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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如瑜似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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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庆的混乱嘈杂,很完美。夹在人群中的我,比较不那么明显。特意将一贯桀骜的头发用一堆发胶弄到服帖,硬得像是带了钢盔。夸张的彩框眼镜,是最好的变装,连我自己都认不出,除了精壮的身材以外,简直一副猥琐宅男样子的这人,会是江东小霸王孙策。权果然是很没耐性的人,从小就最痛恨在大会上长篇大论的领导的他,史无前例的,甚至省掉了校长致词。看着台上那个,气宇轩昂,敢为人先的小子,无需言语,只一个眼神便足以威慑众人的他,注定,是个大人物,对于这一点,我从来就深信不疑。他的气场,强大到让人无法忽视,君临天下,要的就是这般气势。
“下面请东吴书院,新任学生会会长周瑜发言。”玮做司仪很有范儿,大方利落,她永远,是唯一能吸引我目光的女生。
“大家好,我是周瑜……”仲谋升任校长,公瑾理所当然地顶他学生会长的职位。一样的礼堂,一样的讲台,一样的翩翩少年郎……此情此景,和回忆重叠:
“大家好,我姓周,名瑜,字公瑾。是这次入学试的状元,很荣幸在此,作为新生代表发言。”我永远忘不了,四年前的9.1,我们江东高校的入学典礼上的周公瑾:“有风流少年,跨马扬袂,倚剑执卷,飒飒博雅。”直觉在脑中投射的这句诗词,正与13岁的司马懿给我的印象对偶。
明明是凤眼,却丝毫不显女气,绝非小懿那种不变雌雄的柔美。若说英逸,却又没有小权那般咄咄逼人的硬气。他的气场,很特别,有一种仿佛凌驾于尘世之上的傲然,但又不是君临天下的王者之气……无双,我只能这般总结,这个男人的雅致,天下无双。
“人常说,人生苦短,唯勤是岸。我说,凡夫俗子,庸碌一生。我非凡人,那我的路就只有捷径!”——‘我非凡人?’是了,这就是他那种傲然的来源,往后的日子里,我所无数次要依赖的,那连神连神也要为之生畏的智慧,对比他的才华,世间众人都是不足一硒的"凡愚"。
“我们上学的目的是什么?毕业从军征,八十始得还?战胜,还有永无止境的战争在等你;战败,死者家属咒骂你,军法处分你;临阵退缩,史书上定会贬抑你,而后人一生抬不起头来。我们忙碌一生,莫非就是为了进入这样一个轮回?”不愧是他,口才和文采一样斐然。我分明看到校长席上的平素阴郁难测的父亲亦惊亦喜的神情,是啊,从前的新生代表发言,不过是形式主义,昏昏欲睡的老生常谈,不仅没耐心的权会憋气到想用烬狼烟,连按孙子兵法“不动如山”训练定性的我,都常常想用焰阳掌堵住他们的嘴。而周瑜,无需讲稿,便侃侃而谈,句句在理,甚至发人深省——的确,学生的命运,就是这般无奈,荒谬。
“可是,依然有捷径可走。”他略微一顿,礼堂鸦雀无声,每个人都在屏息等待,这个男人的答案,不是凡人的他,会怎么做?
“……江东高校在座的诸位,让我们一起为江东创造崭新的历史吧!我的演讲到此结束,谢谢。”优雅的欠身,统一的校服,却能被他穿出浊世佳公子的翩翩气度。
????这样就结束了?他礼毕起身,在全校师生意犹未尽,又百思不解的睽睽众目中悠然离去。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狡黠的。那笑容让我感觉,被耍了,他是早有预谋,要摆全校一道。
孙家。
“周瑜……周公瑾……那个拒绝洛阳太守的官职,下海经商的周异的二儿子?”
“公瑾不知总校长竟识得家父?”
“何止!别说你爸,你伯父丹阳太守周尚我也很有深交啊!”
