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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应变 ...

  •   御林军是皇家禁卫,虽然方才领队的人是顾延朝这个指挥使,但实际上,顾延朝并没有御林卫的直接调令权。

      御林卫的直接调动权只掌握在两人手中,一位是身为当朝武将最高统帅的顾太尉,另一位就是陛下。

      顾延朝策马奔腾而过时手中高举着明黄圣旨,他今日是奉帝命而来。

      太阳的影子落在日晷正西处,分毫不差。

      “我们得过去看看。”

      沈怀昭当机立断的拉过祝祁安,招呼莹珠跟上,三人快步往马车方向去,两个车夫早在确认御林卫离开后就去牵马车,眼下已经整装待发。

      沈怀昭一边走,一边同祝祁安低声交代道:“你今日没有理由在场,一会儿让你们家马车躲着点人,绕路先回永王府,你就躲在我马车上,不要露面,我们先去看看情况。”

      祝祁安似乎有些心不在焉,过了好一会儿才轻声应下,声音比起早上见面时沉闷上许多,一听就有心事。

      沈怀昭握着他手腕的手指微缩,行走间抽空看了祝祁安一眼。

      祝祁安面容僵硬,剑眉紧皱,向来明亮有神的眼睛黯淡下来,满是思索。

      马车停在距离他们不远的树下,车夫又特意驾车往前迎接他们,虽然觉得祝祁安有些奇怪,但还没待她问出口,二人已经到了马车近前。

      沈家的车夫名唤杜叔,是从祖父还在时就跟着的老人,据说从前也是行伍出身,因为受了伤才来了沈家做工。

      许是认出了方才那些人是御林卫,向来寡言少语,非必要不说话的杜叔破天荒的严肃建议道:“姑娘,我们是否回府?”

      沈怀昭意味不明的看了他一眼。

      须臾之后。

      两辆马车从密林深处疾驰而出,一辆外观较为低调精简的马车向繁盛热闹的平康坊方向驶去,一辆则反道而行,直奔考场。

      出来时不觉得,回去考场的路忽然变得漫漫无所尽,沈怀昭搅着手,心里七上八下的担忧。

      一直沉默的祝祁安忽然开了口:“不必担心,应该不会有事。”

      相识十几载,虽然骤然看见顾延朝,但惊愕过后,冷静下来想想就知道,顾延朝不会背叛他的信任。

      与对陛下忠心耿耿的顾太尉不同,身为祝祁安好友,顾延朝在太子与陛下的争端中一直保持中立,甚至因为陛下进来越发肆无忌惮的动作,而感到不适。

      永王妃生辰那天,太子妃悄悄登门求援,他也在场。

      永王府在朝中一向与太子一派保持距离,也正是因此祝祁安才能得陛下信任,如果顾延朝心向陛下,他大可给御前去一封信,把那日所见所闻呈上。

      但他没有。

      不知是想说服自己还是沈怀昭,半晌之后,祝祁安再次笃定道:“会没事的。”

      他们到时,御林军已经彻底接管考场。

      一辆马车从桥上驶下,仿佛石头入海,没有溅起丝毫水花。

      命令杜叔不要再往前,先停在人潮末尾,沈怀昭掀开车帘,从帘子缝隙里观察着外面的情况。

      考院门前的汹涌人潮均匀分布成数十道长龙,从考场门前一路排到水渠桥边,每只队伍中都约有数百考生等候。

      秩序井然,气氛肃穆,沈怀昭盯着人潮看了许久,没有看出什么不对之处。

      “这里有些奇怪。”

      压低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似乎是记住了沈怀昭方才叮嘱,祝祁安坐的离她极近,温热的吐息几乎全数扑在她的脖子处。

      沈怀昭娇躯僵直,动都不敢动一下,生怕一转身脖子就会碰到祝祁安的脸。

      压低身形,祝祁安专心致志的望着外面,全然不觉二人已经快要贴上,目光沉肃道:“往年入场时,考生虽然也紧张,但不会像现在这样,连交头接耳的动作都没有。”

      入场在整个春闱之中是极其重要的一个环节,守门侍卫需要先核对考生的姓名籍贯,再与当地府衙所呈上的人物画像对比,确认面前人都能与画像上特点符合后,最后才到检查夹带。

      足足千余名考生,这样挨个仔细检查过去,大约需要耗上一整个上午。

      这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工程。

      人都有抱团心理,既然要等这么长时间,考生排队等候时肯定更倾向和认识的人聚在一处,紧张时好歹还能聊个天。

      沈怀昭也想起来了。

      大哥沈豫当年下场的时候,沈家全家都来送考,送到考场还不算完,又因为不放心,一众人聚在马车中,一直目送沈豫进场才离开。

      那时的沈怀昭虽然一直躲在马车里,没看几眼外面,但也依稀记得,沈豫排队时和周围好友相谈甚欢,半点瞧不出拘束。

      沈夫人对此还十分欣慰来着。

      可现在,足有百米长度的队伍,光瞧背影每个人都身躯僵硬,或是不偏不倚的望向前方,或是低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没有一个人和前后左右的考生说话。

      这不正常。

      和面无表情的祝祁安对视,沈怀昭警觉道:“这里方才发生了什么?他们似乎很是害怕。”

      祝祁安摇头:“现在还不清楚。”

      他们马车停在队伍的正后方,看不清楚考生脸上的表情,沈怀昭又静静注视了一会儿他们的背影,发现确实没有考生动作后,当机立断道:“下马车,我们去看看。”

