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小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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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过夜半，吃完了饭两个人发神经，不打车而是顺着海岸线一路往回走，姚思礼手里拎着一罐啤酒，在无人的路上发疯，嘴里哼着《好汉歌》。
“你说要是下辈子变成猫或是狗该有多好，吃了睡，睡了吃，不高兴了就拆拆家，高兴了就找好看的小哥哥小姐姐抱一抱，还能讨两个猫条回来。”她身子晃晃悠悠，一扭头对着齐非笑眯眯说：“最重要一点是不用出门儿装孙子。”
说着两只手捧着啤酒易拉罐演起来，“是是是，对对对，王总、赵总、李总、刘总……”然后直起腰看着齐非，“你不知道，我最开始做销售的时候大热天四十度，太阳底下自己垫钱去客户公司拜访，穿的不上档次人家看都不看你一眼，连前台都能给你脸色看，门口一坐就是三个点儿，开始告诉我在开会，后来保洁都下班了，那个破会还没开完，让我第二天再来，我记得那次连着去了四天，才见着个采购专员。”
“我当时就想，怎么上大学就没报个像你一样的专业呢，凭手艺技术吃饭，这孙子谁爱当谁当去，开始我跟我妈打电话说自己当上经理了，我妈这辈子没当过官儿，说经理可不得了，扬眉吐气了，屁。”她仰头喝酒，余光瞄了一眼地上的吴老二。
齐非听完一把拉住似摇摇欲坠的姚思礼，手握在她的手腕上，轻轻往回一扥，她便扑在了齐非的怀中，“如果……”
“如果？”姚思礼醉眼朦胧看着他，脚尖儿不停踮起又放下，谁让眼前这个人这么高，她总怕离得远了听不清齐非说的话，“你在如果什么？”
齐非用湿润的舌尖舔了舔被海风扫干的唇，大概是喝了酒的原因，他发现自己竟有点儿心率失常跳得飞快，“我是说如果，你愿意的话，一个人赚钱，两个人也能过……”拂去姚思礼额前的碎发，他的手不自觉抚摸过她的小臂，轻轻把她拢入怀中，“虽然可能不会像你现在这么宽裕，但……”
“嗯哼，继续。”姚思礼用一根手挑起齐非的下巴，对他的答案很是感兴趣。
“我可以加班赚加班费，可以把工资卡直接给你，我的所有身价都在那张卡里。”齐非答得果决，像是压根儿没给自己想过退路。
“那你呢？怎么办？”她追问。
“我？”齐非双臂抱着她，垂下头去亲吻怀中人的额头，“姚经理应该不会狠心到一点儿零花钱都不给我发吧？就算是车，也是要加油的。”
她慢慢放下手，环住齐非的腰，不知道是觉着好笑还是感动，低头从他的目光中撤出，说不好现在遇见齐非是一种幸运，还是一种不幸，“天真就是好啊。”说罢拍了拍齐非的肩膀，慢慢解开他的束缚，喝一口酒继续往前走。
“什么意思，我是认真的，我没有跟你开玩笑。”他追在后头一副没有听懂话的样子。
“意思是，你说得很好，我很爱听，但是没有哪个人会因为一段感情在三十岁的时候放弃自己的事业，况且你就不怕我卷款潜逃了？”她在心里假设，如果她信了这话，又不凑巧遇到的是何欢，那恐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你不会的，只要你开心。”他驻足不动，隔着两米柏油路，用无比真挚的眼神望着姚思礼，身姿一如海岸上的椰树那般挺拔，“我只是想告诉你，选择什么样的生活是你的自由，但你不是被逼上悬崖的鹿，也没有人有资格成为追逐你的猎手。”
姚思礼缓缓站直了身子，笑意僵在脸上，无奈一笑之后不知为何鼻腔一酸，赶紧喝了口酒想往下压一压，恍惚中瞥见两个人影坐在沙滩上，男人抱着女人，女人的双腿搭在男人的腿上，姚思礼放慢脚步眯起眼睛，微微偏头去看，那俩人渐渐越靠越近，直到一丁点儿距离都不留，她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儿，折返后伸手拍打齐非，“你看，那俩人在海边儿打啵！”
