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第 6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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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团部等了两天后，徐觅和上次一样，坐上了前往丁戊号前哨的军用飞船。站内看起来没有什么变化，只除了少了一个谌定。
得知她这次过来还是为了论文，王子怪笑，问她究竟还毕不毕得了业。杜珽有些尴尬，又有些欲言又止，最后说了一声谢谢。
张少校的烟比之前抽得更狠，在徐觅面前也没控制住，听徐觅讲说谌定的情况时，一根连一根，一连抽了三根，办公室里烟雾缭绕，仿佛刚刚燃起的炭盆。
听说徐觅还想随同出站，张少校没有细问，只让她和上次一样先通过内部训练，然后让吴秘书带了出去。
内部训练的内容和上次一样，而这次徐觅完成所有训练的时间比上次快得多。在完成训练后的第五天，一道警报响起，徐觅随同陈煓组，一起出了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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疑似异常引力源点距离前哨约二十五万公里左右。除了徐觅，杜珽和胡立所在的实习小组也随同一起出站。
虽然实习接近尾声，陈煓还是让杜珽，一名实习辅助架构生和一个实习单兵坐上了主控台。余下的人则都坐在后背座椅上。
主控台把实时监控数据发了过来，陈煓据此布置了排查计划。方案确定后，笤槲组按照计划，调整飞行角度，操控作战平台快速向计划的指定点而去。
十分钟后，两架作战平台到达了指定点。
排查进行得很顺利，两个梯次之后，一道红色警报突然闪彻了整个空间。
“警报！探测到异常引力。”
外显屏上，代表本机的绿色圆点几乎同步变成了红色。红色信号灯下，每个人都为之一震。
陈煓不慌不忙：“主控，测算异常引力值，确定异常引力源点位置。”
单兵测算数据并报给了组长陈煓。
笤槲组的位置距离异常引力源点比陈煓组要远，异常引力触发警报后，笤槲组反应及时，操作迅速，很快摆脱了异常引力的桎梏。笤槲在通话频道里问要不要他配合先做个扰动。
陈煓看着数据说不用，“你退远点。”
主控台接管了通话频道，他们收到了陈煓组反馈的数据。张少校在频道里叮嘱陈煓不要轻敌，“隋瑛组随时准备出发。”
陈煓应了。经过反复计算，他确定了攻击角度。主控领命，开始逐步加大负载并调整角度。
漆黑深空中，作战平台的边翼划过一道暗光。负载值逐步攀升，陈煓紧盯着外显屏，上面实时反映着作战平台当前位置和角度。
杜珽和两名辅助架构师头上佩戴着感应头盔，右手放在耳旁，只等陈煓下令，就同步开启感应头盔。
异常引力值仍在持续上升，平台负载逐步逼近限值，平台内部空间很安静，一种焦灼的安静。
终于，他们听到了陈煓那声“准备！”
作战平台终于调整到了预定角度，而失稳警报信号开始同步闪现，但没有关系，因为陈煓同样在这个时机点释放了精神力。他没有下令让杜珽同步释放，而是自己直接顶了上去。
虽然没有接到指令，但杜珽没有迟疑，在陈煓释放的一瞬，她也同步释放了自己的精神力。
强劲的精神力如波涛一般掠过了平台内部空间，它们穿过舱壁，切入到异常引力场中。
外显屏上，异常引力线与平台之间失去了接触，出现了空白。这些空白并非逐步延展，而是在出现的瞬间，就整体覆盖了整个平台。这就是可视化的精神力所构建的防御空间。
陈煓头戴感应头盔，双目紧闭。主控单兵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等待空间构建稳定的那一刻。
终于，在反复伸缩后，一个无形的圆球包裹了整个作战平台。
空间构建完成。
辅助架构师开始释放自己的精神力，迅速填充。主控迅速调整攻击角度，按下了导弹发送按钮。两道烈焰呼啸着向异常引力源点扑去。
陈煓没有下令外放操作画面，坐在后排的人只能隐约看到一点外显屏的画面，但他们听到了导弹发射指令，并轻轻松了一口气。
但这口气他们松早了。
在导弹发射时，异常引力值忽然跳升，异常引力场由此出现了波动。这波动最终破坏了之前的计算，导致导弹与异常引力源点擦肩而过，它们掠过源点，分别在距离源点不同的位置发生了爆炸。
爆炸产生的巨大光热让整个屏幕瞬间变成了一片白光，让所有人的心猛地往下一沉。
异常引力场捕获了爆炸产生的能量和碎片，它的反击由此开始。
