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梦》秋茶子

7、叫嫂子

　　清晨，旭日高升，夏季的日头大得可怕。

　　清洁工人大多在四五点出门打扫道路，那个时间窗外的鸟也在叽叽喳喳，还有独独属于夏季的蝉鸣，原本就热的天气，吵闹起来更让人烦躁地受不了。

　　前一天夜里一夜荒唐狼藉，窗帘一点没拉，早上的热日头也轻松穿过窗户，抵达在乱七八糟的床上。

　　江南仰起了一下头，刺眼的太阳从侧面照进来，照得她难受，身上盖着的被子相当厚重，室内温度很低，她眯眼看了看，空调上的温度。

　　绝了16度，她妈要是在这能把她温柔地骂死。

　　地上的衣服甩了一地，昨天穿的牛仔裤不好脱，陈世全又急急躁躁的，嫌她自己脱得慢就胡乱硬拽，修身牛仔裤一只裤腿正面一只裤腿反面，衣服也是，都被翻到反面，一半搭在床边一半拖在地上。

　　想了半天没想到该怎么形容这个场面，跟打了一架样。

　　陈世全还在睡梦中，一副雷打不动的样子。

　　江南夜里又累又困撑不住的时候，看到他从床头掏了一盒烟，侧头弯身亲了一下她的额头，然后出去抽烟了。

　　他估计睡得很迟。江南想。

　　两个人是相拥着的，厚重的被子盖到脖子往下的地方，被子里面陈世全的手环着江南的背把整个人揽在怀里，江南的一只胳膊从他的腰侧环绕，后来睡着后就自然地搭在他身上。

　　手机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昨晚被迫采取了方案一，没能成功地促膝长谈，只交身了还没交心。

　　二十岁出头的大男孩前两天还爱谁谁的样子，现在看起来格外安静乖巧。

　　江南什么心思都没了。

　　好久没这样了。

　　后知后觉的好久了。

　　都有点陌生了。

　　好想他。

　　想着就狠狠地亲了他的唇，然后又埋头睡在他怀里。

　　台里新推了一个综艺节目，名字起得很有诗意《诗和远方》，主要以带着艺人们去到世界各地在繁华的市井或者无人区歌唱远方、享受生活。

　　这个节目是徐可妍提出的，自家公司，自己当策划，自己当金主。

　　竟然是要歌唱远方，那么歌手、唱跳爱豆和一些有一定唱跳实力的艺人自然是不会错过的。

　　毕竟这样的旅游生活类节目在近几年比较受欢迎，如果节目成功那么吸粉程度绝对不容小觑。

　　不出意外，韩镜作为近两年小火的爱豆，自然不会放掉这个综艺。

　　徐可妍看见名单后，用笔圈了几个人，把名单又给了秘书。

　　站在大厦之上，看着下面车流拥挤，在这片繁华的城市，谁又能多留几步脚印呢。

　　陈世全没有吃早饭的习惯，但他知道江南有，而且早上还要喝蜂蜜水保养嗓子，一般还不能吃得太油腻或者太辛辣。

　　在了解江南的日常生活和饮食需要注意这么多后，他第一次觉得还是文化生最方便，还是学习最方便。

　　这个时间江南醒着躺在床上玩手机，陈世全先起来了。

　　“鸡蛋和粥可以吗？”陈世全穿好衣服趴在床边问。

　　江南回神，看向他，眼睛一眨一眨的，不知道在卖萌还是眼睛出问题了：“可以啊，点外卖吗？我暂时还不想起来。”

　　“我做，煮鸡蛋还是煎鸡蛋？”陈世全站直身体，从床头插销捋直数据线给手机充电。

　　一副纵情夜后的懒散清晨。

　　虽然可能已经九点多了，再有两个小时就是晌午了，就该吃午饭了。

　　江南很给面子，翻过身趴在床上，手肘撑着身体抬头看他，眼睛还是亮亮的，持续快速地眨眼睛，“哇哦，你做欸，煮的吧。”一手撑在下巴上，手指和眼睛同步煽动，好崇拜的样子。

