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眠勿扰》莓矢

15、虚假伪装

　　迟扰没往贺洢紧盯着的那处看，他的视线依旧黏在贺洢身上，自然也不会往别的地方想，只当他是在谢自己来接他下班这回事。

　　“这么感动啊。”迟扰说，“那还有更感动的，以后每天我都来接你下班。”

　　贺洢强压住亲他的冲动，重新把他搂进怀：“好，那我之后早点做蛋糕，不让你等太久。”

　　“倒也不用每天都做，甜品吃多了也是会腻的嘛。”迟扰觉得这人过分在意自己吃的多不多，像是拼了命想把他喂胖。

　　“知道了。那…隔两天做一次？”贺洢让步。

　　迟扰认真思考了下：“行，现在能回去了吧？我等不及要吃蛋糕了。”

　　贺洢没回答，似乎又在纠结。但最后外来的想法打败了自身，他用手撑住门，把迟扰推进了甜品店。

　　“诶诶诶，干嘛？”迟扰总是被他突然的举动搞蒙。

　　被问话的人收回手，门反弹回来关上，和外界的喧闹阻隔开来。四周短暂静了几秒，但贺洢仍旧贴上了迟扰的耳朵，语气轻佻：“约会啊，赏个脸么，男朋友？”

　　找了个位置坐下后，服务员拿着菜单走过来。迟扰记得她，是上次那个帮他点单的店员小姐，迟扰礼貌地对她笑了笑。

　　“上次我就觉得不对劲，你们这是……”很显然，她也记得迟扰，只不过这话是对着贺洢说的。

　　贺洢坐在迟扰身边，听到店员小姐的话，手不安分地动起来。

　　向下，熟稔地找到每个指缝，手指探进去，然后握紧。

　　店员小姐全程看着，了然。作为一名资深腐癌，她早在迟扰第一次来店里，贺洢看到他时忽然慌乱的动作神情里看出两人关系不一般。

　　迟扰她不了解，但贺洢，肯定是有问题的。

　　直男会给跟自己同性的人买蛋糕么？
　　反正她没见过。
　　所以这不是爱是什么？！

　　她强压下嗑的cp成真了想要疯狂大喊啊啊啊的念头，冷静后收回视线，不对是菜单后，她点点头，回去调饮了。

　　迟扰用大拇指挠了挠贺洢的手心，问：“你逗她干嘛？万一人家不能接受呢，吓到她怎么办？”

　　自从了解这个世界对同性恋的看法后，正常出行或在校园里，迟扰不会刻意跟贺洢疏远，但遇到目前跟贺洢生活上算是有密切往来的人，他会适当拉开距离，就当做是他的好朋友。

　　他担心，在知道贺洢跟自己的关系后，他身边的人会在背后偷偷议论他，甚至是排挤他。

　　但方才他还没反应过来，贺洢就已经牵起自己的手了，他也只能在人走后控诉他。

　　“你看她像是不理解的样子吗？”贺洢瞥了一眼那个蹦跳着回到前台的背影，缓缓说，“我觉得，她看起来挺开心的。”

　　闻言，迟扰也望过去，正好和她对上眼。店员小姐冲他眨了眨眼，接着举起比赞的那只手往前晃了晃，好像在说：“放心，我都懂。”

　　迟扰：“……”
　　这梦境里果然不养闲人。

　　但这buff都叠满了，就不能给个好点的故事背景么？

　　毕竟那些人，骂的是真难听。

　　-

　　迟扰吃完蛋糕，给出极高的评价后，贺洢才带着他离开甜品店。

　　“我们接下来去哪？”迟扰问身旁的人。

　　贺洢好不容易把手捂热，边够迟扰的手边说：“四处逛逛吧，时间还早，还想跟你待一会儿。”

　　手心的暖意一点点传到心里，迟扰应下，和他在商业街里闲逛着。

　　就算什么都不做，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哪怕只是逛逛街，迟扰都觉得很幸福了。

　　经历了那些跌宕起伏、紧促着故事往前推进的剧情后，现在这般平淡美好的小日常，让迟扰觉得安心不少。

　　要是能一直保持着现状就好。

　　可梦境偏不如他意。

　　-

　　迟扰回到寝室后，热心室友上来就是一句：“哟哟哟，这不是贺洢学长的男朋友吗。”

　　“干什么？”迟扰懒得理他，但还是勉强回了一嘴。

　　“也不知道是谁，当时还把学长叫成老师装不熟，啧啧啧，这才过去多久啊……”

　　迟扰：“…阴阳怪气，干嘛，你也喜欢他啊？”

　　“不儿，开个玩笑而已，你还真生气了？”热心室友调侃过头了，又反过来道歉。

　　脱离甜蜜的假象，思绪清晰起来，那股怪异感涌上心口，导致迟扰从回来就一直在想事，便敷衍地应了几声。

　　室友自讨没趣，拿上换洗衣物准备去洗漱，又被迟扰喊住。

　　“又干嘛？”

　　“我们大一那会儿，军训结束后是不是参加过一次聚会？”

　　室友思索几秒，给出答案：“昂……是有这回事，怎么了？”

