本想借孟章之死把掌管齐都治安的大小职位全换成魏氏的人,不想被齐桓一顿发作,不但没能拔除齐长宁的暗桩,反令魏氏失去护卫皇帝的郎中令一职,更令魏无垢失去随侍皇帝的恩宠,魏氏在齐桓身边安插的眼线几乎被连根拔起。
棋差一招,大败亏输。
“行宫所有的烛台都收集齐了?”魏无相微阖双目:“哪支上面有血痕?”
“禀相邦,除了宁王殿下房中丢失了一支烛台,所有烛台都已收集齐全。”来人道:“经过查验,都没有血痕。”
齐长宁用自己房间的烛台换了雪霁杀人的烛台,难怪孟氏验不出血痕,被耍得团团转。哼,齐长宁明明能做得滴水不漏,偏要藏起那支烛台,这是在向魏氏示威!
魏无相随口问道:“查看过照夜狮子白的马蹄铁了?”
“孟氏的人一回来就去查看,”来人禀报道:“确如宁王殿下所说,是极特殊的花纹,早就钉上去的做不得伪。”
都在意料之中,魏无相毫不惊讶,继续问道:“那个杂役怎么说?”
“那个杂役,”来人道:“在孟氏手中暴毙了。”
“什么?”魏无相吃惊地张开眼睛,继而皱眉:“蠢材孟氏,口供还没到手就把人折磨死了。”
“禀相邦,”来人垂首道,“未及用大刑那杂役便已暴毙,孟氏十分震惊正在究其死因,一有结果便会呈给相邦。”
不会有结果了。魏无相再次微阖双目,眉心皱纹更加深刻:齐长宁手段高超,孟氏哪是对手。
“齐长宁穷疯了,竟然讹诈孟氏那么多财物。”之前对弈的两人隐藏在暗室中,秘密交谈:“要钱不要脸,齐氏到底出身卑微。孟氏,不,魏氏也是废物,魏无相竖子不足与谋。”
“虎兕军虽不能入齐境,但齐长宁心狠手辣罔顾颜面,常规手段难以对付。”另一人叹道,“齐盛安是魏氏一脉,不用想了。只剩齐兴治这蠢物,唉。”
“蠢物听话,正好作傀儡。央珍那边频繁示好,该给她答复了。”
“怕只怕齐兴治只听央珍的话……或许更听耆善大居次的话。哼,蠢就算了还迷恋美色,玉苏阿迷恋齐长宁有目共睹,这怎能让人放心?”
“也不知齐桓是怎么想的,驱逐魏无垢后谁也不见,只召见玉苏阿常让她陪在身边,这是储君妃还是后宫夫人!”
“就让‘心上花’陪着齐桓吧,也省得齐兴治意志不坚。”一人冷笑道:“齐长宁狡猾毒辣,先对付齐盛安——美色迷人,没有‘心上花’还有‘诸神宠儿’,安王殿下每日不离其左右,清晨便开始陪她跑马,正好下手。”
清晨的风吹过原野带着泥土芳香,雪霁伏在马背上驰骋,快捷如风。
“飞鹰,咱俩比比。”齐盛安催了几次马才跟上她的速度,“你在平地地形已经骑得很好了。”
因说这几句话,齐盛安又落后于狮子白。雪霁回头看他,碧湖一样的眼中泛着粼粼光彩:“看谁先到前面那座山丘顶!”转头一夹马腹,和风一起冲向山丘。
齐盛安好胜心起,急催骏马追逐前方的风。
齐盛安骑术更精湛,然而照夜狮子白异常神骏又抢占了先机,两人竟同时冲上丘顶。
山丘上开满不知名野花,几位贵胄青年正在采撷,见到雪霁骑着狮子白出现,几位青年眼睛一亮,抱着满捧鲜花围过来,喜道:“清晨来此采撷鲜花,本是为雪霁姑娘喜欢,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雪霁姑娘,真是有缘。”
齐盛安策马至雪霁身边,道:“这里的花都被他们采完了,我们去下一个山丘,想采什么就采什么——再比一回!”语毕催马,齐盛安竟要抢占先机。
雪霁不及反对唯恐输掉比赛,向青年们匆匆点了点头,策马追逐齐盛安离去。
晨曦女神一样美丽的少女骑着白马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徒留贵胄青年手捧鲜花心中怅然。
那日采了红花想要送给玉苏阿的青年走来,悠悠道:“我说你们啊,宁王和安王的事还是少掺和为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