      从他们来到现在,队伍就没有往前走过,入场检查工作似乎陷入了停滞,但考生却半点不骚动。

      前面一定发生了什么。

      将莹珠留在马车中,沈怀昭告诉杜叔原地等候,然后准备独自下车,向前一探究竟。

      一直手突然从身后袭来,拦住了她起身的动作。

      沈怀昭惊愕的顿住脚步,顺着手腕上的手抬头,与不知为何拦住她祝祁安怔怔对视。

      祝祁安钳制住她的动作,严肃道:“我和你一起去。”

      开什么玩笑。

      沈怀昭想也不想,一口拒绝:“不行。”

      先前明明说好他不露面,望向突然发疯的祝祁安,沈怀昭想不通他为何临时改了主意,疑惑道:“倘若陛下问起,你要用什么理由解释?”

      祝祁安面容冷漠:“不解释了,随他怎么想吧。”

      沈怀昭杏眼霎时间睁大,不可思议道:“你在开玩笑吧?”

      这是可以随便的事情吗?!

      祝祁安非常认真。

      沈怀昭顾虑的东西,他都知道,永王府在太子与陛下之间,一直维持着摇摇欲坠的平衡,这么多年了,太子之选择和永王府暗中联系,就是为了不将弟弟一家牵扯进他和皇帝的争端。

      但谁都知道,他们瞒不住的。

      陛下有羽衣卫做耳目,对朝中官员动向了如指掌,他必然知道父王和太子殿下有联系,只是看在已故永王的情面,和那一点过继年幼嫡子于宗室的愧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祝祁安时常觉得荒唐。

      许多年前皇帝珍爱长子,为了不让同母所出的幼子威胁到长子的太子之位,不惜将当时只有十岁的父王过继出去,以防止兄弟阋墙的人伦惨剧出现。

      陛下与先永王的手足之情是一方面,但在当时,陛下更多考虑的还是天下安定,与长子的未来。

      往事不可追。

      昔年不遗余力教导太子的圣明君王已成过眼云烟,祝祁安幼时记忆中那个慈爱威严的皇祖父渐渐被权利侵蚀的面目全非,现在坐在皇位上的,只是一位行将就木的老人。

      当年力保太子的是皇帝,现在欲废太子的也是皇帝。

      人心易变,君威难测,既然如此,那便不测了。

      祝祁安彻底厌倦了这样粉饰太平的日子,径自与沈怀昭对视,他坚定的重复道:“让我一起去。”

      他要去亲眼见证,他从前最敬重的皇祖父究竟又搞出了什么幺蛾子,是否还是那般招式毒辣,动辄取人性命,毁人前程。

      只有亲眼看到了,他才能毁掉自己对陛下的最后一丝敬爱。

      祝祁安眼角眉梢都写着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坚毅,沈怀昭知道自己不必再劝了,腿长在祝祁安身上,倘若他真心要去,她也不能捆着不让。

      但话虽如此,瞧着打乱了她全盘计划的祝祁安,沈怀昭还是有些来气。

      不能轻易让他过关,沈怀昭沉下脸,故意装作生气的样子,质问道:“你之前是怎么答应我的?我让你上马车,就是为了避人耳目,现在倒好,你居然要自投罗网!”

      祝祁安表情渐渐不安起来,长了长口,似乎要说些什么,沈怀昭注意道他嘴唇微动,眼神一变,先发制人:

      “如果我今天就是不让你下马车,你待如何?强闯吗?!”

      祝祁安被她最后掷地有声的三个字吓了一跳,始终握着她手腕的大掌不由得放松,注视着满脸怒火的沈怀昭,他陷入回忆的混沌大脑忽然清醒了一瞬。

      上一次沈怀昭生气的结果还历历在目。

      他们刚和好没几天。

      现在的陛下是什么德行,他最清楚不过,朝堂之上御史温热的血溅满了他的朝服,后宫之中贵妃的迎仙居高耸入云,恍若连天,就连陛下长居的太和殿中,都有铜炉丹鼎,白雾缭绕。

      一个结局早已注定的事情,还有什么非亲眼见证不可的必要吗?

      不动声色的用余光扫了眼脸色漆黑的沈怀昭,注意到她左手已经攥成了拳头,祝祁安心下一凛,顿时觉得不妙。

      清了清嗓子,祝祁安话锋一转,改口道:“当然不会,我又想了想,你说的很有道理,刚刚是我想左了,既然你去了,我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沈怀昭都准备好让他一起了,谁承想乍然间聊暗花明。

      心里一惊又一喜,面上依旧不动声色,沈怀昭沉默了一会儿,方才挑眉确认:“当真?”

      祝祁安能屈能伸,咬牙应下:“当然。”

      沈怀昭生怕他反悔,立刻接话:“大男人一言九鼎,世子殿下千万记住了。”

      给了坐在马车角落,一直当自己是空气的莹珠一个眼神,示意他盯好祝祁安,沈怀昭深深看了眼又恢复了往常平静模样的祝祁安,准备下车。

      身后有清浅男声忽而传来。

      祝祁安似乎想起了什么,在她掀开车帘前低声补上了一句话。

      沈怀昭掀车帘的手猛地攥紧布料,平整的布料在手中化作一团烂布,她蹙着眉缓缓转头,疑惑道:

      “你说御林军为首的骑官,是顾延朝?”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7章 应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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