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备忘录》金辙

5、光明正大的教练

　　一
　　我妈是光明正大的教练。这么说有点问题，我妈是“光明正大柔道社”的柔道教练。平时教人练练柔道。暑假我在家闲得无聊，就去她那蹭柔道，其实蹭柔道不是目的，目的是那有空调，刚巧碰到她在教过肩摔，刚巧我又在她范围之内。

　　“其实过肩摔很简单的，你们看着啊！”她四处一瞄，正好瞄到了我。
　　“啪”一个过肩摔，我倒地了。

　　四处人有惊愕、有恐慌，我妈误以为是迷茫，“还没看懂？那我再来一遍。”

　　“啪”一个过肩摔，我刚起来又倒地了。
　　“我说吧，过肩摔很简单的，就像刚刚那样。”

　　底下立马有人在窃窃私语，“这是她亲儿子吧！”
　　“是啊！”另一个人附和。

　　“亲儿子都这么狠，那踩我们不是跟踩蚂蚁一样。”
　　“不行，我们要退学。”

　　说完，群众起义，一个个跑去前台要求退钱去了。
　　我一脸疑惑，“咋都走了呢？”心中暗暗窃喜，报应来了。

　　我妈挽留不成，掉头，像个巫婆问我，“高不高兴？”
　　我点头，“高兴。”脸上笑开了花。
　　“舒不舒畅？”我妈冷笑。

　　“舒畅。”我个逗｜比。
　　“那我宣布一件事，从今天起，没收你全部零花钱。不要问我为啥，不要觉得不公，假如生活欺骗了你，不要悲伤，不要心急！忧郁的日子里须要镇静。”
　　“这就是你光明正大没收我零花钱的理由？”我的心情跌到谷底。

　　“没错，除非你能拉回人头。”
　　我一口气上不来，赶忙掐人中。

　　为了我的资金链，我想尽办法，看来只能从同学下手。
　　下课，同学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我开始了我的表演。

　　“听没听说最近掀起了一股柔道热？女孩子学了，晚上走夜路用来防色狼；男孩子学了，可以仗剑江湖，锄强扶弱。更重要的是保护女朋友啊！你女朋友都学了，总不至于晚上走夜路躲你家母老虎后面！”
　　“遇到色狼，娇弱地喊，亲爱的，快来救我。丢不丢人，对不对？我要是你女朋友，早挖个地洞钻进去了。”

　　于是乎，班上三三两两的小情侣觉得也有道理。学成了，用来锄强扶弱，学不成，就当作健健身，共度二人时光。
　　学生甲：“反正学校里那些隐蔽的，公共的，有死角的，无死角的，能秀恩爱的都已经秀了。”
　　学生乙：“去柔道馆谈个情说个爱，你侬我侬的，也不赖。”

　　学生丙：“走，放学去办个情侣套餐。”
　　虽说最后事情办成功了，但作为单身狗的我来说，一阵风吹过，咋感觉那么凄凉呢！

　　二
　　我妈｜的外号无非就是“亚男”“超男”。有次她心血来潮，问什么“亚”，我说亚军的“亚”。
　　她摇摇头，特爷们地来了句，“不好，换成压不死的压。”
　　“老娘就是把你爸压不死的那个压男。从此以后，请叫我压男姐。”

　　在我妈身上，没有发生什么光天化日之下歹徒抢包，徒手与歹徒搏斗，最后KO他的英勇事迹。
　　只有平时的小打小闹，比如：家里没米了，她扛着一百斤的大米回到七楼。哦不，不是扛着大米，是单手拎着100斤的大米。“一二、一二、一二”。增强手臂力量。

　　我看着她回家脸上有点沮丧，难不成是怪我爸没下去帮她扛大米？一问才知道她居然后悔了。我特激动，
　　“你后悔啥？后悔嫁给我爸？这有啥好后悔？生米都已经煮成熟饭了，儿子都有了，你还后悔个啥？”
　　她看着我，沧桑地摇摇头，老半天才回答道，“后悔，后悔去学了柔道没去举杠铃。”

　　“举杠铃？难不成打算进国家队？”
　　“你咋不明白呢？儿啊！”
　　“我明白个啥？”

　　“我若学了杠铃，以后跟你爸吵架我可以不用动粗啊。直接像拎小鸡一样把他拎起来，看他还猖不猖狂。”
　　我扑通一声跪下，“妈，我错了，你这简直就是杀鸡儆猴啊！”
　　我妈翻了个白眼，“谁说不是呢？”