　　陈世全没接下这个眼神，而是眸子下沉了几毫，眼神暗了暗，看向江南下巴下方，原本被被子遮住的肌肤，这回全露出来了。

　　他不信江南感觉不到，什么都没穿，还这样要露不露的样子，绝对是故意的，故意勾他。

　　窗外的太阳更高了一点，相对的撒进室内的光线更少，只聚集在窗户旁边的那一块地方，落在卧室的榻榻米懒人沙发上。

　　陈世全翻了一个不易察觉的白眼，然后微垂下手，往被子下面没轻没重地摸了一把，脸上是掩盖不住的坏笑。

　　引得江南惊呼了一下，嗔笑着：“流氓吧你，死变态。”

　　“晚上出去吃烧烤？”午饭后两个人就又懒懒地躺下了，还是在那个狗头大嘴的榻榻米懒人沙发上，江南整个人侧坐在陈世全的大腿上，陈世全的胳膊搭在沙发毛靠上，江南就窝在他胳膊里。

　　想了一下，晚上也没什么事情，练琴也不需要那么频繁，就当休息一天了。

　　“嗯，可以啊，就我们俩吗？”

　　陈世全笑着把手机举到她面前，上面是一个群的聊天框。

　　峡谷七大爷聚众赌博。

　　几百年前的群了。

　　刘景运：晚上去撸串。

　　刘景运：收到请回复。

　　刘景运：去的要回复，不去也回复，别让我一个一个艾特。

　　刘景运：大头喷火jpg.着急jpg.

　　江南的头就在前侧，她的后脑勺和柔软的发丝就贴在陈世全脸侧。

　　好亲密。

　　陈世全心里畅快很多了。

　　榻榻米的一边角还在阳光下，他的脚被阳光照得暖洋洋的，江南的衣服换下来后，洗干净烘干了就放在床上，她也没着急换，现在身上穿的还是从他衣柜里随便拽的白色T恤，运动T恤很长，倒也能堪堪遮住直到大腿。

　　他们以前总是这样，两个人抱在一起，都不想好好穿衣服，裸露在外的肌肤贴在一起，既温暖又刺激。

　　但是陈世全觉得这次还是不一样的，中间有了五六个月的空窗期，两个人中间整整半年时间连信息都没有发过。

　　所以他多少还是觉得别扭，也没有那么自然地光膀子，随便从柜子里找了一件短袖就套上了。

　　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就是，江南只是说了想他、对不起他，两个人实际上还没有真正地把以前的事情拿出来好好盘盘，陈世全心里多少还是压着一股气。

　　“所以去吗？”耳边温热的风挠着，像是故意的一样，温柔的唇贴在她耳边，边蹭边说。

　　江南心里发颤，觉得再有一会儿估计又要擦枪走火了，那整个下午加上晚上她就又无精打采的了。

　　她有心躲了一下，然后侧头往后回看，两手一拍决定了：“去啊，为什么不去，好久没吃烧烤了，顺便去看看我大孙贼。”

　　陈世全笑着又把人往怀里搂，眼神看向手机，下巴点了一下，示意江南回复一下群消息，然后开始聊他俩的大孙贼：“有一次打游戏，张周也要叫我爷爷来着。”

　　江南回复信息，退出界面后拿着陈世全的手机随便翻：“他那点死出息。”

　　陈世全看着江南翻他手机，挑眉笑着，嘴角的弧度怎么都下不来，一手环抱着江南的肚子，另一手无聊地绕着她的头发，发丝间都是青草水果香味，他的洗发水香味。

　　头发一圈两圈的绕，直到把他的手指都环绕住。

　　身上的味道也是，好香。

　　衣服也是他的，味道也是他的。

　　心情大好。

　　躺着躺着甚至有些困了。

　　“陈世全。”

　　“嗯？”

　　“你现在的名字是什么意思？”

　　“什么名字。”

　　“微信名什么名。”江南开始舔牙了，她生气的前奏就是舔牙吸牙，“还有□□还有微博还有抖音，哦，还有游戏名。”

　　江南手上不停的翻手机，几乎每个软件都点一遍，点开看到自己要看的东西再退出，面无表情的扭头看了一眼后面坐着的人，然后接着翻：“还有浏览器用户名，还有WPS账户名，嗯还有应用商店账户名，这串老长的字母，哇哦看起来好高级耶，看不懂一点。”

