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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成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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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怀昭还没有反应过来祝祁安话中深意,就被焦急赶来的永王妃打断了思路,将背上苍白阖眼的青年交给永王妃,沈怀昭被人一路护送着回了清风馆。
清风馆中,人来人往,丫鬟们捧着铜盆步履匆匆,低着头在廊檐下走着,险些撞上赶回来的沈怀昭。
旋身躲开,沈怀昭探头望了眼铜盆中,水波轻晃,一方白帕沉在清水中,澄澈不见血色。
没有血色就好。
沈怀昭长松一口气,后知后觉地感觉到脑里的嗡鸣声不断响起,似有千百万只蜜蜂绕着她群魔乱舞,疼痛袭来,失去意识前沈怀昭勉强伸手抓住了最近的梁柱,然后身子一软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时,已在房内。
屋里苦涩的药气氤氲,沈怀昭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只觉得嗓子一阵干涩,又骤然闻到一阵苦意,顿时难耐的低咳起来。
莹珠坐在不远处的矮凳上,身子沉浸在日轮余晖的夕色中,逆着明光搅拌着手中的药碗,闻声连忙抬头,就见方才还闭着眼的人已经清醒,拂着胸口皱眉。
莹珠一惊,放下药碗赶快上前探查:“姑娘你醒了,可是哪里不舒服?要喝水吗?”
沈怀昭颔首,莹珠见状飞快倒了一杯热水来,就这莹珠的手喝了几口,她才感觉喉咙中的干涩好上了许多。
哑着嗓子,沈怀昭先问沈相状况如何:“父亲可还好?”
莹珠把银杯放到一边,小心翼翼地扶着沈怀昭躺下:“老爷一切都好,大夫还在那边守着,说大体平稳下来了,只是骨头断了,要小心将养一段时间,好在老爷平日身子不错,应该不会留下病根。”
沈怀昭担忧的心彻底回落,苍白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意,轻声道:“没事就好。”
往后几天,沈怀昭都只能在床上躺着修养。
沈豫和沈章已经知道了她夺马闯禁林的威武事迹,探望她时都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只让她别多想,好好休息。
贵妃那边始终杳无音讯。
外面的腥风血雨暂时都与养病的沈怀昭无关,她这几天只管吃了睡睡了吃,躺的时间长了,连清瘦的脸都圆润了几分,瞧着终于有了些十几岁该有的的娇态。
只有祝祁安分别前那句意味不明的话,在她心上留下了几分阴影。
可应当不可能才对。
陛下并不愿意永王与太子走得太近,明明是亲兄弟都要私下偷摸着接触,遮遮掩掩地生怕落人话柄,沈相已经明摆着支持太子了,陛下又怎么会愿意赐婚。
要她看来,如果陛下真的准备给祝祁安赐婚,她和黄宣宁得是第一、第二个被排除在外的。
虽然知道她和祝祁安,两人之间没什么可能,但这么清楚地意识到还是第一次。
心口处一阵堵塞的凝滞感,沈怀昭纠结地转了个身,决定不去想这些有的没的,先把身体养好,不要再让家人担忧了。
要费心照顾她和沈相两个病患,沈夫人眼睛都熬出了血丝,她瞧着实在是心疼。
秋狩出了这么大乱子,连皇帝本人都受了惊吓,后续安排自然是进行不下去的,可是陛下不知为何却迟迟不下达回京旨意,一众人窝在行宫中又不敢随意走动,自感活的憋屈。
沈家倒是不觉得,沈相是宗室百官中伤势最重的那个,又断了骨头,回京的马车颠簸,还没养好的身子到时又得受一番磋磨。
按沈夫人的话来说,她巴不得陛下按照原计划,在行宫里留上一个月再走。
像她这么想的人终归是少数,在行宫白挨了五天光阴后,许多人都憋不住了,开始私下走动起来。
沈夫人就收到了永王妃派人递来的拜帖。
拜帖送来时沈夫人正在沈相床边,低声抱怨着同为病患,另外一位小祖宗却瞒着丫鬟熬夜看话本,被夜里心血来潮看她干什么的她抓个正着。
沈相含笑听着,给沈怀昭打圆场:“她那个年纪,爱看话本多正常。若不是我躺着不便挪动,少说也要寻几本书来看看,打发时间。”
沈夫人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柔声道:“怎么不早些说。别着急,我待会儿就去找几本你感兴趣的书来,你不方便拿着看,我念给你听就是。”
沈相点头,温柔道:“那就多谢夫人了。”
展开拜帖一看,沈夫人平静的表情却起了波澜,抿着不语半晌后,不解道:“她这是想干什么?”
沈相浅寐着的双眼睁开,朝面色算不上好看的沈夫人乜了一眼,伸手道:“拿来给我瞧瞧。”
沈夫人不曾反驳,拧着眉将拜帖送到了沈相手中,沈相平举着纸张,放眼一扫,目光便凝在了一处:“她要来与我们合议,为两个孩子核算生辰八字的事情?”
