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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太子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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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怀昭刚与安和郡主对弈完,正拿了一只桂花糕,在手里翻来覆去地打量着。
她本人并不特别爱吃甜食,平时沈府中的茶点也都按照她口味来,蜂蜜都很少见,上次在沈府马车中见到的那盘淋满了蜂蜜桂花糕属实是她生平仅见。
看着牙都能齁掉。
方才下人又呈上来几盘糕点,沈怀昭正好有些饿了,目光一扫就看见了桂花糕。
永王府的桂花糕形制应该是特制,没有做成市面上常见的花朵样,而是一片树叶形状,用细针精细地做出了叶子脉络,再用一节洗净的真桂枝装盘,瞧上去别有意趣。
沈怀昭打量了一番,发现这一盘桂花糕上并没有淋蜂蜜。
祝祁安恰好走过来,见状有些不解:“怎么不吃,哪里不喜欢吗?”
“倒也不是,”沈怀昭摇摇头,“但你家糕点上不是都要淋蜂蜜吗?”
“今日吩咐了不要,沈姑娘大可以放心吃。”祝祁安揣着手答。
沈怀昭眉头忽然皱起,将手上的桂花糕放回原位,走上前与祝祁安对视,语气不善:
“你调查我?”
她不爱吃甜食这个消息,应当只有府中人知道,祝祁安是从哪里得来的,还敢这么大胆地在她面前直言。
“什么?”祝祁安皱眉扫了眼糕点,不懂沈怀昭为何反应如此大,“你不爱吃甜这件事,还需要调查吗?”
沈怀昭参加过的各色宴会数量不多也不少,祝祁安大多都在,早就注意到沈怀昭不爱甜食,桌上的糕点能从开始摆到结尾。
他能注意到的事情,承办宴会的主家自然也可以,这事儿在京中早就不是什么秘密,重视沈府的人家备宴时都少不得要交代几分。
为何今日,沈怀昭的反应会这么大。
祝祁安愣了愣,再反应过来看向沈怀昭时,面上就带了几分探究。
沈怀昭心里咯噔,因为心里装了事情,她一时居然忘记了自己已经是知名人士。
她轻咳一声,赶紧岔开话题:“世子殿下忽然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祝祁安依旧觉得有些奇怪,但沈怀昭不想说,他也就贴心的不再问,顺水推舟地顺着沈怀昭的话往下说:“母妃唤我们去前院,晚宴即将开始,沈姑娘与安和可要再整理一番?”
说这话时祝祁安体贴地挪开目光,让沈怀昭与安和郡主互相检查一番衣着打扮。
安和郡主从沈怀昭面色变化起就没再出声,托着下巴一左一右来回打量两人,闻言目光便凝在沈怀昭身上,仔细地看了看:
“我觉得没什么问题,昭昭依旧艳冠全场。”
差不多习惯了安和郡主对她的甜言蜜语,沈怀昭闻言翻了个白眼,素手点上安和郡主眉心轻轻一推:
“就知道说这些怪话。”
安和郡主装模作样地往后仰倒,揉着脑门颇为委屈地抱怨:“不信你问堂兄,看看他心里是不是也这么想。”
祝祁安没想到这里面还有他的事情,闻声目光移了回来。
沈怀昭恰好也看他,二人眼神相交,她美目轻颤,长睫颤抖时如同勾魂夺魄的绮丽梦境一般,祝祁安逃似的移开视线,不敢再多看一眼。
青年面庞上慢慢地爬上一阵薄红,从脖子处一路红到耳根,连露出来的指尖都微微透着粉意,因为皮肤过于白皙,印在脸上就显得格外明显。
“安和,”祝祁安红着脸低斥,“休得无礼。”
安和郡主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堂兄一眼。
两年了还没有丝毫进展,堂兄这个古板的性子要负绝大部分责任。
安和郡主懒得理他,望着沈怀昭甜甜地笑:“你信我,他肯定是这么想的。”
祝祁安恼羞成怒:“安和!”
生气时沉下脸的祝祁安还是有威慑力的,安和郡主看出堂兄是真的恼了,瘪了下嘴巴,不敢再继续撩拨。
沈怀昭望着面若桃花的貌美青年,许是因为生气,祝祁安连眼尾都带了点红意,配上他那张清正雅致恍若谪仙的脸,无端让人想调侃。
沈怀昭轻轻笑了:“嗯,我相信。”
趁祝祁安愣在原地,沈怀昭拉起安和郡主就往前院走:“我与郡主先去找母亲,世子殿下不必着急。”
等到两人走出长廊,背影消失不见,祝祁安才怔愣着回神,顾延朝不知何时挪到了沈怀昭方才坐的座位上,百无聊赖地收拾着棋盘,见他看来闲闲一掀眼睛:
“回神了啊。”
祝祁安抿着嘴不说话,似乎觉得有些丢脸,顾延朝无奈摇头,对好友在沈怀昭面前的样子不再报任何希望。
下辈子放手比较现实。
“仲青,”顾延朝站起来,拍拍好友肩膀,语重心长道:“沈姑娘应当蛮喜欢你刚刚那副样子的,你自己多琢磨琢磨,再主动点,说不定能有所突破。”
祝祁安疑惑地望过去,顾延朝目光极为笃定,冲着他坚定地点头。
“当真如此?”