　　三
　　姜苑和他｜妈处成了敌对关系，有我没她，有她没我，感情就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而我跟我妈则处成了兄弟。
　　平时烟盒一抖，“来，借个火。”
　　呼一口，白雾飘飘，“吸烟有害健康，别学老娘，烟不离手。喏，趁早把烟戒了。”

　　我吐出一口白烟，眼神变得朦胧，“我的亲娘，你咋不言传身教呢！”
　　“老娘已经半身入土，偷来一天是一天。还管那么多？”

　　“有理，俗话说得好，偷得浮生半日闲，敢情你偷浮生半日就是为了抽烟。”
　　每到星期五晚上，“来来来 ，坐下，我刚买了瓶新的。”
　　“这，我不能喝。”我半推半就，眼睛自始至终就没离开过那瓶新的。

　　“小酌怡情，小酌怡情，就当陪陪娘。”
　　“那好吧！”我假装推脱不掉勉为其难答应。
　　一杯白酒下肚，她咂巴咂巴着嘴，“不够味，再来一杯。”

　　又一杯下肚，舔舔嘴唇，“貌似还差点什么。”
　　“亲娘啊，这可是白的。”

　　相比较我妈，我爸的酒量明显不行。一杯酒下肚，脸涨得跟个西红柿似的。
　　也不知我这酒量是遗传我爸还是遗传我妈。

　　四
　　小时候，我家家教可是甚严。比如，规定每晚九点睡觉就必须九点睡觉，超一分也不行。好在那时候没手机没网，对智能产品依赖性不大。九点一到，自然乖乖熄灯睡觉。
　　那一次临近开学，邻居家小女孩吵着闹着要去海边看海。回来后满脸炫耀，“那海真是好蓝好蓝，沙滩好软好软，没去过海边的永远不知道海有多漂亮。”说完还瞄我一眼。

　　别人都“啪啪啪”打你脸上了，心里能是什么滋味！恰巧这话被我妈路过听到了。
　　“海有什么好看的，除了水还是水。别人去了海边，难不成我们就要去海边？没意思，要去就去没去过的。”
　　我满脸期待，“那我们去什么地方？”

　　我妈想都没想，直接脱口而出，“迪士尼。”
　　一道天雷滚滚，幸福来得太突然，“真的？”

　　“当然。小时候不去迪士尼玩一会儿，难不成等老了再去？走，让我们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至于有人会问，小时候明明家风很正，为什么长大之后就跑偏了？
　　我只能说，性格使然。

　　五
　　在校期间，脸上因为作息不规律经常熬夜长满了成人痘。回到家，在我妈｜的严刑逼供下，我每晚十点准时睡觉，感觉一夜回到了小时候。后来，脸上痘痘自然而然下去了。

　　有次我妈路过我旁边，欣慰地点点头，“小伙子又变帅了。果然是我亲生的。”
　　我爽朗一笑，脱口而出，“就喜欢听你说虚伪的话。”

　　说完，我倒吸一口凉气，平时跟同学玩笑开惯了，这句话经常用作口头禅。
　　可现在站在我面前的是我妈！

　　我妈望着我，严肃地点几下头。莫非在心里想：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四天不打，蹬鼻上脸；五天不打，骑头撒尿。
　　此情此景，我心里万马奔腾，只有一次解释机会，解释错了，万劫不复；解释对了，改过自新。

　　突然，我灵机一动，“哟，我还以为是我女神站我面前，平时跟她玩笑开惯了。妈，你怎么越来越像我女神了？是不是偷偷去韩国微整过了？”
　　我妈嘴角微微上扬，“跟谁开玩笑呢？啊！严肃点。”
　　呵！有机会。

　　“妈，你平时老问我怎么瘦下来的 ，今天我就来告诉你，该吃吃 ，该喝喝，轻轻松松体重不过百。”
　　某人眉头一黑。不好，谈崩了。
　　“你听听，这是人说的话吗？老娘是来取经的，不是来听你炫耀的。”
　　“男人嘛，那么在乎体重干啥，亚男，你说是不？”

　　火山瞬间爆发，呵，我再待在原地我就是傻。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超男，咱后会无期。”

　　六
　　我有个朋友，大学读的文学系。她们辅导员规定，每周交一万个字，一个月交四万字，后来想想，一个月才四万个字，太少了，干脆加到五万。
　　原本怀揣着一颗炽热的作家梦意志坚定地踏进了校园，结果半年后，只剩下一个梦。每次和她视频通话，不分白昼，总是双眼无神。

