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梦》秋茶子

13、乔暖

　　陈世全熟练地把牛排切块，放到对面的江南和陈锦程的餐盘里。

　　程程用手小心翼翼地试了一下温度，然后两根手指捏起来往嘴里送，给江南看得瞪大眼睛。

　　“谁教你这么吃的？”江南又下意识地看向陈世全，眼里疑问。

　　程程抬头，嘴里叼着肉片:“我妈妈，她说用叉子不安全，不给我刀和叉子，都让我爸爸切好了喂我，或者给我让我自己捏着吃。”

　　陈世全干笑了两下，还挺有道理。

　　江南一直注意着接收邮件，很多同学经常会举办一些活动、商演，偶尔也会出席各种形式的晚会。

　　手机响了一下后，她就捞过来查收了，学生会的一个学姐给她发了消息。
　　她低头皱眉回复着。
　　结束后叹气，接着舀了一勺桌上的茶点。

　　程程突然用手机戳了戳她的手臂。
　　“嗯?”
　　“江南姐姐的手机里有神庙逃亡吗？”
　　那个表情简直了，一脸的讨好，看起来既可爱又精怪的。

　　“没有，但是姐姐可以为你下载一个。”江南拍了拍程程的小脑袋。
　　“哇哦，姐姐太好了!”程程一屁股从卡座蹦起来，噘嘴要亲江南。

　　对面陈世全一直关注着，沉着声音叫了自家小侄子的大名:“陈锦程!你嘴上油乎乎的就要随便亲人吗？”

　　程程瘪嘴，下嘴唇翻出来，表达不满。
　　“哦。”陈世全冷漠地一声。
　　这边江南一直笑着，手机里的游戏也下载好了，还贴心地登录认证了一下。

　　“江南姐姐太好了，如果我爸爸妈妈也能给我生一个这么好的姐姐就好了。”
　　陈世全懒得看，江南笑得捂嘴。

　　程程专心地埋头逃亡了。
　　陈世全把江南叫到这边卡座里坐着。
　　他突然游戏瘾来了，可能是被小侄子传染了，没犹豫直接打开了游戏。
　　跟江南商量，两个人一起玩游戏，一人一条命轮流玩。

　　江南本命是打野，陈世全本命是射手。
　　陈世全斜靠在卡座里，江南靠在他肩膀上，找了一个绝佳舒服的姿势坐着。
　　两个人捧着手机商量了很久，后来还是觉得拿射手位。
　　毕竟江南很久没有玩游戏了，手生得不行，也不是很想玩，更倾向于看着陈世全玩，顺便捣捣乱。

　　结果，射手位撞了，一楼选了，陈世全无奈就找了江南以前最拿手的一个刺客。
　　江南:……
　　她只想旁观，不是很想上去A人。
　　最主要是她没那个可以carry带节奏的能力了。

　　陈世全先上手，玩得很随意，拿了两个人头后就被对面抓死了。
　　换江南了。
　　两个人换了个姿势，江南直靠在卡座上，陈世全侧坐着，躬着身体，下巴虚搭在江南肩膀上，手上还不闲着，把里边陈锦程的小书包拉到怀里。
　　他试了一下重量，还不轻，也是把小屁孩闲坏了，走哪都要背个小包。

　　包里装的都是些小糖饼干小辣条，陈锦程收拾包的时候还问他想要吃什么，可以也装一点。
　　陈世全当时看着自己前一天刚买的零食被小孩翻得乱七八糟的，心里烦的慌，懒得理。

　　江南的确是很久没有碰过游戏了，连最拿手的刺客的技能都不能那么流畅地搭配好。
　　这还是高端局的排位，个个意识一流的。
　　所以没两分钟就息了。

　　陈世全把包放下，接过手机，啧啧啧地摇头:“江南，你这越来越不行了啊。”
　　江南翻了个白眼，然后顺手把刚才从小书包里掉出来的果冻拿起来。
　　喜之郎果冻，橘子味儿的。
　　如果没记错的话，陈世全昨晚好像称了一袋的果冻。

　　一边看着陈世全把着手机操作，一边撕小果冻的口子。
　　陈世全开了大招隐身，从草丛钻出来直冲对面后排，从身后攻击，平A暴击再加两个技能，对面射手就挂了。
　　拿下一个人头的提示音刚结束，江南使劲扯的果冻包装皮纸就崩开了，还差点打到陈世全的脸。
　　而且果冻还没打开，因为开口的那一块被扯断了。