　　话落，一手按灭手机，把手机反扣在沙发上，从陈世全腿上爬起来，一手越过他的肩膀，扶着榻榻米的靠背，撑着身体转过来，调整姿势跨坐在他的大腿上，坐正了后抱胸盯着他，眉毛挑得老高，右边眉角高高飞起，唇角弧度很对称，标准的皮笑肉不笑。

　　安静。

　　陈世全眉眼一直微垂着，没有跟江南对视。

　　江南也不着急，就盯着，就等着。

　　半响，陈世全忍不住先笑了。

　　然后无所谓地靠在沙发上，下巴微挑了一下。

　　宝贝儿看那里。

　　江南错愕，低头看了一眼。

　　然后无语地吸牙，不想说话了。

　　江南刚以为他低垂的眼眸，是因为心虚在反思，或者思考怎么回答问题呢，结果搁着偷窥呢。

　　她昨天穿过的内衣被扯下来扔地上了，早上被陈世全拿去洗了烘干了，这会儿还放在床上呢，身上穿着的T恤看起来很宽大却是下垂贴身的，尤其把没穿内衣的胸部、圆润的弧度、突出的两点贴合得格外明显。

　　下午的太阳方向偏转，只留下一片阳光洒在室内，空调温度有些低，在阳光下面是有些舒适的温暖，所以就没有把窗帘拉上。

　　只不过这一会陈世全看着有些刺眼，用手挡了一下阳光，抬眸跟江南对视了一会儿。

　　看着江南一副正经质问的样子，陈世全突然就又笑了，然后无所谓地眨着眼睛，用手指点了一下身上坐着的人，那件白色T恤挡不住的其中一个小点。

　　江南正要发火，笑屁啊，干什么动手动脚的。

　　陈世全把人抱起来放在旁边，随即自己站起来，先从书桌旁的抽屉里拿出一小盒东西放在桌上，然后走到窗户前，两臂张开又合上，把窗帘拉上。

　　室内突然就暗了下来。

　　“我靠，又好上了？”这是刘景运看到江南说的第一句话。

　　陈世全没搭理。

　　江南倒是得意地笑了一下，右手食指拇指并拢点在额角飞了一个哈喽给在座的其他人。

　　大学城后面的老巷子，晚城城区少有的城中村，相对比较窄的马路两边是一块块方形土砖，栽着高高的香樟树，夏天大风大雨会让香樟绿叶落得满地，再靠里就是一排整整齐齐的两层或三层的老房子。

　　大多都是门面房，买些吃食，理发店，宾馆，纹身店，奶茶店，书店也有一家。

　　最热闹的就数夜市烧烤店了，塑料桌椅几乎占满了人行道。

　　这么热的天气，还有很多青年人中年人愿意坐在外面一边冒汗一边大放厥词。

　　那张桌子少一个椅子，少个江南的，陈世全说忘了在群里打招呼要多带一个人，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就是故意的。

　　一张挺大的白色塑料圆桌，看起来一桌子全是油，裹着围裙的女孩拿着抹布跑过来擦，擦一遍似乎干净了一点，但其实还是超级油。

　　人好多，烧烤店的老板也是忙得满头大汗。

　　除了跟陈世全一起长大的几个发小，还有两个女生，两个女生坐在一块，两边分别是周颂言和刘景运。

　　江南看了一眼，一猜就是那两位爷的女朋友。
　　周颂言的女朋友穿着白色长裙，看起来有些格格不入，长相很清冷，也很安静。

　　陈世全从旁边拽了一个椅子，开始招呼一桌子的人挪位子。

　　“快点，快点，往那边去一点。”

　　最后，江南挤在陈世全和陈祁中间。

　　陈祁嬉皮笑脸的，看得出来这小伙子非常自来熟。

　　“嘿，小姐姐。”

　　江南笑，她真的听不了小姐姐这个称呼。

　　“你好...”

　　陈世全打断，一只手撑在油光满面的桌子上，一副大爷样越过江南瞪陈祁:“叫嫂子。”

　　“……”

　　“……”

　　“啊哈哈哈哈哈哈……”

　　除了江南和陈祁，其他人哄堂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