齐非牵着狗弯下腰，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单单到他这儿不巧，人家俩人儿正抬头呢，他一时慌乱，一把揽住了姚思礼的肩膀，咬牙嘀咕着：“什么点子这么寸，赶在我这儿叫人瞅见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搁这儿偷窥呢。”
“不是以为，你刚才就是在偷窥。”姚思礼抬头看他。
齐非盯着她的眉眼，微微蹙了下眉，“我一直很好奇你到底是怎么看上何欢那种人的，姚经理介不介意给我解释解释。”
姚思礼愣了愣，伸手推开了齐非，她没打算生气，就是一听见何欢这俩字儿就生理性不舒服，是一种将自己老底儿揭开的感觉，“没什么不能说的，那时候刚当上经理，第一次带队参展，他恰好是负责对接的那一方，搭展台的时候跟广告公司闹了点儿不愉快，他帮着解决的，之后对我嘘寒问暖，孤身异乡，难免容易感动。”耸肩装作一脸不在意，可眼神却出卖了她。
她一个人在外，客户给她脸色看，上司见她年轻绕着圈儿戏弄她，人在脆弱的时候就是这么好糊弄，两句好话骗两滴眼泪，最后都要落到一张被子一张床上，何欢还能图什么呢？思及此姚思礼低头笑笑。
“我也是佩服，他怎么真的撒谎不脸红呢？”齐非怕姚思礼误会，刚说完就立马补充：“我没说你撒谎，我是说他。”
姚思礼无所谓一笑，“说我就说呗，我不在乎，我们两个都是销售，原本就聚少离多，全国出差不说，馥芳总部还在国外，经常要带客户去欧洲转一圈儿，平常都是他过他的，我过我的，哪还有时间去猜忌怀疑。”
但现在有时间了，她颇有深意看了眼齐非，不知道是嘲笑他还是自嘲，至少她从何欢那儿学会了怀疑任何人对她的殷勤，也不算两手空空。
回头想想，为什么当初就选了何欢呢？邱家成那种人不是更好吗？当然，她只是打个比喻。
齐非没吭声，在心里想她竟然不在乎自己说的话？！没想到姚思礼一转头看向他，问了句：“那次不会是你的第一次吧？”
“你觉着呢？”他问。
“我看着不像。”她喝着酒说。
“不是。”齐非敛笑答，“是不是第一次对你而言有什么区别吗？”
“那当然了。”姚思礼不假思索，“是第一次就比较麻烦，让我骗一个初尝情爱、对爱情充满憧憬的人，那得多大罪孽啊，以后是要下地狱的，不是第一次就证明你谈过恋爱，要知道这世界上被撒过最多次的谎言就是爱情，你我也都不例外。”
走回度假区没急着回去，两人一狗躺在沙滩上，只不过这次没有躺椅，软乎乎的沙子比酒店里的床舒服多了，姚思礼堆出个沙堆儿当枕头，听着浪潮一次次拍打海岸的声音，就像她每夜辗转难眠时都要用手机播放下雨的声音才能入眠，困意就像海水一点点在她身体里蔓延。
一阵微微鼾声加入了进来，姚思礼一回头齐非竟然已经躺在沙滩上睡着了，星光落在他的眉眼，睫毛被风吹得轻抖不止，这么大个人睡觉的时候倒像是个孩子一样，只是看着就知道他睡得有多香甜。
如果她那年遇见的不是何欢，而是齐非呢？会不会当真情比金坚，生活里的一切都有序进行，不会出现那些令人头疼的意外。
但人不能既要又要，如果一个人在意的东西全都拥有，只能说他实在太幸福了，只拥有某几样或是某一样，那也是人生常态，老话讲月有阴晴圆缺，可偏偏她记不住晴和圆，只能记住阴和缺。
她笑着望向夜空，眼前景物逐渐化成梦境。
第一缕金色朝阳洒向海面，姚思礼被一阵鸟鸣吵醒，她蹙眉想要睁眼，周身凉飕飕的，她不是在海南吗？海南岛今个儿开空调了？怎么有种老家入秋的感觉。
吴老二也跟着醒了，在沙滩上撒起了欢儿，狗爪子踩出一个个小坑，围着他俩转了好几圈，她这才意识到昨晚上是在沙滩上睡了一宿，眼前是一片绮丽朝霞，天空正想要微微泛蓝，却被霞光染上了金红色彩，海面倒映着天空的美景。
姚思礼转头看向还在熟睡的齐非，胳膊正搭在自己的胸前，怎么说呢？有点像是电视剧里夫妻起床前的那种姿势，她不自觉微微勾唇，觉着有点意思，却又立马变脸将齐非推醒，然后坐起身，“快看！”
齐非眯瞪着一双眼，抱着姚思礼不愿意撒手，呢喃着：“别闹了宝贝儿，再睡一会儿。”
好巧不巧提醒了她来海南前齐非做过的那场梦，算不上耿耿于怀，但也不能说是毫无芥蒂，宝贝儿？这可不像是给姚思礼的称呼，她没再多说什么，抱着腿独自欣赏着日出。
