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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2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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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生说他叫程鹤斯,鼓是室友买的,因为室友今天不在家,所以他来盯着安装。
贺莲却并不在乎他叫什么,反正他见过的人,听过的人名,过几天就会忘记。
这个叫程鹤斯的总是喜欢自说自话,又开始说起他养猫的经历。
原来那只小黑猫是英短品种,身体一直不好,养之前被只野狗咬过,差点就没命了,程鹤斯说他养了很久,煤球才慢慢适应周围的一切,还说他每天早上都要带着它去遛一下锻炼身体……
贺莲本来在走神,此刻目光落在程鹤斯怀里软巴巴快瘫成猫饼的煤球,心里稍微被触动了些,连带着看程鹤斯都顺眼了起来,就是这个人话真多,一直说个不停。
直到他家,程鹤斯才停下话头。
贺莲没有看别人家装潢的习惯,但程鹤斯引他走过了客厅,穿过卧室走廊走到底,却有一条通往地下的小道建在这边。
下面是地下室,却跟普通放杂物的地下室不同。
如果这地方是他们练琴的地方就好了,这墙的材质一看就知道非常隔音。
墙面刷成了蓝色,还有彩色的涂鸦在上面,跟外面简单的黑白装修截然不同,最显眼的是贴墙的一处有一个巨大的木质立柜书架,一眼扫过去都是关于音乐的书籍,还有唱片、专辑什么的,有的贺莲知道,有的不知道,书架前面是一个长方形的桌子,上面有显示器和电脑,桌上杂乱摆着很多张白纸,台灯也没有关,看起来像是经常有人使用。
贺莲看到角落放着印有“once”黄色标签的纸箱,说,“架子鼓就放角落么?”
程鹤斯“嗯”了声,顺手将桌上的台灯关掉,整理乱成一团的草稿纸。
贺莲把箱子里的东西一一摆出来,从兜里拿出手套戴上,开始组装支架,转了个身摆弄架子时,却突然瞥到旁边一摞唱片,有几张散落在地上,都是the mask乐队的专辑。
他手顿了下,很快又把目光移开,随口问道,“你喜欢the mask乐队么?”
“嗯?”他走过来,把地上的专辑捡起来摆好,看了贺莲一眼,“我室友喜欢。你喜欢的话,可以借你听,他不会介意的。”
“哦。”贺莲说,“我对这个乐队不感兴趣。”
“帮我拿下那边的钉子,两短两长。”贺莲说,他双手支撑着架子,没有手了。
程鹤斯去旁边的箱子翻了翻,递给他。
“你在once做兼职?是鼓手吗?”程鹤斯问。
架子和镲片都装好了,贺莲站起来拧鼓的螺丝,不想回答太多,便挑着答,“我不会打鼓。不过,倒是可以帮你调音。”
贺莲拧一下螺丝,就用鼓棒在鼓面各个方位敲一下,说,“你会打鼓么?”
“怎么调音?”程鹤斯盯着他,似乎只对这个问题感兴趣。
贺莲脱掉手套,放在一旁,两根鼓棒都拿起来,把刚刚的行为又演示了一遍。
“听出来不同了么,”贺莲说,“每个鼓手偏好的音色都不同,不同的音色根据不同鼓手敲打的力度、节奏、技巧和习惯,发挥出来的音色效果也不一样。好的鼓手不会只听自己的音,鼓音在整段音乐和节奏控制上很重要,但需要会配合其他乐器的音色,来转变打鼓的方式,才不会特别突兀,也会让整段旋律变得更好听,但有的鼓手很有个性,会让其他乐器来配合他,但不代表旋律就会难听,只是乐器主次变了而已。”
“当然,如果只是随便玩玩就不用管这么多了,只要节拍不乱,随便打就行,反正观众也就听个热闹——”
贺莲突然顿住,发现程鹤斯很认真地看着自己,琥珀色的瞳孔映着地下室橘黄的灯光,像是蒙了一层纱,非常地,额,直白又暧昧……
操,他干嘛用这种眼神看我?
贺莲垂下眼,盯着空白的鼓,不自在地咬在食指中间的骨头上。
他应该听不懂吧?不自觉说的有点太多了……打击到他了?
“其实……不会听音也没关系,打鼓嘛,自己开心就好了。”
贺莲把鼓棒放在最大的鼓上面,从里走出来,拍了张照片,说,“那鼓就装好了,后续有问题的话公众号售后就行。”
他转身准备走了,程鹤斯却突然开口,“刚刚的音色是……空心的竹筒敲在石头上,木质的筷子磕在瓷碗上,甘蔗被掰断,核桃掉在大理石板上。”
“我形容的准确么?”程鹤斯唇角的弧度浅浅上扬。
什么玩意?