平台失稳警报瞬间拉响。外显屏上，凌乱的模拟异常引力线充分诠释了什么叫反扑。
异常引力侵蚀着环形空间。陈煓双眼紧闭，极力维持着已经构建成功的空间。
他知道第一次攻击失败了，他感受到了那异常汹涌的吸力，但他没有后退。
笤槲看到了攻击失误的全过程。获得了补充的异常引力场如暴风雨中的大海，异常动荡。他只能下令再度后撤，等待合适的攻击时机。
外显屏上，引力线不断加粗，代表陈煓小组的那个红色圆点，闪烁得越来越快。
二十多万公里外，前哨左一舱的下降平台再度打开。在主控台的调配下，隋瑛小组出站，向预定点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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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色警报跳动得越来越快，然而主控单兵依然无法在凌乱的异常引力场中找到合适的攻击时机。
陈煓双目紧闭，额头沁出了汗水，他一动不动，如高山巨石。杜珽和辅助架构师们面色苍白，满脸痛苦。
异常引力场正在疯狂反扑，不断向内拉扯着作战平台。他们必须保住空间，为主控单兵争取第二次攻击的机会。
这是一场意志力和体力的较量。杜珽再次看到了具象化的异常引力场。它缓缓转动，如一个巨大的磨盘。而他们，正竭尽全力与这磨盘拔着河。空间成了一条细线，一头系在磨盘柄上，一头被他们死死攥在手中。
她的前面是陈煓。她看到了他的背影，他的身后已经云烟缭绕，几乎快要看不清楚。
细线越拉越长，越来越细，仿佛顷刻间就要崩断。杜珽一步步偏离了位置。她如此痛苦，细线仿佛成了套在她的脖颈上的绞索，一点一点，却不容拒绝的收紧。死亡的预感和恐惧不再是虚无缥缈的东西，它和这异常引力场一样，有了触手可及的具象化。
陈煓的身影已经彻底看不到了，杜珽的视线一片模糊，她走到了无人可以求助的深处，她开始一步步下陷。
在她即将彻底失去意识时，忽然一股巨大的弹力拽住了她，她不受控制地迅速向后退去，烟云飞快地在她眼前消散，异常引力场退去，她仿佛划过深空的流星，又仿佛时空倒流般，瞬间回到了原点。
她回到了原点，她浑身剧痛，头疼欲裂，她感觉到自己的头上一轻，仿佛一直头顶着的巨石被人搬开，她竭力睁开眼，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容，不，两个。
那个人摘下了她的感应头盔，戴在了自己的头上。尽管现在杜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但她瞬间明白了一切。她拽住他的手，不确定自己眼里是不是有祈求，那个人轻轻别开她的手，然后伸手覆住了她的眼睛。
在戴上感应头盔的一刻，胡立转头看向身旁的徐觅。徐觅同样看着他，目光平静。她站在已经陷入昏迷的实习辅助架构生身后，她戴上了感应头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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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觅很快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她曾在梦中见过的那个灰白色□□，它庞大，致密，毫无生机。
她还看到了很多人，陈煓，那个辅助架构师，胡立，还有她自己。真正的异常引力场比梦里的更加恐怖和残酷，徐觅的精神力如同滴入大海的水滴，瞬间不见了踪影。她没有放弃，却只能一步步滑入深渊。
其他的人已经不见踪影，徐觅已经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只有坠落，无尽的坠落。异常引力场的源点已经近在眼前，它浓稠，粘连，缓缓旋转。徐觅闭上了眼睛。然而，在她即将彻底跌落时，忽然有人向上推了她一把。
“去吧。”这个人说。然后，他代替她坠入了□□的最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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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片空寂的，浩渺无边的空间，前方偶有碎石无声而快速的划过。在无限远的空间，有一团璀璨光芒。那是这一片空间里，唯一的光源。