夫妻两对视一眼,俱是惊讶。
不劳他们惊讶多时,傍晚时,圣旨骤然下到了清风馆中,姜胜公公亲自拿着旨意进门,给措手不及的沈相夫妻宣了旨意后,笑道:“陛下念着沈姑娘救驾的功劳,还有些东西赐下来,怎么没见着沈姑娘?”
沈相躺在床上,只能堪堪半坐着,沈夫人代为答道:“小女那日许是受了惊吓,回来后就病倒了,现在还起不来床,日后定叫她入宫谢恩。”
姜胜公公摆手:“不必谢陛下,要谢就去谢贵妃娘娘吧,这可是娘娘在陛下面前亲自求的婚事。”
沈家众人面面相觑,俱是想不通贵妃为何要插手他们的婚事,姜胜模棱两可地说了一番话后也不肯再多留,笑着婉拒了沈夫人,姜胜道:“成亲可是大喜事,二位日后可有的要忙了。”
沈夫人没能留下人,亲自送了出门,沈相靠在软枕上深吸一口气,望向难得不知所措的大儿子,轻唤他上前,嘱咐道:“去你妹妹那里,把消息告诉她吧。让她不必多想,圣旨虽然已经下了,但爹会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不会让她白白进了火坑。”
沈豫肃容:“是,儿子知晓。”
沈相又转头望向沈章:“至于你,现在就去一趟竹栖堂,不管怎么样都要见到永王殿下,请他到我这边来一趟。”
沈豫和沈章知道此事重要,关乎妹妹一生,毫不犹豫地应下后立刻转身去办。
房间无人,只余博山炉香烟袅袅,望着里面隐隐可见的一点花火,沈相叹息:“这可真是,难办了啊。”
清风馆和竹栖堂离得很近,永王与王妃很快便到了,身后还跟着胳膊打着吊带的祝祁安,一家三口进屋时,脸色显然也是难看。
即使已经有了些心理准备,但永王仍觉得太快了。
自家是娶人家姑娘的一方,知道沈相多疼爱几个孩子,却不给人家一点心里准备就接了圣旨,看着在床上半倚着的沈相,永王只觉得底气不足:“......”
沈相沉浮宦海几十载,和永王又是老熟人了,一看他这个心虚的表情就知道里面肯定有猫腻,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人已经到了眼前却故意偏头装看不见。
沈夫人早就先一步把永王妃拉走了,不让她也经历这场尴尬。
永王嘴角抽了抽,倒是不见外,拉着把椅子自顾自地就坐下了:“累了,歇歇。”
人都已经坐下了,沈相即使再不想见也得面对现实了,几个孩子还在房里杵着,但他们接下来要说的却不方便被他们听到。
看了眼沈章,沈相想了想道:“章儿,带着世子殿下去探望你妹妹吧。”
沈豫去了沈怀昭那边,到现在还没回来,但消息肯定已经带到了,这俩孩子平时就没少见,现在见一面倒也不逾礼。
话虽如此,沈相还是补充道:“进去前看一眼你妹妹有没有收拾好。”
永王微不可见地翻了个白眼,还是没对沈相把他儿子当登徒子的行为多说什么,倒是祝祁安格外诚恳的与沈相拱手,恭敬道:“您放心,小子知道。”
虽说对这桩婚事有诸多不满,但单论祝祁安这个人,沈相是挑不出什么毛病的,见风姿绰约的青年在他面前恭敬弯腰,沈相神情柔和了几分,挥手道:“快去吧。”
祝祁安从接到圣旨的那一刻,心就已经飞到了沈怀昭面前,闻言腰再弯三分,祝祁安起身,毫不犹疑地转身出门,连沈章一时都没跟上他。
瞧着他这副急不可耐的样子,永王没说什么,沈相眼中浮现出微不可察的轻微笑意。
这下轮到永王看他不顺眼了,翘着的腿左右交换了一下,不爽道:“你瞧瞧,他眼里哪里还有我这个老子,临走前连一眼都不曾看我。”
沈相骂他得了便宜还卖乖:“你还敢说,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这边永王和沈相正在对峙,那边沈怀昭却整个人都不好了,从床上爬起来不说,还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在屋里来回转圈,瞧的坐在一边的沈豫眼花缭乱。
她前几天才晕倒过,沈豫不太放心,赶紧劝道:“妹妹,坐下来歇歇吧,父亲那边已经去请永王殿下了,我们先把事情搞清楚。”
沈怀昭却不放心,眉间拧巴的能夹死苍鹰:“可我还是想不明白,为何贵妃要请陛下赐婚呢?她怎么想的?”
总不能是真的对她另眼相待,想送她一桩好姻缘吧。
短短接触,沈怀昭都能看出贵妃是个目的性极强的人,无利不起早,步步都要筹算,这样的人怎么会多管她的闲事。
恐怕里面大有问题。
沈怀昭越想越急,都记不起被赐婚的另一位对象,她大概率的未来夫婿,现在是个什么心情,满心满眼里只能想到贵妃。
知道身前的路被一人堵住,沈怀昭怔愣抬头,看见了一张万分熟悉的俊秀面庞,不可思议道:“你怎么来了?”
祝祁安深深地望着她,叹道:“来给你解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