　　陈世全一边在峡谷里当爹，一边还不问忘记关注女朋友:“干啥呢？一个果冻都打不开吗？”

　　幸福里的各个卡座之间有小花坛隔开，距离很大，周边各个卡座的客人聊天，也都只能听见声音，听不见内容。

　　对面的陈锦程捧着江南的手机，帅气的探险小哥正在通过河流，手机左右摇摆的动作很大。
　　小屁孩平时笑嘻嘻的，玩起游戏倒是一副严肃认真的样子，屁点大的小孩眉头紧皱的样子挺稀罕人的。

　　江南叹了口气，把手上半残了并且可能没办法见世的果冻放到桌子上，安静地靠在陈世全身上看他打游戏。

　　陈世全抬头，手指点了一下她的下巴，把手机塞给她，语气轻松地说:“超神了，你看着玩吧，只要不是太赖估计输不了。”
　　江南接下手机，很没状态地嗯了一声。
　　陈世全自己都不把输赢当回事儿了，她就更无所谓了。
　　想着她又笑了，以前玩游戏的时候最恨有些人不好好打了，现在她也成了排位不在乎输赢的人了。

　　陈世全把桌上刚被江南盘过的果冻拿起来，从其他地方试着撕开。
　　撕不开，撕掉了几块皮纸都不行。
　　他把残破不堪的那个小果冻弹到桌子上不管了，从程程的小包里又翻了一个小果冻，照着最长的皮纸撕开，里面的水溢出来，流到他手上。

　　陈世全有点做贼心虚地看了一眼对面的亲侄子，可惜小孩根本就没心思注意这边，他正全神贯注地逃亡呢。

　　把撕开的果冻挤出来一点，送到江南嘴边。
　　江南侧头，看着水灵灵的果冻肉，措不及防地失笑了。
　　张嘴一口全部吸到嘴里。
　　陈世全立马把手收了一下:“你是猪吗？这么蠢干嘛？回头噎死了你再哭吧。”

　　这局游戏从头顺到尾，这回儿队友都推到对面水晶了，对面明显翻不了了，江南就自个儿打小猪了。
　　瞅了一眼旁边的男人:“都噎死了怎么哭?你哭还差不多。”

　　中间江南上了个厕所，程程注意到，正好逃亡被火烧死了，就愣愣地抬头目送了一段。
　　然后就被小叔叔叫到那边去:“来，小侄子，帮你小婶婶把果冻撕开。”

　　小程程把手机轻轻放在桌子上，转过身慢慢摆动着小短腿，小心翼翼地从跟他身高不匹配的卡座上爬下来。
　　哒哒哒地跑到陈世全旁边，接过他手上的小果冻，歪着头很有技巧地捏着破到没边的开口。
　　然后扯开了。
　　陈世全看着瞪大了眼睛，他刚才很耐心地试了一会儿，没能打开。
　　本来只是逗逗小孩子的，没想到他真的撕开了。

　　从小手上接过来，然后吃了。
　　小程程立马怒了:“这是给江南姐姐的!”
　　“叫婶婶，那是你小婶婶。”
　　“你为什么要吃我给江南姐姐的果冻?”
　　“叫婶婶。”
　　“小叔叔真没素质，乱吃别人的东西。”
　　“那是你小婶婶的，还有这果冻都是我的，你从我房间里拿的时候，怎么就没觉得自己没素质呢？你个小屁孩...还没素质?你要笑死我吧，走开走开，玩你的低智小游戏去。”

　　程程站直小矮个，靠在卡座旁边，就是不走。
　　小家伙抬着脑袋看陈世全，想到刚才他的话里的意思:“什么叫低智小游戏?”
　　陈世全看手机，连眼都没抬一下，盲摸了一把小侄子的小脑袋:“夸你玩游戏厉害，快去，去玩吧。”

　　秦宛给他发消息了，提醒他晚上早点带程程睡觉，他们回家可能会很迟。
　　陈世全随手回复一句好。

　　小侄子很听话，噔噔噔地跑回去了，但是手机锁屏打不开了，郁闷了。
　　好不容易爬上卡座，又屁颠颠地下来。
　　“小叔叔，小婶婶手机打不开了诶。”
　　陈世全闻言笑了，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小屁孩这么精。

