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姑娘她名冠盛京》沉双

58、承认

　　作为正被人们兴致勃勃谈论的一员，沈怀昭此时却觉得自己不太好。

　　沈夫人担忧地用帕子拭去沈怀昭唇角的水渍，关怀道：“怎么样，还想吐吗？”

　　因为要留出时间给官员们修整，秋狩明日才正式开始，女眷们多还着常服。

　　身着青色素纱襦裙的沈怀昭猛地捂住嘴巴，用动作无声地回答了沈夫人的问话。

　　沈夫人见状眼角一抽，简直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怎么会难受的这么厉害，之前出门的时候也没见这样啊。”

　　沈夫人的陪嫁方姑姑也随侍在马车内，她年轻时东奔西跑，有些经验，见状犹豫道：“是不是马车太颠簸的关系？去别馆的路确实要比京中难走许多，姑娘起得早没吃什么，又喝了不少水，想吐倒也正常。”

　　莹珠倒水的动作顿住，和手中的茶壶面面相觑。

　　沈夫人觉得有些道理，赶紧追问方姑姑道：“你有没有什么办法？”

　　“这......”方姑姑扫了眼空荡荡的马车，沈府的日常所需物品都放在后面的马车中，这辆车只用来载人，故以放眼望去根本没有缓解的东西。

　　方姑姑无计可施：“如果有陈皮等味道刺激的物什，让姑娘拿着闻一闻，说不定能好受一些。”

　　莹珠放下手中茶壶，愁眉不展，犹豫地望向沈夫人，现在又是秋日，按理来说找个橘子其实不难，可谁让他们现在正在路上。

　　果蔬司应当有备上时令水果蔬菜，供众人秋狩时享用，但他们身处官员的车列里，到哪里去找又成了个问题。

　　沈怀昭强压下胸口的恶心，伸手阻止道：“不必麻烦，再忍一忍，到了别院也就好了。”

　　沈夫人闻言面容反而坚定了下来：“我们连太平门都没出呢，这么多人一路出京，不到下午是到不了的，你前几天才生病晕倒，哪里能再经得起磋磨？方姑，辛苦你去叫家里小厮，找老爷递个话，让他想想办法。”

　　沈相的马车紧随在宗室亲族之后，再往前就是各局备采，要弄水果不知道比他们简单多少。

　　而且自家小厮传话，也不算逾越。

　　沈夫人低声嘱托：“逼着点人，速去速回。”

　　方姑姑也是从小看沈怀昭长大的老人了，也不忍心看她这么难受，闻言当即满口应下，出了马车便赶紧去招呼策马跟在周围的沈府下人，去找沈相传话。

　　小厮很快就策马往前，去寻沈相的踪影。

　　沈夫人心疼地望着神色恹恹的沈怀昭，轻拍着她的背哄道：“一会儿就好了。”

　　沈怀昭轻轻颔首，刚想说话胃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才直起来没多久的腰又骤然弯了下去，压着身子控制不住的干呕。

　　方姑姑索性坐到了马车外侧，牢牢盯着车帘处的动静，生怕因为疏忽错过沈相送回来的消息。

　　没过多久，似乎只有一炷香左右，外面果然有车夫的声音响起，追问道：“方姑，前面派人来问，可是有什么原因？”

　　方姑姑眼前一亮，赶紧将帘子掀起一个缺口，急急解释道：“告诉老爷，是姑娘不舒服，许是车辆颠簸的缘故已经吐了一路了，所以才想找些果子皮，让姑娘拿着闻一闻。”

　　车夫似乎低声应了一句，而后就专心致志与前面的来人复述，方姑姑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感觉那人对姑娘似是十分关心，各种问题事无巨细，才大致放下心。

　　能这么关心她们姑娘的，除了老爷还能有谁？

　　方姑姑带着成竹在胸的笑容回到沈夫人身边，答复道：“老爷方才派人过来仔细询问姑娘的状况，应当是妥了，夫人且等着就好。”

　　沈夫人肩膀微松，庆幸道：“那就好。”

　　沈怀昭闭着眼半倚在莹珠身上闭目养神，全副心神都用在压制胃里的翻腾上，完全没有注意到沈夫人主仆二人的对话。

　　马车依旧按照原速度行进，不快不慢的走在京郊的泥石路上，车內几人安静下来，好让沈怀昭好好休息，并等着沈相送来需要的果子。

　　沈怀昭眼帘颤动，半梦半醒间忽然警觉地睁开眼，轻斥道：“什么人？！”