“总校长果然人脉甚广,整个江东怕是没有什么事不在您掌控之中。”
入学典礼当晚,周瑜便被老爸召到家中小叙,当然,我也在场。老爸对周瑜的重视显而易见,因为他的书房,算是我们孙家的禁地,若非他的口谕,就连最受宠的阿香擅闯,都免不了一番斥责。平时会客,若是人少,便直接在客厅,人多,则是在家中专门的会议室。周瑜是第二个,进入老爸书房的外人,第一个,是老爸多年的挚友,黄盖叔。我有点好笑地看着在入学典大出风头的某人,谦恭地跟父亲虚与委蛇,倏然想起他突兀地结束演讲时那个玩味的浅笑,似乎在说“你们这群凡愚,说了你们也不懂。”那么他今天整个演讲的目的,就只是我老爸?他在全校面前下饵,然而,我那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老奸巨猾的父亲,都上钩了。
“你,很好……很好啊。”老爸的讲话风格向来诡异飘渺,连从小在他训导下长大的我们孙家三兄妹都常常如穿行云雾间,于是,我很满意地看到这个天才少年微微皱了一下眉头,那是疑惑。
“何不说说,你欲言又止的那条‘捷径’呢?”先把人整昏了,莫名其妙间,再单刀直入主题……这,大概是爸他较常用的语言方式之一。
“总校长既然会找我来,想必和我的思路,已然不谋而合,公瑾又何必泄漏天机?总校长等待的,应该只是一个时机。”厉害,厉害,周瑜不仅跟上了老爸的跳跃思路,而且,还打上了哑谜。从什么时候起呢,他知道我江东孙家有心称雄天下这件事。
“……”我突然有点担心,因为父亲转瞬即逝的杀气。“知道的越多越危险”,这话在很多情况下,是真理。太聪明的人,总是容易招来杀机的。
“孙总校长,不知道您听过一句话么?”
“说。”
“良禽择木而栖。”这话,即是表达效忠之意了。
“好!那明日起,由你替代程普,担任学生会副会长,直接听命于伯符。”
“谢总校长栽培。”无论何时,他都礼数周全。
“伯符啊。”
“啊?”□□晾在一旁N久的我,老爹突如其来的这么一喊,我竟一瞬晃神,捧在手中已经凉掉的茶,随之坠落,该死,又要被老爸说教,不沉稳一类的了。
“咦?”没有破碎的声音。
“孙总长,小心。”原来是他,落地前,接住了茶杯,甚至没有溅出一滴的,原封不动还到我手中。
“公瑾,好功夫。”父亲难得这样夸赞一个人。我想,他大概把一年夸奖别人的分量,都用在今天了。但我不得不承认,他的反应和武功,确实很有造诣。呵,文武双全?原来这江东寸地,除了我孙家男儿,还有这般才俊。“有你的辅佐,策儿,如虎添翼啊。”
“孙总校长,过奖。”
“公瑾啊,看你档案,与我家策儿同岁,你小策儿一月。我看,倒不如你二人结拜为异姓兄弟?”老爸啊,老爸,你也太明显了吧?与我结为连襟,周瑜便算半个我孙家人,对于重义之人来说,效力,甚至大过任何卖身契。一句“良禽择木而栖”无法让你笃信他的忠诚,却又怕让人纳了这等良才……老谋深算,还是父亲你更精明啊。
“公瑾一直倾慕孙总校长江东之虎的威名。又素闻虎父无犬子,孙家大少爷十岁十岁便能托千斤,十四岁时纵马过乌江霸王亭,崩裂一支内藏一百二十一斤铁戈的亭柱,今年年初首次征讨蛮疆,所向披靡,小霸王威名震慑边疆,能辅佐大少爷左右,已是我的荣幸,至于,结拜兄弟……瑜,不敢高攀。”原来会搞背景调查的,不止我一人啊。这家伙对我,也了解不少嘛!尤其是……我出征蛮疆这件事,其实,算是父亲让我小试牛刀,从未声张过。若非蛮疆之人,实在没道理听说我的名头。他的手段,也不简单啊。
“哥?是你?!”回忆这种东西,就是用来被人打断的么?不过,权,倒比司马懿懂得抓时机的多,剩下的一点片段,不过就是行八拜之礼如何如何了……彼时,我和公瑾都是十六岁。后来,我每次对别人这么介绍公瑾,“他和我,是总角之交,有骨肉之分。”时,他总会讽刺我没文化,“总角是指八到十四岁结识的朋友啦,我们早就过期了!”我便毫不在意地回他“我说是总角,就是总角。”
他不知道,《水煮天下》那个跟他互通信件的笔友,就是我。我们相知相识,真的好久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