　　她：“上天，降下一道天雷带走我吧。”
　　我：“你炒田螺，虾饺子，金丝烩鱼翅，西湖醋鱼，春卷，蟹黄包还没吃完。”
　　她：“上天，那再等等吧！等我吃完你再带走我。”

　　她：“我以后一定要出版一部女主被狠心男主虐得体无完肤，最后靠吃遍中华美食治愈受伤的心灵故事。”
　　我：“名字都给你想好了，就叫《吃货的世界你不懂》。”
　　“他，是这个厂的厂长，生性霸道，坚信爱一个人，就该霸道地藏起来。她，是这个厂的厂花，只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他一眼，就爱得无可救药。他攻，她退。一来一回，两人很快坠入了爱河。后来，她发现他居然是她同父异母的哥哥，她无奈，只好选择跳楼来结束这一切。她在跳楼的一瞬间，闻到了楼底下小笼包的香气。忽然觉得死也要做个饱死鬼，于是下楼去买小笼包，成功地被警方带走。”

　　我：“为什么会被警方带走？”
　　她叹口气，“女主涉嫌贩卖毒品。”
　　我听完佩服，“一山更比一山高，果然是个狠人。”

　　七
　　有次，我带着小说去找她，想讨论怎么修改。
　　结果她看到一摞子稿子，双眼泛白，差点一口气上不来，噎死，“呕，拿走拿走。”
　　“要我命！不行，我再去吐会儿。”

　　后来，我跟我妈说起这事。梦夫人桌子一拍，“这杀千刀的辅导员，扼杀人家孩子天性。太惨绝人寰了，瞧把人家孩子折磨的，目光呆滞。”
　　我：“你咋知道她目光呆滞？”

　　梦夫人一愣，“不是你说的吗？”
　　我：“你诬陷我，你诽谤我，我要去国际法院告你，我只说她生无可恋。”
　　梦夫人：“……”

　　八
　　高中拿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我还在幻想我们的学校会是一个怎样的神仙幻境。云雾袅袅，教师像仙人一样在里面穿梭。
　　结果开学到那儿，一座荒废的大山下面有一所学校，路面坑坑洼洼，走近一看，没有凄凉，只有更凄凉，一阵微风吹过，黄花扫落叶。之前提到过，我还把厕所当成了教室。想，多豪华，多漂……亮。结果，没想到是WC。

　　难不成我的传奇高中要在这待三年？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三面田野。想想还是越狱吧！呸，越校。
　　自从上了高中，整天想着越校，所以成绩也就比坐过山车还刺激。此起彼伏，忽上忽下，令人瞠目结舌。
　　结果有一天，学校也没跟我商量直接打电话给我妈，说要把我劝退。

　　后来，她请全班老师吃饭，挨个挨个敬酒赔笑脸，12个人，12杯白酒。回到家，吐了一夜。
　　那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看到她吐。

　　九
　　高二有一次栽在了人心上面，被人耍得团团转。全班就像在看一场史无前例的耍猴表演。
　　我妈知道了这件事，悄悄跟我跟到了学校。也不知道突然从哪蹦出来，指着前面那人说，“是不是前面那贼眉鼠眼在背后捅你刀子？”

　　那人一脸大写的“你谁啊”！
　　我妈单手叉腰，拿下烟头，“长得贼眉鼠眼，心还黑。一副瘦小身板，却有一颗攻城掠地的心。小子，城府好玩吗？”
　　贼眉鼠眼看到后面站着个我，一时间也明白了。“这可是学校，”冷笑，口气狂妄，“您能咋地？”
　　“是吗？你知道我平时抽完烟，为什么喜欢留着烟头？因为我觉得用它来烫人，再合适不过了。给你两个选择，一，道歉；二，让你趴下，再道歉。”

　　那男的看形势不对，前脚很狂，后脚立马道歉。“所谓大丈夫能屈能伸，”一边跑，一边跳着喊，“你给我等着。”
　　“切，我还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呢！”
　　我问我妈，为啥悄悄跟着我。

　　她瞪我一眼，“悄悄还不是怕伤你自尊心。要不我早拿鞭子抽死他了。”
　　“其实这事你大可不必管的。”

　　“你若不是我儿子，我管个｜屁。欺负谁老娘都不管，唯独不能欺负你许飞，否则，老娘让他贴着地走。”
　　我妈这一辈子活得很爷们，她叫梦舒心，果真应了她名字舒心二字，怎么舒心怎么活。

　　作话：饮酒有害健康，请勿过度饮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