齐非察觉出周遭环境不太对劲儿，这才又抬头看了一眼姚思礼的背影，“嗯？”缓缓坐直在她身边，“日出？”挠着脑袋哗啦哗啦往下掉沙子，一脸迷茫向四处望，“这能睡一宿？还挺舒服，下次来直接睡沙滩上得了。”
“不是，大哥，你能不能浪漫一点儿，我这辈子第一次在沙滩上睡一宿，也是第一次跟个男人看日出。”姚思礼重重拍了一下他肩膀。
“第一次？！”齐非一听立马换上笑脸，“能能能，必须必，要不给你整个应景的，来首张雨生的《大海》怎么样？！”
“你可闭麦吧！”姚思礼白了他一眼，然后一手攥着狗绳站起身拍了拍屁股，抖落身上的沙子，站在沙滩上激情开唱，“如果大海能够……”
齐非用更大的声量盖住她的声音，从唱歌逐渐演化成了打闹，到最后姚思礼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唱了个啥。
原本计划是后天再回去，没想到今儿个就接到了派出所电话，姚思礼和程沛奇订了飞机票，但她没告诉齐非，之前还犹豫，现在想想这距离正好，不能再进一步了。
要不是何欢，哪至于好不容易找个由头放个假都半拉嗑叽不消停，姚思礼下了飞机打发程沛奇回家之后直奔派出所，她刚下出租车就瞧见何欢站在门口来回踱步打电话。
姚思礼没搭理他，径直走向警察，说明白了缘由，一边儿的椅子上还坐着个物业工作人员，三个人被安排进了调解室。
何欢这人一直有个毛病，就是情绪不稳定，警察端着个保温杯坐在两人中间，姚思礼一句话都没说，他反倒坐不住了，“警察叔叔，我那天喝了酒，控制不了自己的行为，我不是故意的！”
叔叔俩字儿一出来，那三十出头的警察抽了下眉，倒也没多说什么。
她听着轻蔑一笑，“是，喝多了专门打车跑二十几公里来砸我车，你是导弹带雷达吗？”
“不是，我承认跟她是有点儿过节，但要是没喝酒我肯定不会去砸车。”何欢狡辩。
“是，有点儿过节，也就骗感情骗钱，现在还欠我五万没还，背着他老婆在外边儿骗未婚女性，说自己单身，还不止一个。”姚思礼补充，“不对啊，那吃亏的是我，怎么不是我去砸你的车？”
“你闭嘴！我跟你说话了没有！”何欢恼羞成怒。
“咳咳，这里是派出所，你情绪不要那么激动，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姚女士把你的车砸了！”警察正了正色严肃说。
姚思礼一努嘴，向何欢投去一个轻蔑眼神。
“姚女士，你这边儿的诉求是什么？”警察问。
“首先，4S店报损一万二，我不跟你多要，其次，欠我的那五万给我，你要是不同意钱我也不要了，是拘留还是如何，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姚思礼镇静说。
“六万二？！你怎么不去抢呢？！”何欢腾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前倾着身子朝姚思礼吹眉瞪眼，像是要一口吃了她。
“抢？哪一笔不是你凭本事挣来的。”她嘲讽说。
“我们今天先主要聊车的事儿。”警察说。
姚思礼点头，从包里拿出一沓纸，“这是4S店给的报价。”说完递给了警察，“这是法院给的回执，白纸黑字你看清楚，何欢，这是我为我当初瞎了眼付出的代价，你也一样。”
“你是不是活不起了？！”何欢一拍桌子。
姚思礼双臂抱在胸前气得笑了一下，“你可真有意思，出来搁我这儿要饭呢？”她刚说完，“啪”一声响亮，脸上一阵儿疼，紧接着耳边传来蜂鸣，就看着警察架着何欢将他从调解室里拖出去，连身旁的物业也站起来护着姚思礼。
何欢张牙舞爪骂个不停，但到底骂了什么她没听清，一阵阵耳鸣连带着脑袋也跟着嗡嗡响，舔着被牙齿磕出血的嘴唇，一股子铁味儿，她料定何欢肯定抑制不住怒气，动手的概率没有百分之百也有百分之八九十。
姚思礼放下捂着脸的手，理了理凌乱的头发，一旁物业小姐姐嘀咕着：“哎呦，你看看，整边儿脸都红了，还出血了，要不要医院？”
姚思礼摆了摆手淡淡一笑。
一巴掌，五百块，五天。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