贺莲抓了把后脑勺的头发。
闷就是闷,脆就是脆,装什么文……
“如果我会打鼓,你觉得我会是你口中说的好的鼓手么?”程鹤斯几乎要盯进他眼睛里去。
……青,他怎么长了一双这么清透的浅色眼睛?
贺莲避开他灼灼的视线,“你文学课学的挺好的?等你会打鼓再说吧,所谓‘好的鼓手’不是我来下定义的。”
不然他和余淼他们也不会这么久了,都找不到一个能配合的鼓手。
“如果,这个‘好的鼓手’需要你来下定义呢?”程鹤斯走了过来,说,“比如,你想让他怎么打鼓,他就怎么打,他可以无条件配合所有乐器,只打辅助。”
“……”
真有这么不想表现的鼓手么,哪个玩音乐的不想整花样?
贺莲觉得他的话好笑,视线落在他的白皙的手背和微微露出的手腕上,总觉得袖子下的胳膊肯定又细又瘦,一点都不经折。
就这弱不禁风的样子,打得动鼓么,体力肯定不行。
贺莲懒得跟这种自以为是懂王的傻逼掰扯,估计他连五线谱都认不全。
他走回了玄关处,坐下换鞋,开玩笑似的说道,“要是真有这样的鼓手,我就威逼利诱他到我们乐队,开什么条件都行。”
“你是乐队里的?”程鹤斯已经到了贺莲旁边,在一旁抱臂站着,低头看贺莲头顶的发旋儿。
贺莲站起来,没想回答,他开了大门,听到一声猫叫,稍偏了头,看到煤球趴在程鹤斯脚边,极其粘人般蹭他的裤腿。
真是判若两猫……怎么偏偏就不喜欢他呢。
“你平常有演出么,我能去看么?”程鹤斯把猫抱起来,勾它的下巴。
“可以啊。”贺莲看着猫,报复性说道,“今晚就有,你来么。刚好来听听正经的鼓手是怎么打鼓的,不是要学么。”
程鹤斯换了身衣服出来,贺莲本来想让他把猫带上,想了想觉得去那种杂乱的地方说不定小猫就跑丢了,于是就算了。
看程鹤斯拉开了后座的门,贺莲想也不想就去了前座。
司机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心里面琢磨了千百个心思,不确定这两人什么关系,又看旁边坐的这个男生长得虽然漂亮,就是有点不好惹,后面的那个看起来斯斯文文的,但脸上没什么表情,冷冷的。
司机几次张嘴都不敢搭话,最后放了首歌。
偏偏是贺莲最不喜欢的。
“……你们听过the mask的歌吗?”司机憋了半路,终于忍不住打破极致安静的气氛,“我上学的时候班里人都喜欢这个乐队,当时特别火,你们看着年纪不大,可能不知道他们,他们玩视觉摇滚的,脸上都戴的有奇形怪状的面具,特酷,我当时还买了同款仿制面具,家里面现在还收藏着他们的唱片呢,那时候天天听,我特别喜欢里面的吉他手宋……”
贺莲直接塞上了耳机。
一个电话却进来了。
他一看,是余淼,说,“在路上了,前面的乐队是谁,先让他们再拖延一下——”
“不是,莲哥,”余淼那边背景很嘈杂,“你别来了,先回去吧。”
“怎么?”
“今晚不能演了,场子这边……额,”余淼似乎捂住了话筒,过了一会儿,背景安静了许多,“这边临时出了状况,你先回去,晚些我跟野哥一起。”
“出什么事儿了?那些人挑事了?”贺莲眉头蹙起,“什么声音?森野呢?”
“……操!……嘟……嘟……”
电话被切断。
贺莲一把摘下帽子,五指把额前被压住的头发耙梳到后面,有点烦躁。
每次都出这种事儿,他妈的。
“师傅,还有多久到?”贺莲问。
司机滔滔不绝的话戛然而止,“呃、呃、快、快了。”
他看到年轻人的眼神变得非常可怕,顿时吓得把音乐也关了。
贺莲扭头,张了张口,却突然忘记后面这人叫什么了,便道,“喂,待会儿你别下车了,直接原路回去吧。”
程鹤斯静静看他,“怎么了?”
贺莲陡然露出一笑,笑容很冷,“今晚你不走运,可能看不到我们演出了。”
车停下来,导航仪显示目的地东角巷已到达,贺莲把程鹤斯回程的钱一起付了。
司机从后视镜里对程鹤斯说,“要、要走吗?橡树大道,1033号街?”
程鹤斯看到贺莲消失在一个巷子口,不一会儿走出来,手上抄了个手臂粗的铁棍。
他视线收回,解了安全带,道,“我也在这下。麻烦了,师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