　　话音刚落，车外忽起嚣声，似乎是有人正在喝问，似乎还有兵戈相接的脆响，在安静的车里听起来格外清晰。

　　沈夫人也听见了，面上一霎那警惕起来。

　　望了眼面色苍白的女儿，沈夫人把沈怀昭往马车角落里塞了塞，自己则一点点地往车窗处挪去。

　　方才的动静消失不见。

　　沈怀昭瞌睡虫一扫而空，绞着手坐在座位上，罩纱的一角被莹珠死死拉住，强行将她留在原处，只能眼睁睁地瞧着沈夫人离车窗越来越近。

　　屏气凝神，目光聚集在无风而动的窗帘上。

　　电光火石间，还不等沈夫人一把拉开车帘，车窗边框便被人先行敲响，闷响响起，沈夫人吓了一跳，赶紧飞身往后撤去。

　　或许是意识到自己吓到了人，敲窗户的声音顿了顿，而后又放轻了一点动作，听上去居然别有种温柔缱绻之意。

　　沈怀昭警惕微缩的眼睛缓缓睁大，莫名感觉有点诡异的熟悉感。

　　有点像某人之前，非要送她回府那次，两人也是如今日一般一个车里一个车外，还闹了个大乌龙。

　　想到那个画面，沈怀昭面上又隐隐开始发热。

　　甩头甩掉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沈怀昭纠结着往前蹭了蹭，拉住沈夫人的袖子，低声恳求道：“母亲，让我来吧，我好像知道外面的人是谁了？”

　　沈夫人如临大敌的表情僵住，回首疑惑道：“真的？”

　　沈怀昭点头，不顾沈夫人纠结的脸色，果断地和她换了个位置，还是同一辆马车，沈怀昭放缓动作一点点往前，直到只在窗户下只露出一点脑袋，压低声音轻唤来人：“世子殿下，是你吗？”

　　窗外立刻有道声音响起，清冷如泉水叮咚，应答道：“是我，你还好吗？”

　　早在沈怀昭问话时，沈夫人便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还不待她琢磨明白，就听见外面的人果断承认身份。

　　飞速捂住嘴巴，沈夫人转头和同样面色兴奋的方姑姑对视一眼，两人面上俱是惊喜之色。

　　不知道后面的人是怎么愉快吃瓜，沈怀昭此时却有些苦恼。

　　比平时略微低沉几分的声音分辨不出喜怒，平淡道：“你怎么来了？”

　　驾马亦步亦趋跟在沈府马车旁边的祝祁安心底一沉，略微握紧手中攥着的橘果，不知道该不该伸出手，把东西交给沈怀昭。

　　他是专程来送橘果的。

　　方姑姑派出去传话的小厮，不是别人，正是先前在永王府门外明着潜伏的暗探，沈怀昭认识到这位不适合做暗探的事实，于是便让他转行成了小厮。

　　小厮毕竟有几分身手，这次秋狩出门，便把他也带了出来，好歹也能当个守卫用。

　　偏生祝祁安记性不错。

　　小厮不知道是不熟悉路还是什么，明明本该去寻沈相，却不小心往前来到了皇室宗亲的马车附近，被骑马随在永王府马车旁的祝祁安一眼认出。

　　抓住一问才知道，原是沈怀昭不舒服。

　　祝祁安本没想亲自过来，只是来询问状况的侍卫回禀时将沈怀昭的病症说的实在是重，他听着心里担心，总觉得不看一眼不放心，才拿了橘果跑了这一趟。

　　但这重重理由，却不便在此直言。

　　顾及到马车里还坐着沈夫人，祝祁安难得语塞：“这......是个巧合......”

　　沈怀昭被他吞吞吐吐的回答逗笑了。

　　其实已经感觉比先前好了不少，但外面那人手上肯定拿着橘果，沈怀昭抿着嘴唇，笑出一点小小的梨涡，故意压沉音色：“把东西给我吧。”

　　祝祁安开始有些慌张了。

　　沈怀昭很少这么平静无波的跟他说话，这样往往说明她生气了，然而她每次生气，都会有很久不理人。

　　祝祁安还指望着这次秋狩找机会和沈怀昭表明心迹，哪里能忍得了和人再冷战数天。

　　顾不得沈夫人还在，祝祁安闻言连忙将手中的橘果通过车窗小缝送进马车里：“这个果子你收好，我怀里还有几个，也一并给你，要是还想吐就拿着橘皮闻一闻，不要生气。”

　　最后四个字说的可怜极了，即使人不在眼前，沈怀昭依旧能想象出那张仙姿俊逸的脸上明明羞赧，却还强撑着哄她的模样。

　　瞧着手心圆滚滚、胖嘟嘟的橙果，沈怀昭笑弯了眼睛，决定不再逗他：“多谢世子殿下的果子，我很喜欢，首次参加秋狩，不知道世子殿下明天可愿带我逛逛？”

　　祝祁安几乎压不住嘴角的弧度。

　　“愿意，当然愿意，明天我来接你。”

　　沈怀昭笑吟吟地应下：“那我就等着了。”

　　祝祁安把满怀橘子都送了出去，心满意足地走了，任谁都能看出他眼下心情十分不错，沈怀昭捧着满怀橘果回头，猝不及防对上沈夫人探究的目光。

　　沈夫人满心欢喜地追问道：“昭昭，你可是喜欢仲青？”

　　时至今日，还有什么不能承认的呢。

　　把橘果挨个放进磁盘里，沈怀昭漫不经心地回答：“是呀，我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