　　“当时除了我们大一的学生，还有其他人么？”迟扰将重点问出。

　　室友不懂他突然问这个是要干嘛，但还是如实答道：“没有啊，当时就是我们系的一个新生聚会，哪还有什么其他人啊？”

　　“你确定没记错？”迟扰不敢相信，连问好几遍，得到的还是同一个回答。

　　这么多天的困惑终于有了被证实的答案，迟扰心底那块大石头落了地，但心口又被尖锐的那端狠狠戳了下去，留下个豁口，怎么也补不上了。

　　所以异常还没有消失，它甚至融进了梦境中，篡改剧情，让迟扰相信忽然转变的人格只是一开始为了接近自己的伪装。

　　他不免有些头疼，是自己先入为主了，以为虞岑修改了梦境，且没再出现两个主角同频的画面，这异常就算是解决了。
　　但虞岑来家里回访的那天才说了，正在寻找问题源头，还要自己继续提供实验样本的。他居然因为幻象中那个性格的贺洢成为主角后，沉溺其中，将这些事完全抛到脑后。

　　迟扰苦恼地抱住头，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了。

　　他想过就这样将梦境继续下去，但谁能保证后续不会出现问题呢。
　　就算是喊了暂停，强行干预，可异常修复又会在什么时候，在爱人长久的陪伴下，他舍不得这个贺洢了，又该怎么办？

　　无限纵容或许只会导致出现越来越多无法挽回的后果。
　　这是个两难的选择，但终归是为了不让他睡个好觉。

　　迟扰颓了一阵，又重新振作起来。

　　他已经被这噩梦折磨太久了，明明已经从避免睡觉躲到依靠造梦技术了，它还是紧追不舍。虽然现在还维持着平静的假象，但很难说，它是不是想在最后，某个关键的节点给自己致命一击。

　　迟扰不想被这么掌控下去。既然它成功挤入梦境中，还抢占了主角的身体，就说明它产生出了意识。他要去直面它，跟它谈判。

　　-

　　迟扰来到贺洢寝室，坐着盯着他脸看了半天没吭声，他要先搞清楚此刻眼前的贺洢到底是哪一个。

　　“在想什么？”贺洢被他盯得心慌，问完又去拉他的手，动作轻柔、克制，还带着一丝小心翼翼。

　　得，又变回来了。
　　迟扰叹了口气，决定先应付贺洢：“在想你什么时候变身。”

　　“……变身？”贺洢不理解，但还是顺着他说，“你想我变成什么？”

　　“超人，出来打怪兽。”迟扰没开玩笑，他是真想让贺洢压制住自身那个随时会出现的“贺洢”，然后就这样，在梦里平平淡淡地过下去，不想再担惊受怕的了。

　　“能把坏东西都赶跑就好了…”

　　“有人欺负你么？”贺洢觉得不对劲，忙问，“是不是他们骂你了？”

　　迟扰注视着贺洢的眼睛，像是透过他看向内心深处的那个人，想要逼他出来：“欺负我的人是你，我知道你在，别藏着了。”

　　“这是什么意思？”贺洢搞不明白了，他做错什么了吗？迟扰的表情看起来真的不是在跟自己闹着玩的。

　　迟扰轻摇着头，嘴里念着：“不对，肯定有别的触发条件。”

　　他开始认真思索起“贺洢”出现前自己曾做过的举动，好像有不少肢体接触。

　　拥抱，牵手，还是接吻？
　　都试试吧。

　　迟扰走过去，牵起他的手。贺洢还是一副茫然的样子，但回握住了迟扰的手。

　　没变。

　　迟扰贴近，撞进他的怀里。被轻轻搂住后，他又撤出来去看对方的表情。

　　还是没变。

　　两人之间还保持着拥抱的距离，迟扰重新贴上去，吻上贺洢的脸，最后到嘴唇。

　　贺洢整个人僵住了，身体也随之产生了些变化。他猛地推开迟扰，说了句抱歉后躲进了卫生间。

　　迟扰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眉头越蹙越紧。
　　都没用么？
　　要怎么样才能让他出来？

　　迟扰坐下来，认真在记忆里寻找办法。

　　身后，卫生间的门被打开，贺洢疾步走过来，手抓住椅背，把迟扰转了过来，正对着自己。

　　这回轮到迟扰懵了，他抬头，方便了某人接下来的动作。

　　贺洢双手撑上桌面，把迟扰禁锢在了自己和桌子之中。他弯腰，低下头，吻上迟扰的唇。

　　和过去蜻蜓点水的吻不一样，贺洢趁迟扰愣神，舌尖轻而易举地撬开唇齿，往里深入，纠缠着。

　　迟扰整个人贴在椅背上，头被迫后仰，贺洢的手不知何时收了回来，捧着他的脸，一下一下地轻咬着他。

　　灼热的呼吸喷在脸上，迟扰短暂地沉浸在这个不断加深的吻中，又很快清醒过来，推开了贺洢。

　　贺洢一副尚未餍足的神情，被推开时还带着一丝不解。

　　迟扰倏地觉得心脏紧缩了下，他手捂着那处缓了会儿，也明白“贺洢”被唤醒了。

　　他站起来，跟贺洢对视着，说出了那句无数次想要在梦里问出的话。

　　“你到底是谁？”