那是太阳，是这片区域得以存在的关键之所在，它是光和热的提供者。但这里距离太阳实在遥远，遥远到只能看到太阳的光芒，却丝毫无法感受到太阳的热。
因为有光，因此这片空间并非完全的黑暗，更像充满了无数噪点的底片，巨大的底片。但这样的噪点也并非时时可见。它们不断旋转，仿佛眨眼间就消失在眼前。旋转，是身处于场中永恒的宿命。
很快，一种完全的黑暗将笼罩所有视野。但不要担心，代表光的那些噪点，必将出现。虽然不知道到底要间隔多久，但它们一定会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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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次唤醒程序开始启动。”
随着一声低缓，轻柔的自动语音，昏暗的操作舱内灯光逐一亮起，如同逐渐破晓的黎明。
三只休眠舱依然严丝合缝，静静躺在莹白光线中。在距离自动语音播报三个小时后，其中一只舱门悄然向上打开，几缕白色气体随之溢出，消散在空气中。一个身影慢慢坐了起来。
他环视一周，略微活动手臂，然后跨出了休眠舱，向操作舱走去。
从休眠舱到操作舱只有一段短短的路途，这个率先苏醒的人却走得缓慢而僵硬，然而他的恢复速度惊人，每一步都比上一步更加自然有力，等他完全到达操作舱时，他已行动自如，完全看不出刚刚从长达一年的休眠中苏醒。
他是一名深空物理学家，是这艘飞船的宇航员。
他检查着飞船的航行日志。在休眠之前，他设定了系统唤醒节点，现在他要确认，飞船是否已到达指定位置。
这是系内外太空探索计划开始的第七年。七年前，他和另外两名宇航员一起，登上这艘飞船，从地球出发，开始了探索系内外围天体的计划。
在他查看日志的时候，另两名同事也先后缓慢的走进了操作舱。
“谌工，你醒这么早。”其中一人问。他们坐在操作台前，开始慢慢检查飞船的各项数据。
“刚醒不久。”谌定说。说着，他向地球塔台发送了信号，报告第六次正常苏醒，以及他们当前的位置。
系统运行得极为精确，此时，他们距离第一阶段目标还有二百七十五万公里。
“这次醒得倒是很快，就是感觉躯体恢复得越来越慢。”一名宇航员说，他不住左右摆动着脑袋，仿佛在测试自己的神经的灵敏性和肌肉力量。
“去做个自动检查吧，正好为休眠技术的改进增加测试数据。”另一名孙姓宇航员说。
“我成小白鼠了，全身上下都是数据，吃喝拉撒全是试验。”何姓宇航员笑着骂了一句。骂归骂，他还是起身摇摇晃晃的向自动全身检测仪走去。
孙工检查完数据，看着屏幕里漆黑的太空。如今，他们距离地球家园已经十分之遥远。
如果调取尾翼摄像头的画面，可以看到一个句号般的小圆点，那是地球，他们出发的地方。
遥远，这个时候已经不仅仅是对距离的表述，而成了一种孤寂感的代言。
为了对抗这孤寂，孙工没话找话。
“谌工，当初你为什么坚持要亲自前来探索？”
这样的问题不是第一次问，谌定也不是第一次回答。但他们休眠的次数太多，又太长，偶尔遗忘，实在是情有可原的事情。
谌定看着屏幕，神态缄默而沉静：“我想来亲眼看一看，太阳系的边界，到底在哪里。”
他看着数据，此刻距离第一阶段目标点还有约七十万公里，按照当前速度，预计一个小时左右可以到达。
这一个小时实在是有点难熬。
孙工回头看了看，说何工怎么还没检查完，“我去看一看。”他说。
然而他刚起身，主控屏幕上忽然出现了异常。准确来说，是多了一行字。
内容很短，只有一句话。
他被这行字吸引了目光，表情随即转为了呆愣，他旁边的座位上，谌定正在比对数据。
“谌工，”孙工发出了梦呓般的声音。
谌定没有抬头：“怎么了？”
“有人找你。”
谌定以为收到了来自地面控制台的信息，“控制台说什么？”他问。
“不是控制台！”
谌定终于听出了孙工声音里的异常，他抬起头，然后看到了那行字：
主控屏的底色变成了一片纯黑色。在这纯黑的底色上，有一行白色的正楷字体，内容很简短：
谌定，请到编号K11582号小行星上来。
在这条消息的下面，附了一张导航示意图。
K11582，这个编号谌定并不陌生，这是地球对所观察到的小行星所做的编号之一。它并非此次他们的目的地。
孙工依然张着嘴，他看着这条消息，白色字体刺着他的眼睛和大脑，他一动不动。
终于他反应过来：“这是谁在恶作剧？！问问控制台，到底谁在开这种恶劣玩笑！”
莫名其妙！开这种玩笑！
谌定仰头看着，一动不动。
仿佛知道他们的紧张和害怕，第二条信息很快出现了。
它是一个字一个字出现的，他们仿佛亲眼看到了发消息之人的输入过程：我在K11582上。不要害怕，没有危险。