　　“手机给我。”陈世全笑着靠在卡座里，摇头晃脑地伸手，手指来回勾拉了好几下。
　　看得出来那句“小婶婶”给他叫爽了。

　　徐可妍连着熬了两晚了，这两天的休息时间总共就几个小时。
　　肉眼可见的憔悴疲惫。
　　江南皱眉看着她，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你工作这么忙吗？合眼时间都没有了吗？”

　　顶层办公室很大，整面墙的落地窗，晚上的夜光照进来，柔和疲惫。
　　徐可妍还不到三十岁，却能靠着自家的那些家底，自己发展起来，娱乐公司开得越来越大。

　　她穿着一身职业套装，虽然神色很差，但是骨血里的自信和高傲从每个表情都能察觉到:“不然呢？你以为我闹着玩的啊。”

　　即使坐在昂贵的真皮沙发上，抬起头还是能看到大厦下的车水马龙，车灯如流。
　　江南沉默地看了一会儿，神情越来越淡漠。

　　点开手机开屏键，八点半了。
　　再不回去，妈妈又得打电话给她了。

　　“为什么让我回去上学?”
　　徐可妍没回答。
　　“为什么不让我回国发展了？”
　　徐可妍抬头看向远处，眼瞳并没有聚焦。
　　“所以你知道了什么？”江南闭了一下眼睛，觉得跟这个女人交流好难。

　　最后一个问题。
　　“我不能知道吗？是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我都不能了解一下吗？”

　　徐可妍放下翘着的腿，回神了几分。
　　“太复杂了，事情太多了，你不要管了，你做得已经很好了，乔暖那时候只是班级楚翘，你已经是专业副首席了，真的很厉害了。”
　　你要追随你姐姐逝去的脚步，走上她曾经辉煌过的道路，你成功了。

　　江南面色没有变化，也怔愣地看向前方，不知道再看什么。
　　“所以我还是不能知道吗？”

　　徐可妍轻叹，乔暖你妹妹真是执着呢。
　　“韩镜不知道通过什么途径找到了我，她后面有人，她状态挺搞笑的，明明是害人的，偏偏一副受害者的模样。”
　　她低头嗤笑了一下，很快恢复平静的眼神。
　　“那些人...高朋满座的一群人，环环相扣官官相护，动谁都是在向其他人示威。”

　　她神色有些悲伤，接着说:“你别管了吧，牵扯太多了，你管不了也没法管，接着去上你的学吧，反正不就这么回事儿么，有其他人在介入，我先旁观。”

　　江南觉得徐可妍不太正常，她听着没头没尾的话，听不明白，也听笑了。
　　“你到底在说什么?是你告诉我我姐被人迫害过才得了抑郁症，明明有证据有视频又非要按着不动，后来问我愿不愿意回国发展的也是你，我准备了大半年，你说让我别管了我就别管了?”

　　徐可妍垂下眸子:“抱歉。”
　　停顿了好一会儿，就在江南不愿意浪费时间，准备拿包离开的时候，她才接上前面的话:“韩镜很奇怪，我不知道该怎么描述...她是谢观的人，这个我知道，但...”
　　徐可妍斟酌着要不要讲。

　　“韩镜和乔暖去过同一家精神病院，去做公众人物代表义工，她们……总之，虽然视频是从韩镜手里泄露的，但她可能本人也是后来才知道的……”
　　徐可妍讲得不清不楚，一方面是她自己脑子也很乱，另一方面，她不想把江南拉进来。

　　江暖的艺名叫乔暖，冠了妈妈的姓。
　　乔暖自杀前曾陷入一次视频风波，从圈内好友韩镜的手机泄露。
　　视频里是乔暖和两个没有露脸的男人的□□视频。
　　从中没法辨别乔暖是否是意识清醒的，后来调查的时候也只是草草得出她有这种癖好的结果。

　　虽然□□视频没有流传到大众手里，但刺激到了乔暖。
　　那个时候乔暖已经是重度抑郁症患者了。
　　家里没人知道。
　　真正想死的人，没人能拉回来。
　　吃了超量安眠药，还不留后路地躺在浴缸里割腕自杀了。

　　满浴缸的血水，被打湿的头发一半躺在血水里，一半狼狈地贴在她发白脸上，或者落在浴缸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