祝祁安喃喃自语,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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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院,沈怀昭与安和郡主在花园中找到了正在独自赏花的沈夫人。
沈夫人正低下头闻一朵海棠,余光扫到不远处一个身影,定睛一看果然是沈怀昭。
“昭昭,这边。”
沈夫人直起身子朝沈怀昭唤道,神色匆匆的沈怀昭顿下脚步,顺着声音望过来,瞧见了站在海棠花丛中的沈夫人。
拉着安和郡主跑过来,沈怀昭俯身与沈夫人问好:“母亲。”
安和郡主亦收敛了平日里的嚣张做派,扬起笑,礼仪周全地与沈夫人行礼:“安和问夫人安。”
沈夫人因着沈相曾任太子太傅的关系,与太子妃私下交流也不少,安和郡主小时候常见沈夫人,对这位名满天下的制香大师颇为尊重。
沈夫人年轻时是有名的美人,如今上了年纪也并没有折损多少美貌,反而添了几分少年人没有的知性典雅。
沈夫人一手一个拉过沈怀昭与安和郡主,笑意温和:“怎么这么着急,瞧瞧你们,跑的都出汗了。”
沈怀昭仰着脑袋由沈夫人擦汗,清幽的兰花香从手帕上隐隐传来,抚平了些许她心里说不清道不明的躁动。
从见到祝祁安脸红起,她便觉得自己有些奇怪,心跳的比往常快了许多。
将祝祁安的脸抛到脑后,沈怀昭安静地闭上眼,再睁开时眼中一片清明:“娘,王妃呢,怎么就你一个人在花园里赏花,连个跟着的人都没有。”
“这......”沈夫人有些犹豫,下意识望了眼花园深处的一间小屋。
此处是永王府花园的一角,地处僻静,若不是她们从后面过来也不会路过,沈怀昭了然,永王妃应当就在屋里与人谈事情。
安和郡主也猜到了,连忙追问道:“夫人,是我母妃来了是不是。”
“你们怎么知道的?”
沈夫人惊讶地脱口而出,说完就意识到不对,猛地捂住嘴巴,看面前两个小姑娘还在眼巴巴地望着自己,沈夫人谨慎地环视一圈周围,将沈怀昭她们往花园深处拉了拉。
距离小屋更近了,沈怀昭下意识回头望了眼。
屋里门窗关的严严实实,一道缝隙也不曾留下,静悄悄的,看不出里面有人。
沈夫人拉着她们隐在了一丛花树后面才放下心,肃着脸继续问道:“你们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太子妃来的隐蔽,应当无人晓得才对。”
太子妃是借着上山祈福的名义出的宫,身边带的都是太子亲信,不管是哪个环节走漏了风声,都说明太子身边的人出了问题。
沈怀昭她们都能知道,沈夫人手抖了抖,面色霎时间白了。
“母亲,你先别慌。”沈怀昭打断了沈夫人的胡思乱想,沉着地说道。
“世子殿下与顾指挥使方才来找王妃,正好撞上了太子妃殿下,目前知道的人只有我们四个,我与郡主先行一步,世子殿下应当随后就到。”
沈怀昭缓缓解释,将其中原委说清楚。
沈夫人松了口气:“这样就好。”
要是被陛下发现太子妃来了永王府,又要疑心太子与永王暗中勾结,太子近来压力本就很大,断不能再授人把柄。
沈怀昭看着放松下来的母亲,面庞微凝,纠结要不要告诉她沈相即将回京主持春闱。
但即使现在不说,回府后沈夫人也会知道。
沈怀昭语气犹疑:“母亲,我这边还有个消息......”
沈夫人疑惑抬头:“什么?”
看出沈怀昭似乎有口难言,沈夫人眉毛越蹙越紧,沈怀昭几番张口,正要说话,忽然有道声音传来打断了她。
“我来说吧。”
轻飘飘的声音从吱呀开启的门内传来,安和郡主惊呼一声扑了过去,太子妃被永王妃扶着手从屋里走出来,面色苍白,眼眶红肿。
沈怀昭惊讶地望着太子妃,几乎认不出来。
朴素宽大的灰色道袍衬得她人更加瘦弱,沈怀昭定睛望过去,全然想不起半月前太子妃笑意盈盈的模样,可见这段时间太子的处境有多艰难。
安和郡主搀着太子妃瘦骨嶙峋的手,用力憋住眼里的泪珠:“母妃,你来了怎么不告诉我一声。”
“告诉你了,就来不及了。”太子妃苦笑着摸了摸安和郡主的头,然后一步一步朝着沈夫人走去。
祝祁安和顾延朝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正站在此处花园的入口,一左一右呈守卫之势。
沈夫人握紧了沈怀昭的手,不知为何心里越发觉得不详。
“润荷,我该与你说声对不住。”太子妃终于走到了沈夫人面前,低声喊出沈夫人的闺名,眼中满是历经世态炎凉后的沧桑。
“圣上已经下旨,撸去太子春闱监考一职,未查明渎职徇私之事前禁足宫中,接下来由沈相继续主持春闱流程,你们家二郎可能要避忌,而一旦此届春闱出了纰漏,怕是会有人迫不及待的直接坐实太子罪名。”
太子妃低声说道,剩下的话她没说明白,但在场的人都懂。
如果要坐实太子罪名,那首先得坐实沈相罪名,沈家被迫与一个岌岌可危的太子成了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一不小心会坠入悬崖,摔个粉身碎骨。
没人敢看沈夫人脸色,只有沈怀昭能感受到母亲手中冷汗津津,不住地打着颤。
半晌沈夫人才有了反应:“陛下要他什么时候回来?”
太子妃低声回答:“快马加鞭,一周回京。”
沈夫人面色越发苦涩了,这对于沈家无疑是飞来横祸,二郎三年苦学说不定也要付之一炬。
“都进去说吧。”
沈怀昭果断打断道,反手揽住母亲的身子,肃着脸与在场每个人对视,太子妃犹豫着不敢看她,却被沈怀昭拦住。
沈怀昭勉力笑起来,试图安慰太子妃:“辛苦殿下将事情原委告诉我等,春闱尚未开始,还不到灰心丧气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