孙工的愤怒和茫然突然销声匿迹。仿佛在一瞬间，身为军人的那种冷静和镇定就回到了他的意识里。
他沉着地下达了指令：“谌工，请坐到位置上去。我要开始进行全面排查。”
排查当然没有结果。没有程序错误，更没有什么恶意插件。孙工甚至调取了飞船内外所有传感器和摄像头的数据，一切正常。
去做全面检查的何工终于回来了，他回到操作台上，忽然咦了一声，“你们调整航向了？”
孙工猛然抬头：没错，飞船的航向已经发生了偏移，它改变了目的地。此刻，他们正向K11582号小行星飞去。
“有人更改了航行参数！”孙工大吼起来。
“开始手动操作，调整航向！”
可是没有用。飞船仿佛完全脱离了他们的控制，任何操作都无济于事。冥冥之中，仿佛有个人操控着飞船，让飞船在稀薄的太阳光中向着未知的方向飞去。
终于，飞船慢慢停了下来。它的前方，就是K11582号小行星。嶙峋，怪异，无声无息，静静横亘在主控屏里。
再没有人说话。也没有新的消息传过来。情况已经汇报给了地面控制台，但这种汇报毫无作用，就算控制台收到了，也需要两天后才能收到回复。更何况，他们已无法确定，消息真的发了出去。
飞船外，依然是无尽的深空，这一片黑暗如同漂洗过无数次的麻布，虽然泛出点点白色，却依然难掩黑暗的底色。
飞船静静漂浮着，如同海面上的一叶扁舟，随时有被吞噬的风险。操作舱里一片死寂，三个人坐在操作位上，他们的手可以自由活动，可谁都没有动。他们没有动，任何操作都无济于事。
第三条消息终于出现了。
谌定，出来吧。
谌定看着这条消息。他站了起来，说：“我去看一看。”
他说得如此自然，仿佛不过是要走出家门，去看一看门外到底是谁在喊他。
“不行！”
“谌工，情况不明，我不同意冒然行动！”孙工神情激动。
谌定神色平静：“就算有危险，我们也已无法逃脱。”
孙，何二人沉默下来：谌定说得对，他们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他们毫无招架之力。
“我和你一起去！”孙工终于做出了决定。
飞船的舱门打开了。两个身穿宇航服的人慢慢飘到了小行星的上空，降落到了小行星的地面上。
K11582号小行星是一颗体积很小的小行星，但降落之后，站在地面上四下望去，却又觉得地面无限广垠。
这奇怪的感觉让人疑惑，孙工正想升到半空，来确认这颗小行星的地面面积，忽然他看到了一座奇怪的建筑物。
在他看到的那一瞬，他意识到那是一个酒馆。
一个酒馆？在距离地球几十亿公里远的深空，在太阳系的边缘，出现了一个酒馆？！
谌定同样看到了那个酒馆。“我们过去吧。”他说。
酒馆外摆着一张桌子和三把椅子。谌定站在桌旁，忽然伸手摘下了头盔。这个举动让孙工心神俱裂，“谌工，你！”
然而谌定摇了摇头：“没事，你也摘下来吧。”
说完，他看向酒馆门口：“我是谌定，请问是哪位想要见我？”
他的头就这么暴露在太空中，然而他看起来什么问题都没有。孙工不敢置信，通话频道里何工不断询问他们的情况，但孙工没有回应，他慢慢地，伸手摘下了自己的头盔。
摘下头盔后，他下意识地一动不动，然后，才僵硬地慢慢转头，向身后看去。身后，是一望无际的平面。他就如这无限平面中的一点，小小的一点。
酒馆的门打开了，一个人走了出来。
孙工回头，看到了那个人。一个年轻的女性，修长而窈然，清澈而明亮。她对孙工微笑，却用一种无法言说的熟悉目光看向谌定。
她没有说话。谌定也没有说话。
在酒馆的门打开之前，他一直在想这个要见他的人是谁，但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他会看到徐觅。
真正的徐觅。
他微笑，眼睛里却情不自禁地产生了一股热意。
“请问你是？”孙工出言打破了沉默。
“我是徐觅。”徐觅收回目光，微笑道。
“我叫孙辰。我能问问，你为什么在这里？这里是？”孙工转头看着四周，却发现自己根本找不到合适的语言。
徐觅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问：“你们还要向前走吗？再往前，可就是真正的黑暗了。”
真正的黑暗？孙工转身向前方看去，前方漆黑一片，却无限延展。
徐觅又看向谌定，这次她说：“谌定，我们走吧。”
尽管太阳无比遥远，尽管光粒子稀疏而微薄，但谌定依然看到了徐觅明亮的眼睛。他向她走了过去。
孙工着急起来：“谌工你要去哪里？”又问：“我们该怎么办？”
“一直向前走，别再回头。”
作者有话说
第69章 第 6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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